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坐井观天”行列中人

我上小学的时候，就知道“坐井观天”这个成语，也明白这个由童话故事提炼出来的成语，是嘲讽目光短浅又自吹自擂的人。小时候，我生活在一个小山村，不想做“坐井观天”的人，决心走出大山，去感受山外世界的奇妙。曾写过一首小诗，大致是这样的：

我坐在屋顶上极目远望，

连绵不断的高山，

挡住了我的视线。

高山后面是什么？

既无法看见，

也无法推断。

我多么想知道山外边的情景，

总有一天，

我要跨越前面的高山，

到更广阔的天地里走走、看看。

我后来确实走出了大山，到了一个曾经使我赞叹不已的中等城市上学，工作。之后又到过省城，首都，香港、澳门，走过全国不少地方，似乎算一个走出“井”看世界的人。但静下心来想想，我仍然没有离开“井”，后来去过的地方只不过是比原来的小山村大一点的“井”而已。时至今日，我不仅从未迈出国门，对世界的见识、知识，大体上也反限于从书刊和影视作品中得来的，对中国之外的事物，没有任何切实的体验与感受；即使是关于中国的历史文化及现状的了解也十分肤浅，不少地方的名胜古迹，也并未实地游览，更不用说是准确的认知了。

“坐井观天”中的“井”是什么？我认为，“井”，就是一个框子，任何人都毫无例外地生活在一个特定的或大或小的框子里，人们看事物、想问题、办事情都离不开这个框子，是“井”限制着人们的活动范围与视野。

“天”是什么？汉字“天”是一个会意字。甲骨文“天”的字形，下面是个正面的人形（大），上面是人头，小篆变成一横。本义是人的头顶。对“天”的最早解释，在《简易道德经》中有所记载：“常言天，齐究何也？昊曰：无题，未知天也，空空旷旷亦天。”意思是说，经常说天的事，齐问究竟什么是天呢？太昊说：没有确切的话可以给天定义，不为我们所知的是天，空旷的苍穹也是天。由此看来，我们人类始祖，对天的认识是唯物的。

在我们中国人的眼中，“天”，有许多解释，抑或指世界，乃至宇宙。“天”又多大？从最新的观测资料看，人们已观测到的离我们最远的星系距地球约130亿光年。也就是说，如果有一束光以每秒30万千米的速度从该星系发出，要经过约130亿年才能到达地球。这130亿光年的距离是个什么概念？说得明确一些，我们今天所知道的宇宙范围，或者说大小，是一个以地球为中心，以130亿光年的距离为半径的球形空间（当然，地球并不真的是什么宇宙的中心，宇宙也未必是一个球体，只是限于我们目前的观测能力，我们只能了解到这一程度）。在这个以130亿光年为半径的球形空间里，目前已被人们发现和观测到的星系大约有1250亿个，而每个星系又拥有像太阳这样的恒星几百到几万亿颗。地球在如此浩瀚的宇宙中，真如沧海一粟，渺小得微不足道；而地球上的人们更是如此，似乎犹如一粒微尘。直到今天，任何所谓学识渊博的人，都不能跨越“井”的局限，都不可能看到整个宇宙的全貌，都难以解释宇宙的奥秘。

小山村固然就像是一口“井”，长期生活在小山村中的人们，倘若谈论山村之外的事物，自然难以摆脱“坐井观天”的禁锢。但是，难道城市就不是“井”吗？长期生活在城市中，如果涉及城市之外的事物，同样难免“坐井观天”之局限；中国对世界而言，也是“井”，从未出过国门的人，即使是很有学问的人，如果论及世界问题，也难免“坐井观天”的狭隘与片面；地球对整个宇宙而言，也是“井”。世界是如此之大，大到我们不可思议的程度。而我们地球上的人，即使是很了不起的大人物，他们看世界，看整个宇宙，也很难完全避免“坐井观天”的偏见。我的幸运是走出了山村，上了学，走过一些地方，也有一点见识，但我现在仍然是“坐井观天”行列中的人。

“坐井观天”的要义，是告诫人们要对自己视野的局限性有清醒的认识。任何人、任何时候都不可忘记，自己受着“井”的局限，即有盲点与盲区；任何时候，只要对此失去警觉，在认识上就可能产生这样或那样的错误。人生最大的悲哀是囿于狭隘的圈子，鼠目寸光，推磨式的生活；人生最为重要的是开拓自己的活动空间，尽可能扩大自己的视野，尽可能站得高一点，望得远一点，见得多一点。虽然任何人都难逃“坐井观天”的局限，但尚能挑战人类活动与视野空间极限，能活动于更广阔的空间，能看到更多的世间精彩，却是一件人生幸事。

（2009.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