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西西比三角洲
一、廉价的美式大宅
打开路易斯安那的地图一看,满眼都是法语名字:巴顿鲁治(Baton Rouge)、新奥尔良(New Orleans)、麦特(Metaire)、门罗 (Monroe)、拉法叶(Lafayette),连州名Louisiana 也是法语。不但这里的地名几乎是法语,这里的人也有一个专门的称呼——Cajuns,意思是美国路易斯安那州的法国人后裔。如果只看地名,真让人怀疑这里就是法国南部的一个州,路易斯安那州曾经被法国殖民过一百多年,似乎这里的一切都深深地打上了法国烙印。
从得克萨斯州沿着I-10州际公路,一直开到路易斯安那,沿途的景观会发生巨大的变化,从德州西部枯燥单调的荒漠,渐渐变成森林、草场和农田,然后又变成了一眼望不到边的密西西比三角洲沼泽地,而这一地区正是美国短吻鳄数量最多的地方。美国的鳄鱼在20世纪60年代濒临灭绝,之后,当地政府加强了保护,鳄鱼数量也随之增加,目前面临数量过多的状况,美国南方各州的野生鳄鱼有数百万只,已经威胁到生态平衡。于是,当地政府就规定,每年的8月30日至9月9日可以在公共水域进行捕杀鳄鱼的活动。
也许是出于环境保护的目的,三角洲地区的高速公路基本上采取高架桥模式。当我在I-10高架桥上以平均100公里的时速飞奔时,总是忍不住臆想:桥下也许正躺着一动不动、“鳄视眈眈”的大鳄鱼,就等着桥上的人不小心掉下来,可以饱餐一顿。
约翰的House就位于密西西比河三角洲,典型的美国南部风格,它不是我见过最贵的,更不是最豪华的House,但却是最难忘的。开车进入约翰的私人车道,几棵巨大的橡树就映入眼帘,那一刻,我不禁联想到《阿甘正传》里的阿甘和女朋友坐在橡树上悠然自得的样子,大概是以前美国电影看多了,在我的印象里每一个美国住家的门口似乎都应该有一棵大橡树。
约翰的院子里还有很多落羽松,凋零的针叶互相缠绕,懒散、凌乱地垂挂在枝丫上,看上去丝毫没有园林乔木的那种端庄秀丽,反而显得有些粗犷和野性。落羽松喜欢潮湿环境,约翰家的落羽松都生长在水塘里,树根附近的水域正是水蛇的藏匿之地,但这里的水蛇似乎不怕人,即便看到有人在水塘边,还照样大摇大摆地在水里晃荡,更奇怪的是约翰家的小鸭子也不怕水蛇,依旧在水塘里嬉戏。后来,约翰的老婆莉萨告诉我,这里的水蛇一般不吃鸭子,它们喜欢吃的是鸭蛋。
从造房子的方式看,美国人似乎很懒,大多数民宅都是木结构,建造非常容易,从工厂采购预制好的零件,像搭积木一样搭上就好,省钱又省力。而约翰的房子是一幢红砖建筑,看起来与众不同,除了屋顶,所有的墙壁和地板都是红砖镶嵌而成,所有红砖都裸露在外,每一块红砖衔接得都严丝合缝——想当初盖房子的时候要费多少人力呢?
约翰对我说,红砖的房子不仅是为了好看和美观,密西西比河三角洲历来都是飓风频发之地,2005年的卡特里娜飓风就差点把附近的新奥尔良吞没,很多简易的木房子都被飓风连根拔起,而砖结构的房子相对比较牢固,有比较强的抗飓风能力。
约翰的House占地5英亩,约30市亩,或者说两万平方米,他的House 有6个卧室、3个客厅、两个餐厅,还有储藏室、活动室,目测有至少500平方米,还有一个游泳池,这样的所谓“豪宅”居然目前估值居然才20万美元,约翰告诉我他2012年初购进,当时才16万美元,简直就是白捡的一样,美帝真是无耻到极点!
约翰还有一段私家河流,如果运气好,可以在河里看到短吻鳄,来之前约翰告诉我曾经在他家河边的小亭子上拍到鳄鱼的照片,是否这次也能看到鳄鱼,值得期待。
不过对约翰来讲,最危险的还不是鳄鱼,而是自东南亚的缅甸大蟒蛇。约翰很无奈地对我说,缅甸大蟒蛇是外来物种,因为缺乏天敌,目前已经泛滥成灾,在夏天的时候,甚至会有10英尺(3米)长的大蟒蛇在他们家的游泳池旁若无人地游泳。
二、泛舟密西西比
约翰是石油公司的部门经理,他平时话不多,初次见面会让人感觉有点冷,有点当年日本型男“高仓健”的风格,外部冷峻而内心热情。混熟了以后,才慢慢可以体会到他的热情。 那天,我正陷在沙发里,一边看着iPad一边喝着茶,约翰冷不丁地走过来问我: “要去密西西比河划独木舟吗?”
“当然!”我回答得十分干脆。对我来说,这种千载难逢的新鲜玩意儿,是花钱都买不来的好事,岂有不去之理?
我问约翰:“对了,咱能看到短吻鳄吗?”
“哈哈,那就看你的运气了,走吧!”
密西西比河的三角洲地带其实就是沼泽,河水有点黄,和我在探索频道上看到的差不多。看着河水上安静的浮萍,我又忍不住臆想:这宁静的水面下是不是暗藏着阵阵杀机?
“这下面是不是隐藏着鳄鱼?或者巨蟒?万一它们蹿出来怎么办?”我问约翰。
“那好啊,你用船桨和鳄鱼、巨蟒搏斗,我在一边给你拍照片,也许你还可以上媒体,第二天你就是红人了。”约翰故作一本正经地说,但我知道是故意吓我。
“这样吧,我看我们还是带一把枪,万一发生意外,也可以防身,我虽然是中国人,但很善于用枪。”于是我将计就计,语重心长地说,“我死了不要紧,但我个头小,鳄鱼吃不饱,可能还会连累你,我于心不忍啊。”
“放心啦,现在它们都还在冬眠期,都窝在洞里,一直到要到4月中旬才会苏醒,不容易看到!”约翰终于也演不下去了。
其实挺遗憾的,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如果晚来一段时间,就可以看到密西西比河的鳄鱼和蟒蛇了。有点危险、野性、刺激的游戏对生活在大城市里的我是一种难以抵抗的诱惑。
约翰的小狗里奥长得很像中国的土狗,平时看上去一副斯文模样,当我和约翰拿起船桨的时候,里奥就兴奋异常,在院子里精神抖擞地撒起野来,甚至像小野狼似的站在岸边引颈轻声吼叫,这架势似乎是一个船长在宣布:起航了!
“这家伙很喜欢管闲事,每次划船它都非去不可。”约翰耸了耸肩膀调侃道。
我和约翰各坐一头,各划一边,这样可以保持船体的稳定性,而里奥“船长”则气定神闲地坐在中间,总揽全局,指挥航行。独木舟看上去简单,开始划的时候也不难,但超过一公里以后,就感觉两臂酸痛,慢慢地我就沦为打酱油的角色,约翰依然很带劲,给船带来源源不断的动力。
上了船就感觉到,视野和岸上完全不一样,在船里看水域更加辽阔,河两岸的树木长势茂盛、参差不齐,很有一种热带沼泽的原始野性,偶尔可以看到岸边的民宅,但所有的房子看起来与环境都非常协调。在这里,自然是主角,似乎所有建筑都安静地隐藏在树林里,而不让森林来修饰美化建筑。我们前后划了六公里,没有看到一点垃圾,真是心旷神怡,无比享受。
“这里的原始生态风貌保持得真好,很少污染和人为破坏的痕迹。”我感叹道。
“其实三四十年前这里的纺织业发达,污染也严重,后来产业慢慢转移,才逐渐恢复过来。”约翰解释说。
美国人口少,环境容量大,工业化对自然环境造成的破坏,在过去几十年中被慢慢修复。而中国在短短三十几年就走完美国两百年的工业化历程,且人口太多,生态更加脆弱,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恢复到美国这样的生态,也许永远不可能……
去过美国的朋友总是感叹那里的物价便宜、房子便宜、车子便宜、奢侈品便宜,其实美国最便宜的是优美的环境,蓝天、白云、野生的树木、无污染的河流——对我们来说这些才是真正的奢侈品。
出发大约两公里后,岸边的树木越来越原生态,房子越来越少,每一次划桨,在骨骼和肌肉间产生的力量,都沿着船桨稀释到这蛮荒的密西西比河里。四周很安静,船桨的击水声和我们的喘气声似乎完全统治了整片水域。
“你搬到这里多少时间了?”我问约翰。
“差不多两年了。”
“你更喜欢洛杉矶,还是更喜欢这里?”
“当然喜欢这里,在洛杉矶我们只有一片屋后的小草坪,而在这里,我拥有一条河流。我最大的爱好就是划船,尤其是喜欢在夜里划着船,看着星空祷告,感觉非常美妙。”
约翰说得很对,在岸上看密西西比河,似乎是以旁观者的身份居高临下地评头论足,而坐在船中亲近它,视野就更加开阔,才能以更谦卑的姿态体验河流的宽广和力量,这是完全不一样的体验。
“你今天看上去很忙的样子。”我一边划船一边说。
约翰微微一笑:“是啊,其实我每天都这么忙,公司里面事情很多,不过忙总比闲着好,至少说明美国现在的石油行业还比较景气。”
“这么说,路易斯安那的油气资源应该比较丰富?”我问道。
约翰得意地说:“当然,路易斯安那的面积只占全美国的1.5% ,而石油储量占全美10%,天然气储量占全美20%,最近路易斯安娜的沿海水域又发现很多新的资源,业务很多,我可能要终老于此了。”
我说:“那么说,法国人可要后悔死了,当年他们居然以这么便宜的价格把法属路易斯安那卖给你们。”
“你知道的比有些不学无术的美国人还多!”约翰调侃道,“这要拜我们美国早期政治家的英明和远见所赐,前人种树,后人乘凉。”
现在想来,19世纪美国政治家的远见卓识实在令人钦佩。1803年,美国从拿破仑手中以总价1500万美元,每英亩4美分的低价,购得整个法属路易斯安那领地,而法属路易斯安那几乎占美国所有领土面积的四分之一。而在1867年,在媒体和国会部分议员的强烈反对之下,美国国务卿西华德又“偷偷摸摸”地以700万美元外加20万美元手续费,平均每英亩土地仅值2美分,从沙皇亚历山大二世手中买下了阿拉斯加。再后来,又从墨西哥和英国人手里陆陆续续得到了美国西部各州。
正因为这些早年的美国政治家从邻居那里连哄带骗、巧取豪夺,获得了资源丰富的辽阔土地,才让美利坚的子孙后代活得如此滋润。
三、经典美式中产家庭
约翰一家6口人,就约翰在工作,约翰的老婆莉萨是家庭主妇,孩子们都住校。美国人似乎不喜欢穿拖鞋,经常光着脚在家里四处走,莉萨甚至光脚在院子里走,相比欧洲人,尤其是自以为现代文明之源的英国人,大大咧咧的美国人看上去更加随和。
据我观察,莉萨就这样光着脚,一副农妇的装扮,整天在家里“四处奔波”,似乎很忙的样子。她的工作就是保持家里的整洁,并且在家养鸡、养猪、养马、种菜,总感觉她有干不完的事情。
这次美国之行可以明显感觉到美国越来越流行所谓的“有机食品”,尤其是喜欢自己亲手种植、养殖的东西,高度发达的工业化超级大国正在涌动着回归自然的潮流。但要做到一个家庭主要食品的自给自足,其实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最大的代价就是时间成本,家里至少要有一个人不外出工作才能做到,从这一点来说,自家种的有机蔬菜看上去不用钱,其实可不廉价啊。
莉萨做的晚餐非常美味而精致: 烤猪排、沙拉、蔬菜、葡萄酒,饭后的甜点冰淇淋加果冻。吃饭之前,莉萨和约翰和我手拉手围成一圈祷告,祷告词很常规:“感谢主赐予我们食物,祈求主保佑我们的中国朋友,一路上平平安安。”
祷告的时候,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我忍不住把自己的眼皮抬起一点点,扫了他们一眼,看到他们表情非常专注,紧闭着双眼,嘴里念念有词,我就非常歉疚地立刻把眼皮合了回去,那一刻感觉似乎有点冒犯神灵的负罪感,发誓以后别人祷告的时候我再也不敢睁开眼睛了。
晚饭后,我还泡了我带去的普洱茶,陪莉萨一直聊到午夜。莉萨是非常虔诚的基督徒,比较健谈,很喜欢讲《圣经》里面的故事,她不停地讲,我在一边安静地听,时不时问她一个问题,让她感觉到我在投入地听她说,而不是在敷衍她。看得出她很乐于分享她知道的故事,每当我听不懂时,她就会用一些简单的词汇替换了再说一次,也许有时候善于倾听比滔滔不绝的演讲更受别人欢迎。
第二天早起,天还没有亮,我跟着约翰和莉萨去教堂参加礼拜。
我问约翰能不能在教堂拍照片?
约翰迟疑了一下说:“应该可以吧。”
话音未落,莉萨就马上很严肃地说:“对不起,教堂内不能拍照。”
约翰在一边耸了耸肩膀没有说话,那架势似乎在说,没有这么严肃吧!从这件事情上也可以看得出,约翰对待宗教信仰远不如莉萨那么认真严肃,他来教堂做礼拜,似乎有点半推半就,迁就他老婆,不得不来的意思。
在教堂里,白人年长者占绝大多数,神情投入者大多是老年人,年轻人很少,而且看起来也是有点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似乎是在家长要求下勉强来参加,好几个年轻人甚至在偷偷摸摸地玩手机。看来,相比教堂里那庄严肃穆的宗教气氛,美国的年轻人似乎更加留恋温暖的被窝。
从教堂回来的时候,天还没有完全亮,屋外笼罩着一层薄雾,马在低头安静地吃草,狗在慢悠悠地巡查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有一种难以言状的静谧和安宁。过了一会儿,太阳慢慢从东边升起,开始柔和,但很快就变得强烈而刺眼,我找了大树和谷仓挡住直射的日光,剪影效果非常明显,此刻如果远处的谷仓是一座佛像,那无疑就是传说中的佛光普照。我看过很多日出:黄山的日出,东海的日出……路易斯安那的日出绝对是计划之外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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