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正清先生二三事

黄正清先生二三事

先说一下黄正清先生的简要生平。

黄正清，藏族，1903年3月生于四川省甘孜州理塘县营官坝彩玛村。1920年春，黄正清随同二弟（拉卜楞寺第五世嘉木样活佛）迁至甘肃省夏河县。先任拉卜楞寺教民总代表，后组织当地藏民与占领拉卜楞寺的军阀马麒展开了长期的斗争。1925年秋，在兰州认识中共地下党员宣侠夫，第一次听到“民族平等”，无比振奋，并参加进步活动。1926年参加创办拉卜楞藏民文化促进会和少年同志会，组建“甘青藏民大同盟”。1927年，经过与马麒长期反复较量，终于成立了拉卜楞设治局。还创办了拉卜楞第一所藏民小学。1928年4月，甘肃省政府任命黄正清为“番民游击司令”，后改为“拉卜楞保安司令”。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后，组织慰问团，分赴各战区慰劳前方将士。1940年，带领致敬团前往重庆为抗战捐献飞机30架。1949年9月20日，黄正清率部起义，迎来了解放。1950年元月，甘肃省人民政府成立，任委员、农业厅副厅长。3月，西北军政委员会成立，任委员、畜牧部副部长、民族事务委员会副主任。1953年春，受命为剿匪总指挥部副司令员。10月1日，当选为甘南藏族自治州州长。同年冬天，任西北行政委员会副主席。1954年，当选为第一届全国人大代表，担任甘肃省政协副主席。冬天，任命为甘肃省副主席（后改为副省长）。1955年，授中国人民解放军少将军衔。1958年，参加甘南平叛工作，担任剿匪司令。同年，当选为第二届全国人大代表。1959年10月1日，率甘肃省少数民族国庆观礼团到北京等地参观。“文化大革命”中，遭受迫害。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彻底平反，恢复名誉。1978年，任全国政协常委，当选为甘肃省政协副主席。1979年，当选为甘肃省副省长。1988年，再次当选为甘肃省政协副主席。1996年中组部通知享受正省级待遇。1997年10月6日在兰州逝世，享年95岁。黄正清先生是新中国开国将军中唯一的一位甘肃藏族将军。他一生充满传奇，是一代少数民族杰出代表人物。

我是1990年到甘南后才认识黄老的，那时他已是耄耋之年，所以我一直称他“黄老”。下面记述的就是与他直接交往中的几件平常的事情。

黄老平易近人。

1990年9月22日上午，在州政府招待所举行州政协八届十三次常委扩大会议闭幕式，我在会上讲话。刚讲完话，有人匆匆跑进会场给我说黄老来了。我立即走出会场，到楼梯口，看见他拄着拐杖，已经上楼了，步履维艰，但满面笑容。到房间后，我向他简要汇报了工作情况。他急切地问我，生活怎么样，习惯不习惯，能不能吃羊肉、能不能吃酥油、会不会拌藏粑。我问他，来甘南怎么没有电话通知。他笑着说：“不敢打搅书记。”秘书说：“黄老到甘南来是从不事先打招呼的。”晚餐时，我陪黄老。他不断给我夹菜，介绍菜名，还拿一大块羊肉，用藏刀在手心里切成块递给我，动作非常娴熟，并不断与我碰杯，似乎我成了客人。晚上，政协举办舞会，黄老拄着拐杖出场跳舞。州长胡培珍说：“黄老都跳了，我们也上吧。”于是，舞会进入高潮。

23日上午，我送黄老回兰州，在土门关告别时，黄老主动提出合影留念。临上车时，他说要送我一本书，当秘书取出书后，站在车前，用颤颤巍巍的手在扉页上签字，然后双手交给我。这就是《黄正清与五世嘉木样》。

这是我第一次见黄老的情形。

1992年7月17日我在军分区接待黄老。黄老问司令员赵宪文，给郝书记有没有办公室，发衣服了没有，还有被子、皮鞋。还对我说，以后你到这里办公安静。第二天，黄老让秘书给我送来他的藏文书法“万事如意”。

黄老关心国家大事。

1991年4月9日，我去兰州二干所看望黄老。黄老刚开完全国政协会议归来，情绪极佳。谈及中央领导参加会议，名人发言踊跃，有许多精彩的语言，会议开得很成功。黄老身穿白衬衣，谈笑风生，满面春风。

8月14日，我与军分区政委高崇芳去阿木去乎寺院看望黄老，黄老谈及国际国内形势，说日本首相海部访华，杨尚昆将出访蒙古、越南，柬埔寨形势好转。后又说到浙江、安徽、东北的水灾等。他说：“我每天听广播，看新闻联播，也看一些武打片。”

12月21日，我在兰州开会期间去看望黄老，黄老说他前不久到广州、深圳、珠海、厦门考察一个多月，对南方搞工业开发区激动不已。对改革开放的巨大变化兴高采烈。

1992年4月22日晚，我在兰州二干所看望黄老。黄老正在客厅看报，学习邓小平南方谈话的报道，用红铅笔划满道道。还说，讲得太好了，过去搞不清楚的问题都解决了。

黄老关注甘南的稳定和发展。

1992年10月20日，夏河县委书记李运春向我汇报，夏河县僧人及学生游行事件发生后，18日，黄老在夏河严厉训斥20多位老人组织的人，明确表示：反对游行，维持稳定。

1994年7月20日至26日，黄老在州政协副主席嘉洋的陪同下，到玛曲县视察。先后到曼日玛乡、欧拉乡、尼玛乡看望干部群众，并召开群众大会，宣讲政策，鼓励群众维护稳定，发展生产，还协调解决了河曲马场与欧拉乡的草场纠纷问题。并不辞辛苦，到大水金矿调研。大水金矿能有今天的发展，我们不要忘记黄老。

8月13日，我收到黄老来信。信中说，他于8月10日向省委、省政府写了《关于到甘南调查研究》的报告，并寄我一份。报告中说：“总的觉得甘南这几年的工作搞得不错，四大家领导齐心团结，协调一致，工作得力。全州社会稳定，民族团结，经济建设成绩显著，特别是在资源开发和基础设施建设上办了很多事情，修电站，开金矿，办旅游，农牧业稳步发展，人民生活逐步改善。我看了非常高兴，可以让我这个92岁的老人死而瞑目了。”报告还向省委反映了建设资金和林业两个问题。

黄老开朗、乐观。

1992年6月30日，我与州人大副主任杨积德陪黄老游览莲花山。同行的还有贡唐仓活佛、杜大仕夫妇、禹贵民、著名电影演员张瑞芳等。中午，张瑞芳等由县上接待，我陪黄老一行避开喧嚣的人群，在森林中用餐。头顶是树阴蔽日，脚下苔藓厚积，流水淙淙，芳草溢香，格外幽静。席间，无拘无束，笑语喧天。黄老与贡唐仓开玩笑说：“满山是泥佛、铜佛，今天来了位活佛，大家真高兴。”贡唐仓忘情地回忆起当年与黄老、嘉木样陪同班禅大师游西山的情景。当我说今天难得一聚，杜部长也来了，黄老立即说，他当然要来，他搞统战来了。大家又是一阵开怀大笑。黄老喝了几大杯酒，高兴地大声喊叫，并唱起了“花儿”：“过路的老爷问一句，骑马的还是坐轿的，骑马的吹号哩，坐轿的放炮哩。”杜大仕夫妇唱起了《小草》。青年诗人匡文留朗诵自己的诗作《请喝那碗酒》，并边唱边舞《北京的金山上》。午餐，就这样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尽情地唱，尽情地跳，轻松愉快，如醉如痴。

黄老热情好客。

1991年4月11日，我应邀到黄老家作客。饭菜丰盛，以藏餐为主，考虑到我初到甘南，特别做了几道川菜。饮酒中，谈及原州委副书记赵子康，黄老赞扬赵有功不争，有过不推，是位汉族好干部，真正的布尔什维克。特别提及他与赵同到玛曲落实宗教政策，以及赵主动承担责任，说是去贯彻李维汉指示的，他深受感动。晚餐后，春雨纷纷，黄老一直送我到大门口。

1993年12月22日，黄老邀我与杨镇刚、赵宪文同到他家作客。大盘羊肉，黄老吃得很香，我们也胃口大增。黄老拿出一瓶茅台酒，用大杯碰杯，只碰了三次，就没有酒了，马上又拿出第二瓶，赵宪文挡住不让开，连声说：“老司令，可以了。”

我离开甘南到兰州后，黄老还邀请我们全家作客，至今记忆犹新。

黄老慈祥、善良。

1991年2月3日，我去省人民医院探视住院的黄老。临别时，黄老拉着我的手说：“雪天路滑，一定要叮咛司机，开车小心，慢一点，务必注意安全。”当时黄老的关切之情，至今历历在目，深深地印在我脑海之中。

以上虽是片断、细节，但可见黄老丰富人生的一个侧面，一个生活中的黄正清先生。

2008年3月14日于兰州

2008年5月16日修改于兰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