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曲好唱口难开”

谁都清楚,随着国务院机构改革的锣声响起,下一步便将由上到下,全面铺开。按这次机构改革方案,全国800多万党政机关干部将首当其冲,近一半要精简。2800万事业单位干部也有相当一部分将面临着与财政脱钩、改制等改革。这就意味着,有1000多万国家干部将在这次改革中受到冲击。

机构改革必然要精简人员,这是无法回避的现实。长期高枕无忧的国家干部,现在也不免心里惶惶惑惑:我是裁减对象吗?

樱桃好吃树难栽,小曲好唱口难开。“革命革到自己头上”来,总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精简机构,谁都能一口气说出十条必要性二十条重要性,但果真精简到自己头上,却总有一些难堪一些尴尬一些失落。就像排队,见别人插队愤愤不平,自己插队却心安理得;譬如挤车,自己不顾一切挤上车,马上嚷着要司机“关门”,不让别人挤上来。机构改革来临了,见别人精简拍手叫好,精简到自己则满腹委屈。各有各的理,各有各的“实际情况”,都喊不能“一刀切”。“请神容易送神难,庙庙有佛拆不得。”

于是,人人都说要精简,但人人都不愿精简自己。人人都眼红“下海”发财,但人人都不敢自己“下海”发财。山东某县对党政机关专业技术干部抽样调查,对现有工作满意程度表示不满意的和仅一般满意的占51%,但表示继续从政的仍占79%。有的认为回到专业岗位上已很难发挥作用,混下去得了;有的则害怕社会舆论,觉得重返技术岗位不体面。陕西省咸阳市前不久推出“消肿”措施——出巨资买断工龄。工龄10年以内的每年2000元,11年—20年的每年3000元,20年以上的每年4000元。按这一方案,临近退休者买断工龄,一个人可领到11.6万元的买断工龄补贴。这么一笔钱,是过去机关干部一辈子也不敢想的大数目。但是消息传出,问询者不断,但一个半月过去了,尚无一人敢真正买断工龄。长期的旧体制与官本位意识,已使许多人养成了“背靠机关好乘凉”,“立个小庙也安神”的惰性习惯。

西藏一位机关干部在写给一家报纸的信中说:“我们没有过错。好也罢,赖也罢,我们在机关供职十多年,一旦离开,国家总得有所表示才对。”

湖北省老河口市财委一位干部则担心:“‘下海’、经商毕竟是一种风险性事业。机关里呆惯了,生意场上变化万千的筋络你懂吗?你有资本吗?经得起折腾吗?病了,你掏得起昂贵的医药费吗?子女就业的优越性还存在吗?……”

犹豫、彷徨、恐惧,成为许多干部目前的矛盾心态。他们的担忧不能不说没有道理,但最重要的原困,还是“铁交椅”坐惯了,“皇粮”吃惯了。

罗干作国务院机构改革方案说明时,不无肯定地说:“机构改革是一场革命。改革不可能没有阻力和风险,但是改革势在必行,不改革没有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