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遥望天房
☆ 环绕的群山一直延伸到天边
受戒完毕,经再次核对人数确认无误后,司机启动了发动机,我们缓缓离开了戒关清真寺。
征得司机同意后,我拿起车载麦克风,高声领念应召词。大家刚刚受戒,心气正旺,鼓足了劲齐声高念,悦耳的赞念声环绕整个车厢并传到了窗外,与阳光、与空气凝为一体。
受戒后高念应召词(女的可低念),教法学家们公认是圣行,这是我们受戒之人从戒关出发一直到望见天房为止必须要做的功课。我领念一段时间后把麦克风递给了王阿訇,由他继续领念。保持连续高念的最好办法,就是不间断地更换领念人员。
汽车通过匝道,然后驶入高速公路。这是一条柏油铺面、平整如镜的宽阔道路,其双向的六个车道一路畅通无阻。
给我们服务的司机叫哈桑,是一位埃及人。据他介绍,每年朝觐期间他都会来圣地打工,以此贴补家用。这位身高1.85米的壮汉,看上去五大三粗,但性情温和,每逢说话总是笑口先开,给我们留下了极深的印象。看着哈桑,我突然想到,他不就是领念应召词的最好人选吗?哈桑也非常乐意接受这项任务,于是哈桑一边开车、一边领念,他那纯正的阿语和浑厚的声音更具感染力,比我们任何人都更胜一筹。
扭头向右边的窗外望去,视线被一座座的高山遮挡。坐落于沙漠中的山岳显得更加奇特,就像由一块块巨石堆砌而成,既高又险。那黑中泛黄的巨石毫无遮盖地裸露在阳光下,光秃秃地矗在那里,生不出一棵树和一根草。抬头向远处眺望,群山环抱,一座座高山紧密相连,一山更比一山高,漫无边际、一直延伸到天边。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行驶,汽车好不容易驶离了群山的环抱,但仍没看到心中期盼已久的茂盛的庄稼或绿色的森林,呈现在眼前的却是一片荒芜的沙漠。细细的、黄黄的沙粒拥抱在一起,亲密无间,共同堆成了沙丘;沙丘与沙丘相接,纵横交错,继而构成了一望无际的沙漠。
广阔的沙漠,由于严重缺水而造成的干旱,像是不允许任何动植物与其为伴,当然更不适合人类居住。这样恶劣的环境,即使仅仅乘车经过,也让人望而生畏。此时,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1300多年前我们的先知带领十万多名圣门弟子从麦地那出发到麦加朝觐的情景,这条路也是他们当年的必经之路,只是那时更加崎岖难行。他们有的骑着骆驼,但更多的人还是依靠自己的双脚,翻过高山,跨过沙漠,凭着坚强的毅力和端庄的乜提与干旱抗争、与私欲抗争、与死亡抗争。在这恶劣的环境中,有的人还没有到达天房之前就在艰难的路途中献出了宝贵的生命。他们当时的壮举,是以信仰为动力、以纯洁为根本、以生命为代价、以敬畏为支撑而完成了朝觐。那种原始的朴素,令人敬佩;那种简单的举动,令人称奇。但就是在这原始与简单之中,却逐渐铸就成一种精神,升华为一种文化。任何文化能跨越千年而久盛不衰,必然有其内在潜质和核心价值。伊斯兰的文化和美德,是在各种环境中、用每个人的实际行动、历经千年锤炼而成的,是我们的先知和圣门弟子们用鲜血和生命凝结而成的,这些难以用金钱来衡量的宝贵遗产,必将代代相传,并使每一位穆斯林赤子终身受益。
我们此时坐在大巴车上,开着空调,如秋天般凉爽,免受先知当时那种恶劣环境的折磨,现代科技的发达为我们提供了极大的方便,但与此同时,我们却缺少了先知当年那种敬畏和艰难的磨炼。尽管我们现在没有必要再经历那种对肉体的折磨和考验,但在内心中却绝不应缺少这种发自灵魂深处的体验与感悟。
先知时期的骑乘骆驼和步行,与我们现在的乘坐飞机和汽车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这种巨大的差别,时刻在提醒我们应当感恩,应当感赞真主的恩赐与襄助,感谢那些我们认识与不认识的众多的人为我们提供细致入微的帮助与关爱。
仰望天空,太阳已跃然头顶,火辣辣地照射在大地上,好像在告诫我们,已到中午时分。这时,王阿訇提醒我说:“晌礼时间快到了,是不是与司机商量一下,找个地方停车休息一会儿。”
我忙解释说:“在沙特,类似礼拜这样的事情不用我们提醒,司机自会把握。”
说话间,在我们右前方出现了一个加油站,哈桑把车开了进去。这是一个简易的休息区,有饭店,有洗浴的地方,也有礼拜的大殿。大家纷纷下车,顺便吃点东西,也在这里集体做了礼拜。
40分钟后,大家回到车上,哈桑开车继续前行。有的人已经微闭双眼,暂作休息。约一个小时后,汽车突然停了下来,哈桑使劲拧着车钥匙,试图重新打着火,但发动机就像故意似的,根本不听他的指挥。哈桑取出各种工具,打开引擎盖开始修理。我下车来到哈桑的身后希望能帮个忙,但实际上根本就插不上手。
转脸向右侧望去,这是一片黑石滩,这种奇特地貌只有在这特殊地方才会见到。我不由自主地离开公路,顶着热浪向黑石滩走去。一块块大小各异的黑石就像比赛一样,一头扎进了沙粒里,无力全部钻进去的,只有把尾巴甩在了沙粒外面,大的就像桌面、小的宛如拳头,一个个棱角分明,造型各异。河床里的石头,经过长年流水的冲刷,一个个被打磨光滑;而沙漠中的石头却极其倔强,硬是在阳光下炫耀着长长的棱和尖尖的角。
黑石的身旁,一棵棵小草在拼命地挣扎,它们要顽强地生存下来,但命运并没有眷顾它们,极度的干旱和酷暑,迫使它们一个个发黄、直至枯萎。不远处,一棵手腕粗的小树孤零零地站在那里,任凭太阳的暴晒和沙漠的侵蚀,却傲然挺立,但仔细望去,已经干枯的树枝好像正欲诉说其艰难与不幸。身处这样的环境,对信心是一种严峻的考验,对生命是一种极限的挑战。
眺望远方,一眼望不到尽头。我曾坐船看过大海,抬头望去,水与天相连,一望无际。而此时我站在黑石滩,那种情形与大海相像,所不同的只是黑石与天相连。突然间,一丝忧伤向我袭来。假如我身边没有了同伴,只身一人身陷此境会是一种什么情形?此刻,即使车上载有一个亿、一千亿、一万亿的现金,也买不来一瓶矿泉水解渴,更换不来一个烧饼充饥,我必定与那些小树的命运一样,在饥渴中慢慢地凋零、在暴晒中慢慢地枯萎。
正在此时,一股热浪袭来,待慢慢回过神来我才发现,这么长时间我一直站在太阳底下暴晒,整个头皮都有些发烫。我赶紧回到车上,避开太阳的直射或许是此时最好的选择。车上没有了空调,感觉非常闷热,大家仍坐在车上耐心等待,经受着真主给予我们的暂时考验。过了一会儿,却感到坐立不安,我又下车来到哈桑身旁,他仍在紧张地工作,看来车不会一时半会儿就能修好。
此时,我突然感到口干舌燥,嗓子像冒烟似的干渴难忍。看看满头大汗的哈桑,估计他的情况也不会比我好多少。带的水早已用完。哎,如果能有口水喝就好了。
回头观望,正巧有一辆面包车开过来,我赶紧招手拦车,向司机说明情况,请他帮忙给大家买些水喝。我知道,在这荒郊野外,这种要求无疑是一种奢望。没想到司机竟爽快地答应了,我赶快打开车门跳到车上。此时,程哈吉也跑过来,问我干什么去,好像我会跑了似的。我说明原因后,他也快步上车与我做伴。
大约跑了十多公里,司机径直把车开到公路左侧服务区商店的门前。我们选了3件矿泉水,程哈吉抢着付了钱。一会儿工夫,我们又回到大巴车前,把水搬下后,我掏出100沙币递给司机作为酬谢,但他只是摇头,执意不收,并打开车门,搬下3箱东西送给我们。在感谢声中,他启动车辆快速离去。打开纸箱一看,里面全是小包装的夹有各种果仁的蛋糕。这下好了,既有吃的又有喝的。路上偶遇,从未相识,却不计代价地给予无私的帮助。这种慷慨,的确令人敬佩不已。只要是做善功,人们都会及时伸出援助之手。
晡时已到,大家分别打土净,在车上做了礼拜。我又来到哈桑身边,此时的哈桑并没有修车,而是跪在柏油马路上正在虔诚地做礼拜。无论从事什么职业,只要时间一到就立即做礼拜,绝不丢掉一番拜功,这是圣地的一个显著特点。
礼拜结束,哈桑回到车上重新启动发动机,知感真主!一切恢复了正常,汽车又行驶在宽阔的道路上。
昏礼之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此时,在我们前方出现了一片明亮,几栋建筑周围灯火通明。这是进入麦加的最后一个检查站,如果没有取得朝觐签证的话,这一关将很难通过。哈桑开车拐进了检查站,手拿一摞护照出去办理手续,沙方工作人员也上车核对人数。然后,两位黑人多斯弟搬上两箱食品和两件小瓶的赞目赞目水,每个食品盒里装有一个面包、一块蛋糕、一袋花生米、一个橙子和一瓶矿泉水,正好是一顿可口的晚餐。沙方对哈吉的接待愈来愈细致周到,更加体现出对“真主的客人”的关怀和爱戴。
☆ 在柏油马路上礼拜的哈桑
☆ 进入麦加的检查站
仰望真主所钦定的禁地,此时大家再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四处观望,议论纷纷。坐在我身后的王阿訇见状,来到车前拿起麦克风,带领大家做杜阿宜:“真主啊!这个禁地是属于您的禁地;这个城市是属于您的城市;这里的安宁是您的安宁;这里的仆人是您的仆人。我带着许多罪恶和劣迹从遥远的地方来到这里,求您赦宥我的罪恶,求您免除对我的惩罚,求您以您的宽恕迎接我,求您让我进入您的宽阔而幸福的天堂。真主啊!这是您的禁地,也是您的使者的禁地,祈求您让我的血肉和骨头都免遭火狱的煎熬。阿米乃!”
王阿訇用阿语念了之后,又用汉语念了一遍,句句铿锵有力,字字震撼人心。从先知时起的一千多年来,所有进入禁地的人们都是如此向真主祈祷、向真主哀求。这种特殊的仪式,既在提醒进入禁地的人们,必须时刻遵守禁地的各项规定;又在提醒进入禁地的人们,必须具有爱心,善待身处禁地的每一个人;更在警告进入禁地的人们,必须更加小心翼翼地履行善功,敬畏真主,远离一切罪恶。
眺望前方,安放于麦加最高的国王大厦之顶的大钟,在彩色灯光的照射下显得特别耀眼。我转过身来对大家说:“在我们左前方的大钟下方就是著名的禁寺,在禁寺的中央就是我们每天礼拜所朝向的天房。”大家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聚向了大钟。然后我继续说道:“一会儿到了驻地,大家把行李放到房间后,抓紧时间吃点东西,稍事休息后,在房间洗小净,能再洗个大净更好,两个小时后到楼下大厅集中,我们共同到禁寺完成副朝。”
☆ 发放食品的黑人多斯弟
汽车在繁华的大街上穿行,大家一个个无比激动,好像全身的血液都要沸腾,远远地遥望着大钟、遥望着天房。慢慢地,汽车已经与大钟的位置平行,我们恨不得立即下车去到禁寺、见到天房。
但是,汽车还在不停地行驶,大钟已经处在我们的身后,我们只有依依不舍地向驻地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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