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隋、唐两代由营州东行安东都护府的“南道”和“中道”以北的“北道”,史称为“通定—玄菟道”。因此道东渡辽河后,可直达“新城”,故又可称为“通定—新城道”。宋《册府元龟》记载,唐贞观十九年“四月戊戌朔,李勣师自通定济辽水,至玄菟。……壬寅,江夏王道宗率众数千至新城”[34]。
这条由通定镇渡辽水,直趋玄菟、新城的陆路交通,从史籍中看,应开辟于长城戍边道而继承于隋代。据《北史》和《隋书》记载,大业七年,“于辽水西,拔贼(高丽)武厉逻,置辽东郡及通定镇而还”[35]。《资治通鉴》卷一百九十七元胡三省注:“通定镇在辽水西,隋大业八年伐辽所置。”《北史》和《隋书》中的“通定镇”,即后来唐太宗贞观十九年“北趋甬道……自通定济辽水,至玄菟”交通路线,而“通定”是关键。
从上述史书中记载的方位看,“北趋甬道”上的通定镇,应位于辽水(今大辽河)西岸。是隋唐之际,由辽西“营州”(今朝阳)通往古“玄菟”的重要交通枢纽。古今据此,如《东北通史》[36]和《奉天通志》《满洲历史地理》等多推定通定镇在今辽河西岸辽宁省新民辽滨塔古城[37]。但从现代考古发现和自然地理诸条件审定,旧说定新民辽滨塔为隋唐时“通定镇”,主要因为辽滨塔者,系辽代“辽州辽滨县”治所。但从多次实地调查考古遗迹看,该城址上限始于辽,并仅存辽金古城址而非隋唐以前古城。另外辽滨古城,紧靠辽河西岸,地势平沃,这里纵有交通之便,但无山险之利。而隋唐时的“通定镇”,本建于高句丽“武厉逻”旧址上。按一般规律,作为辽河西岸屯兵戍守的高句丽“武厉逻”城,一般都建于据山险或高地上。这一点与“通定镇”应当具备的地理条件相差较远。近年有的研究者考“通定镇”在今新民巨流河。其失误在于混淆了隋唐“北趋甬道”和清代“大御道”的区别。审定隋唐二史中,辽东“北道”上的通定镇,似应有如下地理条件:一应是交通要冲,东临辽水又为师旅进出便途;二应是辽河西岸的高阜之地,有屯兵戍守的地利之险。以此寻证“通定镇”的地理位置,本节认为应置于辽河西岸、今新民市境公主屯后山附近以东的“乌尔汉”遗址。理由如下:
其一,新民“乌尔汉”正在地处紧靠辽河西岸的古今交通孔道上。20世纪80年代到2013年3月,笔者偕李健才和沈阳市考古所李晓钟先生等,先后多次赴法库、新民考察叶茂台、辽滨塔等和辽河西岸新民市东蛇山子乡乌尔汉遗址。该遗址地处紧靠辽河西岸乌尔汉村西南的高丘台地上,为现今101国道旁的一处临河重要聚落址。据李晓钟先生介绍,在“二普”中,该处即有晋、唐及早期遗物发现,并出有高句丽时代陶瓦,应为重要古城遗址或渡口驿城。考其为“通定镇”遗址,于交通地理和考古遗存均可据。
从乌尔汉遗址俯瞰辽河(左上为现代建筑)
其二,从自然地理上观察,乌尔汉遗址正好位于紧靠辽河(一称巨流河)西岸的平原高处,地理坐标为北纬42°5′、东经122°5′左右。东距辽河干流不到10米,控制着辽河要冲的三角地带,有得天独厚的交通地理和军事地理的优越条件。由这里渡辽河,去往今沈阳、抚顺一线的古“玄菟”和“新城”,比其南的辽滨塔更有便捷之径。而且这一段巨流河,是新民境内最险窄的段落。今101国道,即明清以前的辽河渡口古道。所以古今此地为兵旅必由之地。不仅古代兵家多由“通定镇”渡辽水,就是近代的郭松龄反奉之战,郭、奉两军也曾会战于新民高台山一带。现经过乌尔汉的101国道,正是沈阳西通向古“营州”(朝阳)的北路干道。2013年春,笔者又与张福有再次实地调查,可确认今新民“乌尔汉”遗址应为“通定镇”。其文物史迹和古道方位历历可证[38]。
其三,据《盛京通志》记载,通定镇“在广宁县东一百八十里”[39]。明清广宁城,即今辽宁省北镇县城。清人记载通定镇方位竟如此翔实,不知其所据如何。但从今天的实地方位看,今新民乌尔汉遗址(城址)正在北镇东北约200里,这与《盛京通志》中的“东百八十里”基本相合。如以旧说“辽滨塔”为通定镇,与北镇相距约250里,与史志中记载相差更远。因定新民市西北辽河西岸的新民市东蛇山子乡乌尔汉遗址为隋唐之“通定镇”,正与古今辽东交通地理和古迹遗存相合[40]。其后至辽金时,在此处交通要津西南10多公里处重建辽州“辽滨县”[41],亦符合古今地理条件。
至于“北道”上过辽河东的“玄菟”和“新城”,前者为东汉、三国以后玄菟郡的第三迁旧址。至高句丽据有辽东以后,废郡制而称为“玄菟城”。故址详情见于本书第四章,确知应在今沈阳东陵区上伯官屯古城。而与玄菟旧城隔浑河相望的“新城”,以对应于玄菟旧城得名,考古发现和历史记载中,均确知为今抚顺市北高尔山山城。两城之间隔“小辽水”(唐又称“贵端水”)相望数十里,为唇齿相依拱卫之城。玄菟郡城始建于汉末,而新城则应始建于东晋以后,高句丽据有辽河左岸之后。两城在辽东交通和军事地理上,均具有特殊重要的地位。故《旧唐书》卷一百九十九《东夷》“高丽”条记载:“新城为高丽西境镇城,最为要害。”隋唐历次东征,由“新城”或“新城道”(浑河谷道)以进,计有五六次。自晋唐以来,由辽东“新城道”以进,东行沿苏子河可抵“木底”“苍岩”,去往高句丽古都“丸都”;东北可行“南苏”“扶余”诸城;东北行经渤海“长岭府”,可至渤海国国都“渤海王城”;东南沿浑河经“盖牟”城,可到达辽东城(今辽阳)。可见,辽东之“新城”实为晋唐时期东北南部的交通枢纽和军事重镇。
该道在前章两晋南北朝时代的“三燕”与高句丽争据辽东的交通地理中已经详述过。上述隋唐东征时的辽东陆路三道,基本上沿袭了汉魏晋时期古道。只是在“中道”和“北道”的交通地名上,隋唐时明确增加了“怀远”“汝罗”“通定”等新地名。这是隋唐收复辽东过程中对辽东陆路交通地理和建置的重新调整。这也为其后辽代的东京至中京的交通地理打下了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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