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家及其才能配置与经济增长繁荣

1.资本主义的四种形态

先前的观念认为资本主义只有单一的一种形态，所有的资本主义在理念上本质都是相同的，其经济建立在财产的私有制基础上。但Baumol等（2007）认为，从经济增长和消除贫困的角度来看，资本主义不是一种只具有单一形态的经济体制，而是具有多种形态，但这些形态在本质上是有区别的。一个国家采取什么类型的资本主义，对其经济增长和繁荣有深刻的影响。他们将不同国家的资本主义类型分为：国家导向型资本主义、寡头型资本主义、大企业型资本主义和企业家型资本主义。没有哪种类型的资本主义在任何时候、任何经济中都占主导地位，在不同的历史阶段，经济经常是不同类型资本主义的不同混合。

国家导向型资本主义。在这种经济中，政府引导市场，最经常的方式是支持它认为“赢定”的行业，其基本特征是，政府而不是私人投资者决定哪些行业甚至企业应当增长。政府经济政策的主旨是采用各种政策去扶持那些被它们认定需要发展的行业。这种经济形态出现的部分原因可能是政治领导人希望利用他们的权力从被支持的行业和企业那里获得财富和其他利益；也可能是政府相信，对经济中的资源配置采取中央计划的干预或影响，是推动经济增长最大化的最佳方式。在这些经济体中，政府引导经济增长的手段很多，最重要的是对银行进行直接或间接的所有权，指挥或强烈地“劝说”银行按它们的意志行事。此外，政府还可以采用给予特定企业或部门税收优惠、独家许可（合法的垄断）、政府合同、关税支持等政策和手段，支持政府认定的需要发展的行业或企业。这种形态的资本主义尽管不乏一些成功的案例，但也存在明显的缺陷，包括认为国家导向将永远管用、过渡投资、挑选了错误的赢家和输家、易发腐败、重新配置政府资源困难等。

寡头型资本主义。在这种经济中，权力和财富的相当部分由一小批个人和家族所拥有。政府的政策设计主要或完全是为了促进人口中极少数人，甚至可能是集权统治者及其亲朋好友的利益。当然，在这些经济体中，经济增长不是政府的核心目标，从而导致收入分配的不平等以及经济增长的缓慢。此外，高比率的“非正规活动”，这些“非正规活动”就其内在性质而言是建设性的经济活动，但由于缺乏必要的官方批准、许可或授权，在技术上是不合法的。腐败是这种资本主义的典型现象，极大地阻碍了经济增长。在一些拥有丰富的自然资源的寡头型资本主义国家中，这些自然资源进一步巩固了这种经济形态，并使得国家经济大幅度依赖一种单一的自然资源。

大企业型资本主义。在这种经济中，最重要的经济活动是由历史悠久的巨型企业进行的。这类企业创办者大多或已退出企业舞台，或不再有效控制该企业，企业的所有权广泛地分散于很多股东之间，包括一些大型的投资机构，委托代理问题在这些企业表现得非常突出。大型企业妨碍了企业之间的竞争，并影响新技术的发展和制约那些能够将这些技术商业化的企业家活动，损害了消费者的利益。当然，这类企业的优势在于产生了充足的大规模的现金流，可以将那些创新型企业家的产品进行大规模制造，并将产品和服务进行持续的增量性改进。

企业家型资本主义。在这种经济中，小型的创新企业发挥重要的作用。经济的大量参与者不仅有无穷的动力和激励进行创新，而且从事前沿性或突破性的创新并使之商业化。企业家型经济不仅是“创造性的破坏”，而且这种经济也是充满活力的经济。

Baumol等（2007）认为，好的资本主义应该是企业家型和大企业型资本的混合。这种组合的确切结构因各国的文化和历史的不同而有所不同。因为一方面企业家型资本主义是最有利于根本性创新的经济形态，而大企业在改善并大规模生产那些企业家的突破性创新方面至关重要。

2.企业家及其才能配置与理想资本主义形态的建立与保持

企业家型资本主义与大企业型资本主义的混合体被认为是理想的混合型资本主义，因为所有的经济都需要某种程度的企业家活动来产生根本性的创新，同时也需要有效的大企业对这种创新进行改进和大规模的商业化。但如何建立和保持这种理想的资本主义形态成为问题的关键，鲍莫尔等提出了四个关键要素（Baumol et al.，2007）。

易于创办和发展企业。为了鼓励企业家型资本主义的产生，政府应当降低企业进入和退出的门槛。第一是政府应当降低“正式手续”的成本（企业的注册成本、雇用和解雇员工的便利）。正式渠道的成本太高，会导致企业家不申请便开始经营，选择非正式渠道，当大量的人选择这种方式时，作为整体的经济就会受到影响。第二是破产保护制度。由于企业家的高风险性，有效的破产保护制度对于促进企业家创业非常重要，因为一个社会越是惩罚失败，它得到的企业家就越少。第三是资金的可获得。金融体系的核心作用在于，将那些拥有过多资金的人们的资金输送给那些可能为这些资金带来最高回报的人，而这些人就是那些具有创新精神的企业家。企业家型资本主义的金融体系的独特之处在于比其他形式的资本主义更可能为新的冒险型企业提供资金。美国的众多小银行、股票、债券市场、风险投资基金、天使投资等成为已建立的和新创办的企业的新资本的主要来源。

生产性企业家活动的回报。生产性企业家从事的价值创造的活动，包括创新和模仿，特别是前者，因为只有通过将新产品和服务商业化，或是采用新的和更好的制造或提供现有产品和服务的方法，经济才能向前发展。这就需要相应的制度保证生产性企业家活动得到应有的回报，从而促使企业家才能向生产性活动配置。第一是有效实施的法治。作为具有高风险性的创新型企业家行为，在承担风险的同时也应当获得相应的回报，这就需要有良好的法律体系和制度来保证合同的制定、实施、财产权的保护等。第二是避免过度征税。财产权对于生产性企业家具有极大的正面激励作用，但税收明显妨碍生产性企业家的行为。企业家型社会需要考虑如何以对企业家的成功打击最小的税收水平和征税方式为公共产品提供资金。第三是合适的监管（或放弃监管），特别是对于那些非垄断行业。第四是知识产权的保护。如何鼓励企业家进行创新，这是企业家型社会政府需要考虑的问题。通过有效的知识产权保护制度可以使得专利的发明者拥有暂时性的垄断利润，进一步激励创新行为。当然，不公正的专利授予也可能打击企业家的行为，阻碍那些值得专利保护的真正新颖的创意出现。第五是对模仿的奖励。创新性的模仿也是一种企业家才能，这种模仿有利于技术创新的扩散。通过进口含有先进外国技术的产品、吸引外国投资、将本国员工送到国外培训等方式都可以实现对技术创新的模仿，从而促进经济的发展。

制止非生产性活动。这里的非生产性活动广义上包括不合法的以及合法的对财富进行再分配的努力。前者包括盗窃或贿赂（或者其他形式的腐败），这些行为对于社会和经济有着显而易见的破坏性影响。后者包括合法性的再分配或寻租行为，从而为少数人而不是全社会的利益提供好处，这种活动没有价值的创造，只有财富的重新分配。

迫使市场竞争的赢家继续保持创新势头。企业家型经济的不断发展不仅仅依靠创新型企业家开办新企业，而且让它们不断保持创新的势头（不管这种创新是增量性的还是基础性的）而不是转向寻租从而使自己避免竞争，即防止从生产性企业家才能转向非生产性企业家才能。这需要三种制度进行保证：反托拉斯法及其执行、对国际贸易和投资的开放以及围绕来自大学实验室的新技术转让和进入市场的法律及其实施。反托拉斯法对于防止竞争者之间的价格垄断以及阻止市场过度集中非常重要。但反托拉斯法不能强迫垄断企业将其超额利润用于创新活动。而通过贸易和投资的途径，来自进口产品的竞争可以使得国内企业积极参与创新活动，即使是那些处于技术前沿的经济也可以因为开发产品、创意和人员的流动而大大受益。

总之，鲍莫尔与其同事在上述研究中对于其企业家才能理论进行进一步发展，将生产性和非生产性企业家才能、革命性的理念和常规性创新、制度框架这些统一在一个理论框架中，不仅区分世界上不同的资本主义制度，同时也解释它们的成功。鲍莫尔与其同事认为，最有效率的资本主义是企业家型资本主义和大企业资本主义的混合，这种混合类型的资本主义对企业家进行重大发明的强有力激励，以及对于大型企业投资并进行研发活动进一步将这种发明创新并引入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