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节庆与云南民族的宗教、生产和生活
云南民族节庆文化由特殊的构成形态,自成发展序列,节庆目的、内容和形式呈现出多样性,涉及宗教、生产和生活各方面的文化景观。处于少数民族集中,民族文化多元交会的特殊环境和文化背景中的云南民族节庆,有三种类型:祭天、祭祖与祭节;农事(祭祀)生产节日、男女交友节日;集贸性节日、演化复合型节日。归结起来,云南民族节庆与各民族的宗教、生产和生活密切相关,纯喜庆、纪念性的节日少之又少,祭祀、生产和生活是云南民族节庆文化的构成主流。
一、云南民族节庆与经济生产
云南民族节庆与经济生产方式密切相关,云南各民族的独特经济生产方式往往决定并制约着节日文化。
云南有25个少数民族,各民族因居住环境和经济发展的不同,反映在节庆上,既有相同也有不同的方面。相对而言,聚居坝区的民族经济生产方式较为先进,节日文化的历史积淀期长,形态较完整,内容也较丰富。如,彝、白、哈尼、阿昌、纳西等民族,都有较为发达的稻作农牧业,因而形成了发达的农事生产节日。白族既有与栽秧农事有关的“开门节”、“青苗节”等,又有三月街这样来源于南诏时观音会的集贸节日,同时还保留了绕三灵、耍海会、石宝山歌会等传统古老的经济性节日。哈尼族有很多与传统的祭天、祭地(山神和寨神)、祭祖有关的节日及与该民族物候历相对应的农事节日,一年之中伴随着从栽秧到收获的全过程,形成了十几个农事祭祀节庆。类似的情况,在阿昌、壮、瑶、水、布依等民族中也十分常见。傣族节庆,首先具有发达的稻作文化特征,其次因为信仰小乘佛教而具有宗教文化特性,由此形成一整套佛教祭祀(赕佛)节日及与佛教文化相关联的农事节日,如“巡田坝节”、“泼水节”、“关门节”、“开门节”等。
居于山区和半山区的民族,因受交通、文化交流及自然环境的制约,经济生产形态较为落后,节日文化的内容也较单一,保留古风也多。以山地耕牧作为主要生产方式的民族,如苗、景颇、独龙、基诺、藏、纳西、普米等族,以及居于山区的白、彝等民族,其节日注重祭天、祭祖、祭山,且与农牧业相关,如纳西族的祭天、三朵节、棒棒会、丽江骡马会、牧农会,藏族的经会、跳神会,纳西、普米族的转山会,彝族、白族的火把节、彝历年等。
至于还保留着比较原始刀耕火种生产方式的民族,如独龙族、怒江两岸的傈僳族、怒族、阿佤山的佤族、滇西德宏山区的景颇族、滇西南亚热带山区的拉祜族、西双版纳布朗山的布朗族、基诺山的基诺族,分布于贵州、广西、云南交界山地的苗族、瑶族等,其原始文化遗存较多,节日大多属祭祀活动。除基诺族已形成十分完整的农耕礼仪系统、与物候历相配合的节日外,许多民族因受自然环境的制约,祭祖、祭山、祭树、祭水及对各种自然神灵的祭祀构成了节庆的主旋律。与坝区稻作文化的民族相比,其节庆的封闭性较大,本民族的传统文化保留较多,节日的参与者也仅限于本民族成员,如独龙族的“卡雀哇”。在这些民族中,由于经济模式和文化形态的封闭性,使节日的形式比较简单。
云南民族与经济生产活动有关的节庆,较普遍的有“开秧门节”、“尝新节”等,随着春耕节令的到来,春暖花开,时运交替,“开秧门节”喻一年中万物滋生、繁茂之农事开始,伴以祈求丰产、祈雨的习俗活动。“尝新节”是感谢天神、土地神、谷神赐给粮食,或感谢带来谷种的天神、祖先神、英雄、狗等。围绕着这种节日,产生了很多关于谷种起源和农业发明的神话,且种类丰富。
云南农业民族将谷种起源看作是十分神圣的大事,围绕谷种起源,形成了各个民族内容、风格各异的神话,由此而产生了云南民族又一普遍的节日——祭谷魂节。阿昌、布朗、德昂、独龙、基诺、景颇、拉祜族都存在祭谷魂节和叫谷魂节。农业文化积淀较厚的傣、壮、白、纳西等民族,栽秧、吃新米等节中遗留有叫谷魂词,但已不存在祭谷魂节。祭谷魂节的民族普遍认为稻谷有灵魂,必须对谷魂献祭,稻谷才会有丰收。
云南少数民族按照本地气候、节令制定的一些民族历法,也是以冬春之交为年节,节期多不固定,与汉族春节实有相似之处。独龙族尚未有精确的历法,他们把从当年大雪封山到次年的大雪封山算为一年,“卡雀哇”节正好在年底的“过年月”举行,成为独龙族的年节。基诺族历法一年有十三个月,二月为岁始,十三月为岁终,两个交接之时的过年节称为“特毛且”节,祈祷农业丰收。哈尼族在农历十月时过“十月年”,正值冬季农闲,报祭祈年的意味十分突出。怒族年节在农历正月里过。傈僳族年节“阔叶节”,拉祜族年节“扩塔”,苗族历法的“苗年”,彝历年,傣历的新年“泼水节”等,都寓意辞旧迎新,祈求来年农事顺利,五谷丰登。
二、云南民族宗教活动中的节庆
云南民族节日与宗教活动关系也十分密切。云南少数民族节日文化的主导因素可以说是祭祀仪典,这与各民族普遍存在的原始宗教信仰有很大关系。云南民族与宗教有关的节日可分为原始宗教祭祀节日、佛教节日、道教节日及民间信仰节日、伊斯兰教节日、基督教节日等几种形态。
云南土著民族到1949年前尚有万物有灵及多神信仰的观念,这些民族有彝、景颇、独龙、怒、佤、布朗、德昂、拉祜、傈僳、基诺、哈尼、苗、瑶、布依、水、壮族等。保留部分原始宗教的有阿昌、傣、普米族,保留原始宗教文字经籍、经书的有纳西、彝族。其他民族依靠本民族巫师口耳传承,保留并传承祭辞经文。
上述民族普遍存在自然崇拜,由此形成的祭祀节日甚多,以祭天、祭地、祭山、祭火、祭树神、祭寨神、祭地方神、祭水神等的比较突出。风雨雷电等诸种自然现象也无不赋以神灵,奉若神明,顶礼膜拜。
图腾崇拜,则以彝、苗、瑶、土家族最为突出。彝族各地各支系有虎图腾、葫芦腾、竹图腾,苗、瑶族共同尊奉盘瓠为图腾。生殖崇拜以氐羌、苗瑶语族最为突出,百濮族系次之,百越族系相对不突出。祖先崇拜普遍见于农耕民族,典型者为苗、白、哈尼、傣族。由于以上各民族对神灵、自然、图腾、祖先、生殖崇拜的普遍性,反映在各民族宗教祭祀性的节庆也各不相同,且形式多样,形成千奇百态的宗教性节日。这里还需要特别指出的是,由于佛教、道教、伊斯兰教和基督教在云南的先后传入及影响,对云南一些民族的节庆文化影响较大。
云南藏、傣、布朗、德昂等几个信奉佛教的民族,吸收了大量佛教节日文化。如傣族大约自13世纪后全民信仰南传上座部佛教,形成了傣历节、开门节、关门节、赶和尚摆、赕佛等节日。迪庆藏族受藏传佛教的影响,有大量的相关节日,如灯节、释迦牟尼成佛日、“跳神法会”等节日。“跳神法会”节日的影响,渗透到纳西族、普米族传统节日中。中原佛教在隋唐时期传入大理地区后,与藏传佛教、南传佛教交汇、融合。此外,随着内地汉族不断进入云南,中原佛教的影响日渐深入,中原佛教的节日庙会也影响了白、彝及与汉族杂居的少数民族,如白族有观音会(绕三灵)。昆明等地有彝族,参与的有弥勒会、太阳会、东岳庙会、龙华会、财神会、文殊会、如来会(浴佛会)等。
道教与民间信仰形成的节日,也多由汉族传入,并渗透到邻近民族中,如昆明等地的药王会、玉皇会、关帝会、长春真人会、土地会、玄武会、天师会、鲁班会、端午节、后土皇祇会等。
伊斯兰教随留居云南的回族传入。凡回族聚居地区,均按照伊斯兰教教历的时间顺序和我国伊斯兰教“格底木”老派的特点举行,这些大小节庆如开斋节、古尔邦节等。
基督教自近代传入云南民族地区,一百多年来,逐步渗透至苗、瑶、景颇、傈僳、独龙、怒、佤等民族宗教生活中,并形成一些基督教节日,且各自带有本民族的特点。
三、云南民族生活中的男女交游节日
男女交游节日多数民族并不单独举行,而是将此内容归并入年节等其他节日中。在男女交游节日里,除歌舞娱乐成分较重外,男女爱恋和单一性爱主题也十分突出,如壮族的“歌圩”节,傣族的开门节,哈尼族的“仰阿纳”,彝族的“三月会”和“插花会”,白族的“石宝山歌会”和“绕三灵”,摩梭人的“转山节”等,因此男女交游节在有的民族中被称为“风流节”。
云南一些少数民族有着传统的生殖崇拜祭祀,其形式有三:一是女性生殖器崇拜;二是男性生殖器崇拜;三是男女同体或生殖行为崇拜。直接导致生殖崇拜集会、节日形成的主要是第三类。有大量生殖崇拜文化遗存的民族主要有纳西、白、哈尼、佤、彝、苗、壮等族。永宁摩梭人上者波村的居民,把村上边的峡谷视为女神的生殖器,左所摩梭人也把狮子山北麓由于火山岩形成的洼地视为女神的生殖器,举行转山节的山腰凹地也具有女神生殖器的意味,过去这里还有女神神庙。“格姆”女神既是土地神,又是生殖神。在一年一度的转山节上,人们结交“阿夏”,露宿野外,祈求“格姆”女神保佑生育。
纳西族,1956年前将一块丽江象山脚下的大石视为男性生殖器加以崇拜。白族将剑川石钟寺的“阿央白”石刻女性生殖器视为崇拜物,以求子嗣。类似的情况在云南很多地方均可见到,它反映了崇拜生殖、祈求种族繁衍、万物生长繁茂的观念,由此使云南民族形成了许多至今盛行的以生殖崇拜为主题的节日。
洱海坝子白族过栽秧会时,先要祭田公地母,栽秧中秧官与女子嬉笑挑逗,说各种淫秽词语,遭到女子们戽水戏谑。白族人说,在秧田里闹得越凶,谷子长得越好。在绕三灵的群众性歌舞盛会中,成千上万的人沿洱海西岸边舞边唱,通宵达旦,可以说是白族地区的狂欢节。绕三灵又称绕桑林,桑林本为淫戏,在祷雨场所桑林之木乃是生殖器的象征。以性活动来祈祷雨,上古初民认为是最有效的,而祈祷雨的目的乃是祈求农事丰收,土地滋生万物五谷。上古的交感巫术,原是将人类生殖与土地丰产相联系的。原始农业民族最盛行的祈祷雨,往往以人类性活动为诱饵。这在上古汉族地区也普遍存在。
剑川石宝山歌会,民间又叫风流会。时间在每年农历七月二十八日初,来自剑川、洱源、漾鼻三县的青年男女齐聚于石钟寺外十来公里处的宝象寺及附近山林,唱歌对调,物色对象。而一些婚后未育的白族妇女则专门至石钟寺石刻女阴前烧香祭拜,涂抹香油于石刻女阴之上,以求怀孕和生育。由于石宝山歌会积淀了大量白族原始生殖崇拜遗俗,在清朝和民国曾被禁止。现除了青年对歌择偶活动外,增加了经贸内容。楚雄牟定县彝族的“三月会”,既是物资交流会,也是方圆几百里彝族青年交友择偶的集会,届时对歌赛调,跌脚,数昼夜狂欢。
红河哈尼族支系叶东人在春耕过后举行象征关秧门的“仰阿纳”,当地人称“姑娘节”。届时着白衣、打白伞的少女遍布山岭,与意中人对歌谈情。该节早先还隐含祈雨之意。“仰阿纳”的深层含意点明了农业民族男女欢会往往与祈雨、祈育、祈丰产有关。红河哈尼族“苦扎扎”节是其三大节日之一。节日中的串寨游乐,充满原始生殖崇拜的嬉闹气氛。
壮族的“歌圩”节堪称壮族的主要节日,节日活动为对歌择偶和抛绣球等。壮族的“蚂拐节”又名蛙婆节、青蛙节,活动包括找青蛙、祭青蛙、葬青蛙和青蛙歌圩几个阶段,其来源是青蛙影响着风调雨顺,对青蛙加以膜拜。久而久之,崇拜青蛙的仪式演变为祭神、求雨、娱乐与择偶集于一体的传统节日。歌圩则是节日活动的高潮,对歌是男女求偶和集体化异性交往的媒介。
四、集市贸易活动和其他综合类节日
集贸节日,往往具有区域性,为一个地区内的一个或几个地区内的一个或几个民族共同创造。它存在于经济生活较发达的民族中,各种生产生活用品须通过交换才能得到,由此容易形成集市,从简陋的“草蓬街”发展到大型集市,从三五天一次的由于支纪日或十二兽历法确定的如“猪街”、“羊街”等到一年一度的跨民族、跨地区的贸易节日,云南民族的集市贸易节日显示了它独特的经济意义。如白族的“三月街”、彝族的“火把节”、傣族的“泼水节”以及许多民族传统节日既有生产、宗教、交游的内容,又有集贸的内容,也由此使一些较大型的民族节庆演化为复合型的节日,有多重主题,涵盖年节、祭祀、交游、庆贺、歌舞、集市等各个方面。
新旧交替的文化导致云南民族传统节庆文化发生着较大的演变,一方面遵循着民俗传统,另一方面又融入了现代生活方式、消费方式及观念。云南民族地区过去除少数坝区或较发达的民族外,基本上没有固定和具备一定规模的集市,一般借助各民族定期举行的节日,尤其是男女交游集会进行一些初始的贸易活动,它主要是满足人们节日期间必要的消费,方便人们顺便购买一些日用品和农具等。即使一些已产生集市、集镇且日日为市的经济发达民族,如白、傣族,至今仍保留了在传统节日中互相交换产品的传统、购买各地客商产品的习惯,如白族大理的“三月街”。
大的民族如彝族集贸性节日较多,哀牢山彝族有“立秋节”,牟定彝族有“三月会”,峨山彝族有“花街”,永仁彝族有“山街”,大姚彝族有“插花节”等。在哀牢山彝族的“立秋节”里,人们在“开歌”仪式后,围圈起舞。与歌舞集会同时,另一边举行集市交易,上市的产品多为土特产品及农具,还有小吃。白族的集贸节日也较多,如赶花场、葛根会、财神会、棒棒会、农具会、庄稼会,其中三月会则是驰名中外的大型节日集贸活动,相似的如纳西族的“丽江骡马会”,也是跨地区、跨民族的大型物资交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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