第五节 语言文字
语言和民族存在着极其密切而又复杂的关系,一个民族可以有一种语言或几种语言,一种语言可以被几个民族共用。
一般地说,回族的语言就是汉语,但除了汉语,还有被称为“混合语”的海南“回辉话”,这是一种占语与汉语的混合语。
从地域分布来看,回族语言与回族聚居大分散、小集中相一致,散布于汉语的北方方言、吴方言、湘方言、赣方言、客家方言、粤方言、闽方言七大方言区中[18]。属于南岛语系与汉语的混合语“回辉话”,分布在海南省。
就回族汉语来说其内部差异很大程度上就是这种方言的差异,但与汉语方言相比,它又有一些区别性的特征。
杨占武著《回族语言文化》
语法方面。由于使用外语词汇和使用独创的自造词,还由于对伊斯兰教经典的翻译,回族话在词法与句法上与普通汉语都有一些不同。如“抓水”,专用于指称替亡人做大净,以汉语的词法搭配来看,是明显的词意搭配不当,不熟悉回族文化的人很难理解,但却是回族穆斯林的通用词汇。回族话中还有一些具有阿拉伯语语法特点的句式,这一情况在回族经堂语中表现得最为突出。
词汇方面。有大量的阿拉伯语、波斯语、突厥语以及其他民族语言的词汇。如,阿拉伯语:安拉(真主)、伊玛尼(信仰)、讨白(忏悔);波斯语:朵斯梯(朋友)、乃麻孜(礼拜)、牙日(伙伴);维吾尔语:干兰(笔)、恰袢(一种外衣)、开台(丹台之音转,走);蒙古语:吉麻眼(糟糕)、褡裢(tala的转音,为装东西的袋子);朵囊(意为头、脑袋);等等。同时,还有一些独具特色的汉语词汇如“口到”(请吃)、“油香”(回族的一种传统食品)、“汤瓶”等。
语音方面。回族口语体现出明显的阿拉伯语、波斯语语音影响。西北很多地方中,像下列的语词中加点的词都尽量地保留着它们本来的发音。比如:
卡费日 异教徒。阿拉伯语Kāfir
法日作 主命。阿拉伯语Fard
狠贼日 猪。阿拉伯语Khinzīr
牙日 伴侣,伙伴。波斯语Yār
别麻日 疾病。波斯语Bīmār
其中r的发音与阿拉伯语舌尖颤音[r]相似。
在不同的回族聚居区内,这种区别性特征有的表现突出,有些地方并不明显。但如词汇系统中“口到”“油香”“汤瓶”等词语具有高度的一致性。
在同一方言区内部,回族话与汉族话是存在着差别的。比如,甘肃省临夏市的回汉族居民在外界看来都说地道的临夏话,但“回腔”与“汉腔”仍然存在不小的差异。比如词汇系统,在亲属称谓、代词等方面就存在一些差别[19]:
普通话 回腔 汉腔
母亲 阿娜 阿娘
伯母 大娜 妈(也用于称呼母亲)
姨妈 阿姨娜 姨娘
祖母 奶奶 阿奶
谁 阿是个 阿一个
在很多情况下,这种词汇差别表现在声调的不同上。如:
普通话 回腔 汉腔
父亲 阿大a13 ta13 阿大a21 ta13
祖父 阿爷a13 i藜13 阿爷a21 i藜13
哥哥 阿哥a13k藜13 阿哥a21k藜13
那个 兀个vu13ka53 兀个v53k藜53
正如上文所说,回族的族源相当复杂,阿拉伯人、波斯人、突厥人,还有来自于南亚、东南亚的穆斯林,犹太人、吉普赛人、阿速人等一些种族都可能融入回族。根据回族的族源来看,回族先民所使用的语言也很复杂,至少有以下几种语言,这些语言分属于不同的语系、语族和语种[20]。
语系、语族 可能的语言
阿非罗——亚细亚语系 阿拉伯语
印欧语系 波斯语
突厥语族 乌兹别克语、维吾尔语、土耳其语、土库曼语、阿塞拜疆语、吉尔吉斯语、哈萨克语等
南岛语系 印度尼西亚语、爪哇语、占语、马来语等
从语言消亡的一般规律、若干历史旁证资料以及回族语言自身的一些材料来看,回族先民的语言大约在元末明初即已消亡。现今回族口语中的一些用语,实际上在元代已经出现。
回族先民的语言消亡以后,其母语的一些词汇作为语言底层保留在今天的回族口语中。这种词汇多数为阿拉伯语、波斯语。比如:
麦知努尼 疯子。阿拉伯语Majinū
绥法提 品德。阿拉伯语Sifat
狠贼日 猪。阿拉伯语Khinzīr
牙日 伴侣,伙伴。波斯语Yār
别麻日 疾病。波斯语Bīmār
迫雷 巨神。“迫日亚尼”的省称。波斯语Paryāni
彻闪白 公历星期三。波斯语Chahar Shanba
另外,回族口语中还存在着不少的突厥语、蒙古语等语言的词汇。比如,宁夏同心县的回族口语中有“恶乐搏其”一词[21],意为“鹰、雕”。根据其读音,可能来源于突厥语,是“恶乐”与“搏其”的组合。在突厥语族中:
维吾尔哈萨克柯尔克孜乌兹别克塔塔尔图瓦汉义
owla awla uula awl? awla ala 打猎
byrkut byrkit byrkyt burkyt burkyt das 鹰、鹫
“恶乐搏其”一词,与突厥语的对音关系为:“恶乐”,owla;“搏其”,byrkut。“恶乐搏其”意为“猎鹰”。
宁夏同心县的豫旺话中有“罟姑”一词,它可能是蒙古语的遗迹。蒙古语kükül,汉文史籍中有罟罟、括罟、故姑、罟姑、故故、固姑、姑姑、罟罛、罟冠等多种译名,罟姑冠是元代蒙古族已婚妇女戴用的冠饰。这种高冠为长筒形,高约1尺,外形上宽下窄,顶部为四边形,外用皮、纸、绒、绢等裱糊,再包裹绸缎,缀有各种宝石、琥珀、串珠、玉片及孔雀毛、野鸡尾毛等装饰物,绚丽多彩。当时,除了蒙古、色目妇女外,“南方汉儿妇女则不得戴之”[22]。回族口语中这个词的意思已经不是“罟姑冠”,而是“像罟姑冠的样子”。比如说,公鸡头上有罟姑,母鸡头上没有罟姑;又把小女孩盘起的发髻称为“头上盘了个罟姑”。
语言底层以民族底层为前提,其中蕴含着人种、族源、文化交流的信息。考察梳理这些词汇的来龙去脉,对研究回族的历史文化具有重要的意义。
回族说汉语、用汉文,但回族曾使用过一种被称为“小儿锦”的文字。据考察,它的正确名称应该是“消经”,即将伊斯兰教经文加以消化的意思。这是一种用阿拉伯字母拼写的汉语拼音文字,堪称是中国最早的汉语拼音文字,在元、明之际的阿拉伯文、波斯文刻石中已经出现[23]。
回族曾使用过一种被称为“小儿锦”的文字 摄影:丁克家
小儿锦在宗教教育中有广泛的应用。经堂学员在初入经堂时,因为不识汉字,于是,便发挥他们会用阿文字母拼音的能力,用阿拉伯字母拼写汉字,以帮助理解和记忆经文的内容。解放后西安编印的《中阿双解谐韵字典》,是一部以汉语语词为主、附有阿拉伯文原词,同时注上小儿锦汉语读音的字典(见下表)。
小儿锦在回族生活中也有广泛的应用。解放以后,西安刘宗云阿訇于1955年8月曾经应邀参加陕、甘回民赴东北参观团,从8月5日报到开始,刘氏就用小儿锦写下了一个多月的参观日记,成为记述新中国风貌的小儿锦作品。一些受过经学或经堂教育的非宗教职业者直到现在,也还是有人用小儿锦通信、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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