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坑·花园

序言：弹坑·花园

云南师范大学安静美丽的校园内，顺着联大路右行，是著名的“梅园”和“砚池”。一池清波倒映着石桥、红梅，格外秀丽。它们伴随着莘莘学子，度过奋发勤学的青春岁月。然而，鲜为人知的是，这寓意文墨书香的砚池曾经是抗战时期日寇飞机炸成的一个弹坑。

当年敌机轰炸时，这里是西南联合大学校址。抗战胜利后联大结束，老师北返之际，主持校务的常委梅贻琦先生慨然捐出了自己的薪俸，将这个弹坑开浚为一池塘，池边种植梅花，修建了一个小型花园。众人将其命名为“梅园”，寓意“永铭联大之精神，长留先生之德睿”。

远离昆明城的海口石龙坝水电站厂区内，有一个叫做“飞来池”的花园。进入这个约有两亩地左右的花园，再下一段石梯便可看见花园中间有一水塘，塘边广植鲜花绿树，并建有亭榭。亭子上的对联写道：“电站虽小历史悠久开中国水电之始，水塘不大成因奇特记东瀛入侵之证”，横批“飞来池”。原来，这是1940年12月16日上午，7架日军飞机轰炸石龙坝发电厂，10分钟内投下9枚重型炸弹而留下的巨大弹坑。1987年该址被改造成为花园。

圆通山动物园，昆明人最爱去的公园之一。阳春三月，樱花海棠，千姿百态的各种动物面前，留下了几辈昆明人无数的欢声笑语和孩童们美好的记忆。然而，公园的负责人告诉我，进公园大门不远处的第一个动物点——可爱的小猫熊活动的低洼园地，也曾经是日本战机留下的一个巨大的弹坑。

抗战全面爆发后，华北和东南沿海城市被日军占领，西南地区成为中国抗日正面战场的重要战略后方。由于滇越铁路之便，昆明成为当时唯一国际通道的交通枢纽，大量战略物资经由越南海防港进入昆明，大批重要的工厂、大专院校和科研单位纷纷向昆明转移。昆明一时成为抗战的大后方和文化传承的重要基地，因此，昆明也成为了日军飞机轰炸的重要目标。

敌机对昆明的轰炸从1938年9月28日开始。这一天上午9时许，昆明市内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当时，毫无躲避空袭经验的市民，一片慌乱，四处奔逃。很快，9架敌机飞至昆明上空，顷刻间，103枚炸弹落在小西门、潘家湾一带。巨大的爆炸声震耳欲聋，火球升腾，房屋倒塌，一片火海，血肉模糊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和瓦砾间，受伤者哀号惨叫之声不绝于耳。这一天，敌机炸死昆明市民94人，伤47人，毁房37间，震倒29间。

1941年，是日机轰炸昆明次数最多的一年，共34次之多，平均每个月近3次，有时居然一天内连续3次。同年12月18日，10架日机轮番轰炸昆明，炸死市民365人，制造了著名的“交三桥惨案”。

据不完全统计，从1938年9月28日开始至1943年12月的5年间，日机对昆明进行了50多次狂轰滥炸，累计轰炸居民区、街道、学校、工厂等500多处，炸死炸伤市民近3000人，炸毁房屋2万多间。当时，“跑警报”成了昆明人的家常便饭，呼啸的日本轰炸机魔鬼般蹂躏着昆明这个美丽的家园。

不过，日机丧心病狂的狂轰滥炸，没有如日军希望的那样达到摧垮我军民斗志的目的。相反，这种惨无人性的屠杀与破坏，激起的是军民的愤怒，加深的是全国军民众志成城、同仇敌忾的决心。

岁月如流，如今敌机轰炸昆明的痕迹早已消失在和平时期一轮轮建设高潮之中，那些显示敌人罪恶的弹坑早已旧迹难觅，只有少数改造为美丽的花园或小动物的游乐地的弹坑留下了依稀记忆。然而，抗日战争那段历史，却不能忘怀。我们能将弹坑建设成为美丽的花园，如同铸剑为犁，化干戈为玉帛，但我们也记得，那曾是罪恶野蛮的痕迹，和平来之不易，幸福之花凝结着血与泪。

日本军国主义的野蛮侵略，使中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民族灾难。但是抗日战争也使得中华民族翻然觉醒，全面团结，广泛动员，顽强战斗。抗日战争是近代以来中国反抗外敌入侵第一次取得完全胜利的民族解放战争，也是中华民族走向复兴的历史转折点。正是在抗日战争胜利的基础上，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取得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建立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实现了中国历史上最伟大、最深刻的社会变革。

抗日战争时期的昆明，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和地缘关系，无可替代地成为全民抗战的重要军事基地、文化中心、工业重镇和运输枢纽，具有重要的战略地位。战争，将昆明这个西南边陲城市一举推向了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风口浪尖，也铸就了昆明历史的一段辉煌。昆明的抗战史，既是世界反法西斯和中国抗日战争史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昆明历史的光彩篇章。

抗战结束60多年后的今天，在昆明的大地上，仍然星星点点地分布着许多抗日战争时期留下的或与抗日战争相关的建筑、碑刻、墓葬以及纪念碑。这些珍贵的文化物质遗产像一本本凝固的史书，默默无语地记录和承载着那些曾经的屈辱和仇恨、伤痛和艰辛、激奋和刚毅、自豪和喜悦；它们也像一个个警示录，给人们以智慧和启迪，教导人们珍爱和平，更好地把握今天的生活和未来的方向；它们洋溢着以爱国主义为核心的民族精神，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的重要组成部分。

2001年，我参加了昆明地区抗日战争文物普查。2007年，又参加了昆明地区的全国第三次文物普查工作。在这两次普查中，对昆明地区抗日战争期间保存至今的相关旧址、碑刻、墓葬、遗址等做了大量寻访和考证，可以说有了一定深度的了解。现在，将寻访的情况做简要的介绍。

是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