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金圆券危机
1948年的秋天,日益恶化的军事和经济危机使国统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窘境。年初时,国统区物价飞涨创下了空前的纪录,到8月中旬就已经上涨了58倍。风雨摇曳的国民党政权似乎也乱了阵脚。为了继续内战,挽救因法币崩溃引起的军事危机,蒋介石决定采取杀鸡取卵的措施,把币制改革作为最后的救命稻草,发行伪金圆券以代替伪法币,收缴金银外币,发行金圆券。1948年8月19日,蒋介石以总统身份颁布《财政紧急处分令》,明令实行金圆券币制,“伪金圆券一元兑换旧法币三百万元,并规定伪金圆券每元含纯金0.222 17公分。这种伪金圆券不但不能兑换金器,相反的,还强迫人民以其全部金银,交给国民党换回伪金圆券。同时实行更剧烈的通货膨胀,将货币发行额一下子从二亿金圆券(法币六百万亿)提到二十亿元,即比‘八·一九’时骤增十倍,国民党政府一面实行通货膨胀,一面下令冻结物价,不准超过‘八·一九’的水平。”[2]
“就在国民党政府企图凭此稳定政局之时,空前的市场混乱、物资逃避、黑市价格暴涨、抢购风潮接踵而来。到10月底,国民党政府不得不自己承认货币改革失败,取消冻结物价命令,此策一出,物价更成‘脱缰野马’狂奔而上。11月11日,蒋介石又颁布了‘修正金圆券发行办法’与‘修正金银外币处理办法’,宣布金圆券贬值4/5,并取消发行的限额,引起了更剧烈的通货膨胀。但准许人民以新的比价,用两倍的金圆券‘半存半兑’去兑换金银。过去人民被迫以1两黄金去兑换200元金圆券,或以1个银元去兑换2元金圆券,现在准许以2 000金圆券去换回1两黄金,或以20元金圆券去换回1个银元。就是这样,人民还是拥挤着去兑换金银。”[3]
当1948年的严冬到来时,国民党执政的严冬也悄然来到。生活迈开沉重的步履,蹒跚走入了1949。蒋介石通过币制改革,搜刮了人民数以亿计的财富,百姓却陷入了地狱般的苦难生活。在一片涨价风中,粮食的价格最牵动人心。江南百姓多以米为主食,米价的暴涨让人民陷入水深火热的窘境。1949年1月9日,上海申报这样报道:“米市疯狂上涨,因银根松动,业外各物狂涨在前,致人心坚昂异常,货主喊价惊人,由于人心之一致看涨,遂以高价成交,早市刚开价格上在一千元内,旋即因出户不多,再见上涨,粳薄稻终告冲破一千元大关,薄稻直至一千一百元高价,较上日猛涨二百八十元,达三成余。白粳、早稻各做一千零五十元,上涨二百五十元。”[4]1月10日,《申报》再报荤素菜价急速上涨,百姓茹素已不易,吃肉更大难。即使是生活在“天堂”杭州的人们也难逃劫难。《浙江日报》上一段《妇人的悲歌》成了当时人民生活最好的写照:
丈夫怕抓丁,
带俺逃到杭州城。
谁知天下乌鸦一般黑,
哪里的穷人都受罪。
人家说“杭州是天堂”。
俺在天堂上饿得心发慌!
丈夫给人家修洋房,
一天的工资买不到一斤粮!
俺到街上去卖柴,
三天就有两天剩回来。
俺在杭州三年啦,
一家落了个光踏踏!
丈夫长叹着气说:
“这日子怎么过下去呀?”[5]
各地国统区物价犹如一匹脱缰的野马,狂奔乱跳,难以抑制。“这次物价的涨风,虽由金融性的商品如黄金、美钞、银元黑市的领导而展开,但涨势最暴倍数最多的,却是民生日常用品,尤其是食米一项,涨得太惊人了。”[6]
《申报》1月12日社论发表了对全国物价飞涨的原因的看法:“第一,受当局处理兑金政策的错误的影响,尤其在黄金加收平衡费后,刺激了物价的上涨。黄金加收平衡费,几乎同黑市看齐,而投机者仍不断吞进,于是新的黑市又出现,对于物价的刺激极其重大。第二,是通货膨胀与财政赤字间循环式的扩大,无情地刺激了物价。政府现在唯一的财政武器,是发行通货,要之通货膨胀则物价高涨,物价高涨则财政赤字愈益庞大,财政赤字愈益庞大则需发行通货之数字愈大,如此循循不已,当直接促使物价上涨的幅度加阔,使物价上涨的趋势亦不可收拾,这是近年来物价飞涨的根本原因,最近这种趋势更加猛烈。第三,因囤货之普遍,刺激了物价。当人民在经验中体悟到金圆券购买力不断地降低,就产生了“重物轻币”的心理,于是一有现钞在手就立即用以购买货物,其中大部固是米煤油纱等生活必需品,但借此以保存自己财产价值也不少,结果遂使市场物资愈益缺少,同时一有钞在手立刻用以购买物资的习惯,复使金圆券流通速度大大增加了,目前物价一日数涨而不跌,即是金圆券流通速度太大太速之故。第四,是战局政局的动荡不安,内地若干米煤来源发生匮乏之象,这都是加深物价变乱泛滥的原因。”[7]
2月中旬,国民党政府相继采取了一些政策干预,颁布了新财经方案和稳定物价的办法,但并未能熄灭此如火如荼的涨价之风,挽救人心恐慌、市场大乱、社会动荡的局面。时局不济,金圆券犹如草纸一般,让人闻之色变,民众保值多用黄金、美钞、银元,尤以银元居首。杭州的银元黑市日益兴盛。从4月16日,《申报》对杭州春汛的报道中可以窥见:“提起袁大头,他在杭州猖獗已达极点,政府原指定在城站、水漾桥、众安桥三个地方为银元市场,但是水漾桥已扩展到整个清泰街,清泰街为交通要道,每天都挤得水泄不通。城站也是如此,众安桥也是如此,现在银洋买卖发展在每一条的马路上:延龄路、英士路、湖滨路都有锵锵之声,洋洋乎盈耳。警察有一段时间干涉过,但也干涉不好,只有随他去做银洋买卖了。最近,在吃食店中,也有买卖银洋的人来做交易。名胜区如灵隐、岳坟,甚至九溪十八涧,都有做银洋买卖的贩子。”[8]
金圆券、通货膨胀、物价暴涨、黑市猖狂宛如一个死循环,将国统区的百姓推入苦难的深渊。1949年春天的如期而至,并没有让国民党执政的严冬解冻,也许国民党早已意识到大势已去,也许还在寻找最后一丝自保的可能。然而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的苦难的人民,最关心的是生存,而非战争。因为硝烟散去的杭州城依旧是一座饥饿肆虐、民不聊生的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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