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一线于广漠的河西都会

武威：通一线于广漠的河西都会

盛　蓉

［摘　要］　武威虽处边塞，在历代曾是中西贸易发展的重要城市，也是古丝绸之路的重要一站，大云寺更是丝绸之路上的佛教圣地。在中国历史上，早期秦汉的城市赋有很强的政治和军事色彩，其经济和商业功能只处在附属位置，这也是中国城市发展史的一个特色。直到随着运河的开凿，才出现了一些以商贸功能为主的城市，比如扬州和苏州等。古时的武威是一个例外，兼具军事和商贸功能。将丝绸之路上的各个重要城市联系起来的是商贸活动，商业的繁荣是每一个丝绸之路城市的特点。这些商业主导型城市的流通性较其他城市强，这包括人口的移动，城市中的粮食供给和交换，给城市的扩展提供了极大的便利。论语有曰：乐而不淫，哀而不伤。边地自然条件寒苦，时时让人感到寂寞凄凉，但是这又怎么样呢？眼前的景象依然难以阻挡我们对于进步和快乐的追求，通过诗歌等传达出的依然是乐观和千万豪情，更加凸显了其中所蕴含的人的精神。

［关键词］　丝绸之路　武威　凉州

一、大云晚钟

梵天幽静暮烟深，声教常闻震远音。
花雨一天云外落，松风满院月中吟。
南园归雁警寻侣，北渚眠欧稳趁心。
吼罢蒲牢僧入定，更无响度绿萝阴。

日暮向晚，古钟楼传来的钟声似乎穿越了时间和空间，见证了历史的浮沉。清人张玿美的《大云晚钟》诗中所描绘的是古代武威城中的大云铜钟，其地处武威城东北角。梵天即是指大云寺，寺内暮烟缭绕，钟声悠远，钟为佛教法器，传播着佛家的教化，仿佛每敲打一次都增加了历史的重量。大云寺规模宏大，唐景云二年《凉州大云寺古刹功德碑》云：“大云寺者，晋凉州牧张天锡升平之年所置也。本名宏藏寺，后改为大云寺，因则天大圣皇妃临朝之日，创诸州各置大云，遂改号为天赐庵。”（《凉州大云寺古刹功德碑》）大云寺元时毁于战乱，明朝由日本沙门志满重建，之后又毁于地震，现仅存大云铜钟及古钟楼。

钟楼高耸入云，气势不凡。段永恩有诗《辛丑端阳偕友人登大云寺钟楼》：百尺危楼巨刹东，高歌倚剑啸长空。三峰塔势耸天表，午夜钟声出梵宫。雪积山南终古白，沙流漠北夕阳红。与君把酒酬佳节，到此谁为一世雄。高耸的钟楼在大云寺的东边，就像一把利剑直插云表。南有祁连山，北接民勤一带的沙漠，雪山与大漠，共同勾勒了武威地区古时的自然地理景象，难掩其中的豪情与气势。

武威虽处边塞，在历代曾是中西贸易发展的重要城市，也是古丝绸之路的重要一站，大云寺更是丝绸之路上的佛教圣地。尤其在唐代，武威（凉州）为河西节度使的驻地，“武威当四冲地，车辙马迹，辐辏交会，日有千树”（《重修护国寺感应塔碑》）。而今，往日辉煌不再，只有悠悠的钟声伴我们细细回味。

二、通一线于广漠，控五郡之咽喉

武威，位于甘肃省中部，河西走廊东端，祁连山北麓，腾格里沙漠的南缘，扼东西交通的咽喉，即所谓“通一线于广漠，控五郡之咽喉。”《凉州》诗云：“何日此开疆，英雄汉武皇，诸番分两界，一道出中央。雪映祁连白，尘飞大漠黄。由来形胜地，矫首意苍茫。”凉州一带地理形势险要，对保卫疆土有重要意义。汉武帝以武功开辟河西四郡，分割了匈奴与西羌等的联系，由此开始历朝历代的凉州都具有非常重要的战略意义。正如中国古代大多数城市一样，政治和军事的意图是占主导地位的。凉州及河西一带风景壮阔，引人无数遐思。武威不仅地处中西要塞咽喉，由于祁连山水源的滋养，也成了河西走廊上的一片绿洲，曾在历史上被誉为“银武威”。班固《汉书》说：武威“地广人稀，水草宜畜牧，故凉州之蓄为天下饶”。

在汉辟河西四郡之前，河西走廊区域处在匈奴统治之下，虽然其为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但也有发展以交换商品为基础的商业活动的需求，匈奴开始了筑城的活动，“盖臧”即为武威历史上最早的城市之一。王隐《晋书》载：“凉州有龙形，故曰卧龙城。南北七里，东西三里。本匈奴所筑也，及张氏之世居也，又增筑四城箱，各千步。东城植园果，命曰讲武场；北城植园果，命曰玄武圃，皆有宫殿，其城内作四时宫，随节游幸，并旧城有五，街衢相通，二十二门。”

汉武帝时，汉朝与匈奴的实力对比开始变化。《史记·平淮书》说：武帝初年，都城及边邑的米仓尽满，府库的财务有余。自此，西汉开始积极联系其他少数民族共同打击匈奴，之后霍去病西击匈奴打垮了休屠王，极大地显示了西汉的军威，这也是“武威”一词的来源。公元前115年，汉朝在河西开始设郡县。先后设立了武威郡、酒泉郡、张掖郡、敦煌郡，即汉辟河西四郡。三国时武威始称凉州。

西晋时中原战乱，而此时的河西地带却相对稳定富足，中原的文化更多地随避祸的人传到此地，其中包括很多中原的文化人士和富家大户，将中原的文化和生活方式带到了河西地区，中原文化和西域的少数民族文化进一步交流和融合，为武威在唐朝盛世的繁荣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唐朝武威成为河西节度使治所，古凉州又一次进入了一个繁荣阶段。在通往丝绸之路的驿道上和城市的街道间，西域独特的琵琶音和驼铃声不绝于耳。在宋时，武威被西夏所据，称为陪都。宋朝的政治版图南渡，并随着明清运河的开通，中国的经济和文化活动逐渐南移，运河沿岸出现了许多经济型城市，海上丝绸之路日益繁荣，古凉州也就逐渐隐没了。

三、河西都会

在中国历史上，早期秦汉的城市赋有很强的政治和军事色彩，其经济和商业功能只处在附属位置，这也是中国城市发展史的一个特色。直到随着运河的开凿，才出现了一些以商贸功能为主的城市，比如扬州和苏州等。古时的武威是一个例外，兼具军事和商贸功能，而且很难判定哪一个功能占了上风。一方面地处中西咽喉要地，“一夫当关”，具有非常典型的政治和军事意义。另一方面，又是面向西域的门户，中原和西域的商旅往来不绝，是中西贸易的重要基地。《后汉书·孔奋传》载：“时（东汉初）天下扰乱，惟河西独安，而姑臧称为富邑，通货羌胡，市中四和，每居县者，不盈数月辄至丰积。”古时武威非常富足，本身的农业耕种产品丰厚只是一个方面，这个城市的主要功能是商品的贸易，财富的积累才可能如此之快，所以才有上面记载中所说的“每居县者，不盈数月辄至丰积”，如果城中居民主要从事农业活动，或者只是政治统治下的城市居民，显然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后汉书·西域传》也有载：“立屯田于膏腴之野，列邮置于要害之路。驰命走驿，不绝于时月，商胡贩客，日款于塞下。”可见当时武威的繁华。

“车马相交错，歌吹日纵横。”这是南北朝时凉州的写照，北魏时凉州已经是一个相当繁荣的边塞城市了，车马熙来攘往，繁荣富庶，而且歌舞音乐声回旋于市。

唐朝已经开凿了大运河，水上运输开始繁荣，但是丝绸之路的陆路运输仍然占了很大比重。唐朝国力强盛，在心态和文化上颇具自豪感，非常乐于与西域各民族进行商贸交流，并融合他们的文化，作为丝绸之路重镇的武威更是体现了那个时代的浓墨重彩。“当时中国的丝绸及漆器最博得西域人的欢迎，这种情况从汉初一直延续到隋唐。公元六零九年，隋炀帝西巡到河西，和西域二十七国建立了关系，通西域的交通更进一步的得到了发展。唐时由于国力强盛，在征服西域诸国后，交通更为发达。当时从京城长安至凉州一带，路上都有酒肆店铺供旅客食宿。特别是唐取天山南路，平定突厥之后，交通尤为便利，西域商人前来贸易的较前更多，不少人还在这里定居下来。”^[8]在丝绸之路的城市体系中，武威的位置尤其重要，在武威一带逐渐形成了当时比较完善和便利的交通网络。在明朝以前，东西交通，循汉、唐时的丝绸之路，多取道于武威。当时从西安到武威主要有两条路：一是南路，由宝鸡、天水经临洮到永靖的炳灵寺渡黄河到乐都达武威；一是北路，由平凉到靖远渡黄河，经一条山到大靖直达武威。明洪武初，冯胜、邓愈在甘肃扫荡元兵夺得兰州后，创修了兰州黄河浮桥，名曰“镇远桥”，可以畅通人马，从此开辟了由兰州直通河西的官马大道。沿途设置驿站和递运所，传递公文，转运物资，接送来往官员，以利军运。在武威境内从东往西沿大道有靖边驿、大河驿、武威驿、怀安驿、柔远驿等大驿站。同时还设有递运所六个，其路线和设置地点基本与驿站相同。各驿所均设有驿夫、马匹，还备有牛车，以供接替转运。^[9]将丝绸之路上的各个重要城市联系起来的是商贸活动，商业的繁荣是每一个丝绸之路城市的特点。这些商业主导型城市的流通性较其他城市强，这包括人口的移动，城市中的粮食供给和交换，给城市的扩展提供了极大的便利，更重要的是基于民间自发的贸易交换逐渐形成的这些商贸中心，稳定性更高。丝绸之路沿途聚集着大量的少数民族，各民族的生活方式不同，生活所需的物件和食品也不一样，所以相互交易和调剂的贸易活动更加频繁。在这些丝路城市的发展中，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因素，比如边塞城市、通西域的要道、各民族聚居、商品贸易、商人、政要、诗人、宗教等等，共同形成了丝路城市的各个侧面，各个城市编织成一张复杂的交通和经济网络。

四、哀而不伤的艺术表达

古代凉州边地风貌可用王涯《陇上行》中的“笳声、黄云、草白”这几个词来勾勒，虽然寥寥几字，足以让人感受到边塞冷漠的荒凉之景。但与自然地理环境形成对比的是，古代凉州的艺术感受和表达是畅快、乐观和开放的，让人想要回到那个浪漫时代。

先秦和两汉的艺术是畅快奔放的，虽然还没有那么精致，但是动态性强的特点表达了中华民族早期开拓进取的精神，充满了孩童般的烂漫无邪。1969年，新鲜公社群众发现的雷台东汉墓，是一座丰富的“地下博物馆”，除出土艺术造诣很高的铜马车、铜俑和各种精美的铜质用具外，还有各种金、银、玉、骨、漆器等随葬器共达230多件，其中还有表现“天马行空”为主题的足踏飞燕的铜奔马。^[10]铜奔马不仅造型优美，而且其整个的踏足姿势非常符合力学原理，是一件难得的古代雕塑艺术杰作，内含丰富的想象力。凌空踏跃之势就好像汉武帝千军万马在武威所开创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新局面。1983年10月，“马踏飞燕”被国家旅游局确定为中国旅游标志，1986年定为国宝级文物。

凉州古地留下了大量的诗歌，如王作枢的《过凉州》：白石黄沙古战场，边风吹冷旅人裳。琵琶不唱凉州曲，且进葡萄酒一觞。白石黄沙冷风极尽凉州的地理和气候特征，但是这不是诗人所要表达的重要，后两句的乐观和豪放才是古时凉州人的真实写照。琵琶弹奏的悲悲戚戚的曲调听不到了，还是痛快地喝上一杯吧。诗人的用词是暗色调、冷色调的，但是整体的艺术感觉却是积极欢乐的。再有王翰的《凉州词》：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葡萄酒、夜光杯伴着琵琶声，展现了异域的风情，后两句写战士坦然面对战争的洗礼和考验，虽然“古来征战几人回”，但是全诗的情调不是伤感的，不是悲痛欲绝的，有一种“举重若轻”的潇洒。古凉州的艺术并非楚地文化的浪漫主义源流，但是却有另外一番边塞风情。论语有曰：乐而不淫，哀而不伤。边地自然条件寒苦，时时让人感到寂寞凄凉，但是这又怎么样呢？眼前的景象依然难以阻挡我们对于进步和快乐的追求，通过诗歌等传达出的依然是乐观和千万豪情，更加凸显了其中所蕴含的人的精神。

隋唐时期，中国与西域各国的交流非常频繁，这首当其冲地就是武威了，可以说见证了各民族艺术的碰撞与融合。王建《凉州行》说：城头山鸡鸣角角，洛阳家家学胡乐。可见当时中原人对于所谓胡乐的接纳和喜爱程度。而这种融合了各民族灵气的艺术作品代表可以说是《霓裳羽衣曲》。据说这闻名天下的《霓裳》是由凉州人所作，原曲名叫《婆罗门》。传入中国后最初仅在凉州一带流行，并且逐渐与当地的音乐结合，杨敬述把它献给了唐玄宗，唐玄宗加以润饰并于天宝十三年（公元754年）改名为《霓裳羽衣曲》。杨玉环尤其善于舞《霓裳羽衣》，在晋见唐玄宗时，她表演的就是这个曲子。这是一个缥缈的仙境，仙女仿佛在舞动人心。原曲已经散佚，不过还可以从白居易《霓裳羽衣舞歌和微之》一诗中感受一二。“……舞时寒食春风天，玉钩栏下春案前。案前舞者颜如玉，不着人家俗衣服。……散序六奏未动衣，阳台宿云慵不飞。……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小垂手后柳无力，斜曳裾时云欲生。烟蛾敛略不胜态，风袖低昂如有情。……繁音急节十二遍，跳珠撼玉何铿铮。翔鸾舞了却收翅，唳鹤曲终长引声。”单从舞蹈技艺来看，传统的“小垂手”的舞法，伴着美妙音乐，又融会了西域舞蹈精髓的旋转技巧，尽显中原和西域文化的情态。唐玄宗尚“道”，这也体现在他的音乐中，《霓裳羽衣曲》是他参与创作的，而且唐玄宗对于音律颇有一番造诣，《旧唐书·音乐志》说他“洞晓音律，由之天纵，凡是丝管，必造其妙”，自然造就了此曲缥缈、空灵的气韵。白居易还有一首描绘西凉伎的诗：“西凉伎，西凉伎，假面胡人假狮子。刻木为首丝作尾，金镀眼睛银帖齿。奋迅毛衣摆双耳，如从流沙来万里。紫髯深目两胡儿，鼓舞跳梁前置辞。”诗中所说的西凉伎是唐朝盛行于凉州的一种民间伎艺，后来又辗转流传于长安乃至全国各地。西凉伎是一种来自民间的舞伎，没有《霓裳》的婀娜、轻柔，却具有一种豪放、活泼，表达了民间艺术的精神。

Wuwei：Northwestern Corridor Metropolis

Sheng Rong

（School of Media and Design in Shanghai Jiao Tong University）

Abstract：Wuwei located in the frontier is once an important city in foreign trade and also important site in the ancient silk road.Dayun Temple in Wuwei is a holy buddism site in the silk road.In Chinese history the Qin and Han cities are characteristic of great political and military features with economic and commercial functions as the complementary ones.Since the emergence of the canal there have been some commercial cities such as Yangzhou and Suzhou.With both military and commercial functions Wuwei is an exception.Trade is an element linking various important cities in the silk road.Trade boom is the character of every important city in the silk road.These trade‐dominated cities are with better flow of population，food supply and interchange and convenience.The Analects of Confucius proposes that happiness and sorrow have their moderate level.The poor conditions are not capable to barrier our pursuit of happiness and progress.The poems there convey the optimistic human feeling and spirit.

Key words：silk road，Wuwei，Liangzhou

作者简介：盛蓉，上海交通大学媒体与设计学院博士研究生，教育部哲学社会科学发展报告首批建设项目《中国都市化进程年度报告》课题组成员，上海交通大学城市科学研究院兼职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