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中第一位获得博物馆学博士学位的张誉腾先生对博物馆曾给出如此的描绘,“它是一个冻结时间的文化机器,通过各式各类的博物馆——美术的、历史的、自然的、科学的,它们宛如万花筒一般,让我们观察到一个国家或民族的种种面向”[64]。博物馆作为重要的公共文化空间,一方面集中反映了城市的历史变迁与现代文明,是对城市文化某一方面的舞台化或剧场式的呈现;另一方面,博物馆文化展示的内容与现代城市生活密切交织在一起,许多新兴的博物馆所展示的就是城市日常生活本身,随着博物馆公共性特点的不断加强,博物馆已经跨越封闭的围墙,融入到城市大旅游空间概念中。
3.3.1 博物馆公共文化空间的基本内涵
“博物馆在漫长的历史中完成了从王宫圣殿降落凡尘民间的过程,成为芸芸大众生活中的一部分。”[65]最早建立的作为公共机构、并具有公益性的博物馆代表是1683年开放的英国牛津大学阿希莫利恩博物馆,之后,英国自然物品收藏家阿什顿·利弗(Ashton Lever)收集了许多的化石、民族服装、武器和舶来品,于1774年开办了一家公共博物馆,该馆对于参观者没有官衔和阶层的限制,但是通过门票销售来维持经营并支付工资,这也成为公共博物馆的起源。[66]博物馆一方面要服务于学术,另一方面要鼓励大众参与文化学习,这一矛盾在整个18世纪和19世纪非常的突出,然而,博物馆还是逐渐演变成为广泛的、具有公益精神的机构。例如,“卢浮宫博物馆的建立是将近50年来在巴黎使公众更易于接近皇室艺术藏品的努力的结果。它在1793年成功开放,坚持博物馆应该是真正易于接近的理念。卢浮宫作为一种体现平等主义宗旨和国民的永久性事物的象征,以及关于‘博物馆’的天然的公共性质、在宗教上和政治上的‘中立性’和社会与文化的持久性的象征等观念已经深入到现代人的心灵”[67]。
从博物馆的历史发展进程中能够发现,自博物馆向公众开放以来,它就是作为公共文化空间而存在的,而且人人平等的“公共性”观念已经影响了博物馆数百年的发展,并逐渐形成了当代“以人为本”的新博物馆学理念。尽管博物馆精英化和大众化之间的矛盾始终都存在,但是仍然无法阻挡普通人踏入博物馆的脚步,而且,博物馆所陈列的历史文化内容都是人类所拥有的共同财产,它本身就是应当被社会共享的文化资源,因此,博物馆公共文化空间已经成为“公众自由参观并从中汲取所需养料的公共场所”[68],发端于资产阶级公共领域的深刻的“公共性”内涵也成为博物馆的基本特质。
旅游开发不仅推动了博物馆向公众全面开放的进程,而且是博物馆公共性回归的重要手段,有效地提升了博物馆公共文化空间的发展阶段。首先,博物馆作为文化空间,是以文化展示为核心的,通过多样化的展示主题和手段引导参观者的思考与想象,并形成对于博物馆文化特定的理解与认识。由于展品所依托的背景环境通常是某个历史朝代或是历史时期,是一个在现实生活中无法真实感知的环境,因此,人们在博物馆文化空间内的参观游览仿佛是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想象空间,通过文字、画面或视频等外在的方式获得对展览对象深刻的理解与体悟。正是这种博物馆展示后台进入的“不可能”愈加强化了参观者的欲望,加之城市博物馆的文化类型日益丰富、展示主题千变万化,共同推动了博物馆文化旅游需求在传统的以求知为主的基础上,更新增了求新求奇、探险娱乐的成分,因此,如果能够回到久远的年代或是跨入未来的空间等都成为新的市场需求。
其次,博物馆作为公共文化空间,正在实现由科学研究机构与文物陈列场所向综合性文化休闲中心的角色转变。在现代旅游环境中,无论是传统的自然或历史博物馆,还是新兴的行业博物馆,为了尽可能满足公众需求,大都放弃了只关注专业人士兴趣的选择,而是从现实生存的角度出发,以迎合大众口味为主要目的。博物馆的前台展示极尽可能地强调参与性和体验性,传统的静态展示更多地被动态演示所代替,各种高科技声光电手段的使用、电视大屏幕中历史场景的模拟重现、现实版的真人秀等都已经成为现代博物馆公共文化空间的主要特色,丰富了人们对于未知领域的想象,满足了人们探索求知和休闲娱乐的需求。以现代展示技术为主体的文化呈现过程使博物馆成为一个能够满足人们多重感官体验的公共空间,“无论是展示背景还是虚拟现实的设计都是以人的感觉模式为前提的……就像是一个可以参观游览的感觉的环境,而远离那些冷冰冰的、抽象的知识”[69]。“本真性是通过环境体验和以人为本的体验来获得的”[70],博物馆正是意图构建各类体验空间以还原真实情境于参观者。
3.3.2 博物馆公共文化空间的主要特征
基于贝拉·迪克斯(Bella Dicks)在《被展示的文化:当代“可参观性”的生产》一书中的理论,能够总结出当代博物馆发展的一些变化,同时也是博物馆公共文化空间的主要特征:其一是文化产品的再生产以现代生活方式来进行,而不只是依托于独立的展品;其二是前工业时代遗留下来的场所在城市再发展的主题之下转变成为展示空间;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即博物馆展示通过技术手段将文化意义“传输”到特定地点,目的是创造“对话的环境”以吸引并保持游客的注意力。这些变化都体现出博物馆对于“公共性”、“文化性”和“空间”概念的现实演绎,并形成对于博物馆文化特质的新的认识。博物馆所展示的文化从以特定的实物展品为基础,转变为以对历史过程的演绎再现为主,在这个过程中,文化也变得更具景观化和舞台化特点。但是,在这些变化发生的同时,博物馆在关注学术与服务大众之间的矛盾也不可避免地显露并加深,从而引发了许多的争论和思考,主要体现在如下三个方面:
一是博物馆服务于学术研究的功能降低,而逐渐地沦陷于外在的技术手段的应用。例如,电视成为重要的大众娱乐工具,那么博物馆就采用这一手段来吸引大众,而其最初的目的——展品的收集、研究与展出——已经从属于其他的社会性活动了,因此,“博物馆与其他的娱乐或福利机构没什么区别,为‘顾客’提供的只是一碗清汤,而不是用自然或历史的展品来启迪人们的智慧”[71]。
二是博物馆展示中任何试图重现历史的行为都易于成为某些学术专家或相关组织的个人行为和利益工具。现代博物馆已经从以展品为中心转变为以人为中心、以游客为中心,从展览主题的选取到展示设计的策划,几乎任何事情都以能否吸引并刺激游客的兴趣为基准,表现为管理者的一种自以为是。而各种展示技术手段的应用在吸引游客的同时,也是对游客参观游览的一种主观化的干预与操控。
三是博物馆展示所呈现出的“舞台化的真实”正在将其推向如此的一种认知——旅游者并不具有足够的知识或能力来理解展品的历史价值与文化内涵,而且他们也没有这个时间和耐心,旅游者只是希望拥有更为直接、动感的体验。在这样的主观认知的指导下,博物馆旅游的目标越来越集中于“通过任何可能的方式与旅游者建立联系”[72],即通过各种互动行为的实现来搭建彼此之间的连接,但这样的互动更多的是由博物馆单方面提出并实施的。
这些问题和现象的出现对于博物馆的公共文化空间定位提出了许多的质疑,但是,与博物馆的历史发展进程相类似,这些变化可以被看做是博物馆在接轨现代城市与社会发展过程中所经历的阵痛,但博物馆的旅游大众化仍旧是不可阻挡的发展趋势,这其中,旅游开发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并将对博物馆发展产生具有变革意义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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