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外交”纪实

三、“夫人外交”纪实

2007年6月1日，复旦大学附属儿科医院的“阳光小屋”里充满爱的温馨，一批来自匈牙利、捷克、马来西亚、比利时等国驻沪总领事夫人团的洋太太们来看望这里的白血病患儿。她们为孩子们送上了丰厚的节日礼物，陪着孩子们一起做游戏。许久没有这么开心过的孩子们那发自内心的欢乐笑声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除了来与孩子们一起欢度儿童节，洋太太们此行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

在儿科医院的七病房，住着一名叫付纯灿的白血病女孩。灿灿聪明可爱，从小听话懂事，是全家人的掌上明珠，可是不久前却不幸罹患了白血病。为了给灿灿治病，全家人省吃俭用，把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了，原本就不是很富裕的家庭一下子坠入了绝望的深渊。针对灿灿家庭的实际困难，儿科医院免除了灿灿的一部分医疗费用。然而就算如此，剩余的医疗费还是把灿灿全家压得喘不过气来。

面对这种困境，儿科医院再度向灿灿伸出了援助之手，主动为她联系了驻沪总领事夫人团的热心的洋太太们。在得知了灿灿的情况后，驻沪总领事夫人团为灿灿募集了3万元人民币的善款，并于年初把这些救命钱送到了灿灿的家人手中。在这些热心的洋太太们的帮助下，灿灿的家庭经济危机得到了缓解，灿灿也能更加安心地接受治疗，病情有了很大的好转。灿灿和她的家人也一再向驻沪总领事夫人团表达了感谢。

因为被灿灿的情况所触动，这天，驻沪总领事夫人团决定再捐3万元人民币给儿科医院的白血病患儿们。望着这些带来福音的不同肤色、说着不同语言的婶婶阿姨们，孩子们露出了许久不见的笑容。

驻沪总领事夫人团成立于1996年5月，由驻沪外交官的夫人及领事馆女性官员组成。协会成立的初衷是为增进成员间的友谊，互相理解，提升彼此间的文化和社会交流，而回馈中国本土社区更是其成立的重要目的。在协会成立的11年里，共筹集了百余万元人民币的善款，全部捐赠给了中国的妇女和儿童事业。此外，洋太太们还常常热心地牵线搭桥，介绍了一批外国的公司企业为中国的儿童医疗卫生机构捐赠医疗器械和相关设备。复旦大学附属儿科医院正是其中受益者之一。

自从七八年前儿科医院与驻沪总领事夫人协会建立联系，每年这些“夫人团”的洋太太们都要来儿科医院好几次。说起与驻沪总领事夫人协会的联系，儿科医院上上下下都有自己深刻地认识。

先从最显而易见的方面说起。驻沪总领事夫人团是一个由外籍人士组成的固定的公益团体。多年来，虽然其中的人员不断变化，但是始终保持其一贯的宗旨，与儿科医院建立了长期的联系。领事夫人们都非等闲之辈，她们往往在本国在沪侨民族群中间有很大的号召力，人脉很广，并且掌握了很多的公益资源。这样一来，她们就有能力为住院的贫困患儿家庭提供切切实实的帮助。

这些年来，“夫人团”为儿科医院的孩子们添置了很多的玩具、图书，甚至还为孩子们配置了5台电脑供他们学习、娱乐之用。而更加重要的是，“夫人团”还在儿科医院先后捐助了像付纯灿这样的血液病心脏病患儿，帮助他们恢复健康，极大地减轻了这些孩子所在家庭的沉重负担。

“夫人团”对儿科医院的帮助也是很大的。许多外国在沪企业正是通过“夫人团”的牵线搭桥向儿科医院捐赠资金或设备。就在笔者在儿科医院做访谈期间，在匈牙利驻沪总领事夫人海蒂女士的联系下，一家匈牙利公司已与儿科医院达成捐赠10万美元医疗设备的意向。

如果说上面这些仅仅只是在资金、设备等“硬件”方面提供的帮助，那么驻沪总领事夫人团在“软件”方面也为儿科医院提供了巨大的资源空间。

根据《上海卫生发展“十一五”规划》，在“十一五”期间，上海力争到2010年初步建成中国特色、时代特征、上海特点的卫生服务体系，初步实现居民普享安全、有效、便捷、经济的公共卫生和基本医疗服务，初步建成亚洲一流的医疗中心城市，把建设健康城市融入经济社会发展的总体格局。

所谓“亚洲一流的医疗中心城市”，儿科医院对此有以下两个通俗的理解。

首先是外国人在上海生了病不用回国治疗，可放心地在上海本地的医院就医。虽然儿科医院很早就建立了外宾病房，是上海第一家建立涉外病房的医院，而且复旦大学附属儿科医院也是中国顶尖的儿科医院，但外国人并不是很买账。那些跟着父母在上海生活的“洋娃娃”们生了病，虽然许多会被送到儿科医院来就诊，但是病情稍有好转，他们的父母就往往把他们送回自己的国家去治疗，特别是一些比较严重的疾病尤其如此。但事实上，上海的医疗水平，特别是儿科医院的医疗水平，毫不夸张地说是处在世界前列的。怎样才能让“洋娃娃”们的父母相信儿科医院，相信上海，这是建立“亚洲一流的医疗中心城市”的难点之一。

其次，是周边国家，特别是亚洲地区国家的人生了病，解决不了的，能想到来上海的医院求医问药。现在，这样的情况可说是几乎没有的。但实际上，儿科医院在某些医疗技术上已经处于世界顶尖水平，完全有能力接诊这些来自国外的病人，比如联体婴儿的分离、小儿心胸外科等。主动地走出国门，走向亚洲，向世界宣传上海的医疗技术能力，这是建立“亚洲一流的医疗中心城市”的关键之一。

出于对这两点的理解，儿科医院始终保持与驻沪总领事夫人团的紧密联系。各国驻沪总领事馆与本国在沪企业或个人都有十分紧密的联系，领事成员的家庭对本国在沪侨民族群有着十分巨大的示范作用。儿科医院认为，在民间领域搞“夫人外交”，抓住了一个领事夫人，就等于抓住了一个领事的家庭，也就相当于抓住了整个侨民族群。

每一次“夫人团”来访儿科医院，除了安排洋太太们看望患儿，参加一些公益活动外，儿科医院还积极地向她们介绍儿科医院的情况。这其中既有向这些洋太太们介绍儿科医院面临的困难和需要的帮助，也有向她们展示儿科医院的医疗技术水平，告诉她们上海的医疗技术水平是可靠的，儿科医院的医疗技术能力是高超的，在儿科医院看病是可以放心的。

正是因为这种通过领事夫人们的对外展示和宣传，儿科医院在外国的在沪侨民族群中间有了一定的声誉。2003年“非典”期间，一个带着孩子从北京回上海的法国妈妈在路途中发现自己的孩子有发烧和咳嗽的症状。到了上海，她没去自己住的地方，直接开车把孩子送到了儿科医院，并全力配合医院对孩子的治疗。这足以说明外国在沪侨民对儿科医院的医疗水平有很大的信心，有充分的信任感。这个法国孩子后来排除了“非典”疑似，病情也很快好转了。回到法国后，孩子的妈妈把孩子在儿科医院就诊的经历向媒体做了介绍，儿科医院的医疗技术水平得到了法国媒体的充分肯定。

救助孩子、援助医院、宣传上海的医疗水平，驻沪总领事夫人团对儿科医院的帮助是巨大的。现任驻沪总领事夫人协会主席的匈牙利驻沪总领事夫人海蒂女士在访问儿科医院时曾有过这样一段讲话：

“这不是我们总领事夫人们第一次来到这里……驻上海总领事夫人协会致力于帮助上海和长江三角洲地区的妇女儿童的健康和教育……对我们来说，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我们都是女性，是孩子的母亲，所以我们深切地理解在这里住院治疗的孩子的母亲的忧愁担心。我们已经决定今天再捐赠人民币3万元用于白血病儿童的治疗。虽然我们的捐赠只是大海中的一滴水，但是通过这样的举动，我们希望可以吸引更多的上海人跟随我们的脚步，在儿童节的日子里帮助这些孩子，给予他们获得完整生命的机会。”

·点　评·

在对复旦大学附属儿科医院的黄国英院长进行访谈时，黄院长提到：“要运转一个医院，我们必须考虑市场经济的成本管理。当我们考虑市场经济的规则时，却要时刻记住我们是一家医院。”黄国英院长用简单的两句话，说出了儿科医院兼顾市场运作和社会效益的原则，言外之意也道出了我国众多医院在处理一些具体事件时的苦衷。

当前，由于我国经济发展的不平衡性，以及医疗服务保障体系和法律制度的滞后性，都为我国医疗机构的经营带来了很多的困难。虽然经过医疗改制，我国的医疗机构（尤其是公立医院）已经取得了独立的经营权，但往往还要替政府承担很多沉重的社会问题。例如，在复旦大学附属儿科医院中，仅仅是不被父母认领的患儿现在就有20多个，仅此一项每年的养护费用就要超过100万元。再加上儿科医院在经营过程中为困难家庭拖欠和减免的费用，甚至医护人员反过来为困难家庭进行的募捐、义诊，种种环节累加起来，儿科医院每年在经营上的损失难以统计。

如果让我们尝试着站在医院经营者的角度上进行思考，当我们面对一位患者因为经济原因无法继续接受治疗的时候，应该如何处理？

简单看来，仿佛只有两种选择：其一，拒绝患者，将其转到价格便宜的低等级医院，或者劝其干脆放弃治疗，推之门外；其二，接受患者，减免费用，继续提供医疗服务。

很多人会说，第1种选择太不人道，何不采用第2种选择，如果处理得好，不是也为医院树立了高尚的企业形象了吗？

但在我们的调查中发现，这其实只是一种想当然的论断。如已经在公益方面做得很好的复旦大学附属儿科医院，虽然减免费用的情况时有发生，但医院对这方面的宣传仍然是很少的。原因很简单，无论怎样，儿科医院终究不是一个福利性的机构，也无法承受长期的经济损失。如果对贫困救助的事业过分宣扬，很可能会对一些患者的消费观念产生误导，从而影响到医院的正常经济运营。

因此，儿科医院只能尝试着采取第3种方式：接受患者的同时，接受社会的帮助。多年来，复旦大学附属儿科医院一直在积极进行公共关系建设，争取将医院作为窗口，吸引各种有益的慈善公益渠道的关注，动用各种各样的社会资源来反哺社会。

我国现代慈善事业的兴起相对较晚。最近几年，各种财富榜、慈善榜的排名在我国纷纷登场亮相，“慈善”一词对很多人来说并不陌生。但总体来讲，我国的慈善事业发展仍然比较缓慢。一个经常被引用的数字是：2004年中国慈善机构获得的捐助总额仅占当年GDP的0．05%，而美国这一比例为2．2%，是中国的40余倍。显然，我国的慈善事业具有非常大的发展空间。复旦大学附属儿科医院的可贵之处，就是想到和利用了这一资源。温情洋溢的领事夫人团，就是儿科医院在利用社会资源实现医院理想上的精心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