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灰楼里的大银行

说起中国人民银行，也许人们脑海里闪现的是北京那座恢宏的建筑；说起人民币，它与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但是，很少有人知道，石家庄市中华北大街55号（原中华北街11号）的这座“小灰楼”，正是中国人民银行的诞生地；第一套人民币，也是在这里发行，而后走向了全中国。

这是一座普通的青灰色小楼，静静地在此矗立了半个多世纪，它就像一位世纪老人，向人们诉说着历史的过往。

中国人民银行成立旧址

应势而建，晋察冀银行与冀南银行合并为华北银行

中国人民银行的前身之一是华北银行。而华北银行则是由成立于抗日战争时期的两个根据地银行——晋察冀边区银行和冀南银行合并而成。

1937年冬，晋察冀根据地的抗日武装力量迅速发展壮大。当时，由于边区民主政权尚未建立，边区没有自己的货币，在根据地不仅流通着国民党中央银行、中国银行、交通银行、农民银行四家银行的法币，而且还有几省的地方流通券，以及各县自制的土票。由于这些杂币同时流通，严重地阻碍着刚刚建立起来的抗日根据地的巩固和发展。

为了解决晋察冀边区的军政费用，打击伪钞，保护边区人民的财产，巩固和发展边区经济，更好地坚持敌后抗战，中共中央北方分局和晋察冀军区决定，迅速建立晋察冀边区银行。

1938年1月11日，晋察冀临时行政委员会成立后，筹办银行正式纳入日程。1938年1月10日至15日，召开晋察冀边区军政民第一次代表大会，在会上通过“边区为统治与建设经济得设立银行，发行钞票”的决议案。边区银行成立后，使晋察冀边区银行币成为该区的本位币。晋察冀边区银行在成立的10年里，历经血与火、生与死的残酷斗争的考验，胜利完成了“筹集军费，打击杂钞，保护经济”的特殊使命。

在与晋察冀边区隔着正太铁路相望的太行山脉的南段，刘伯承、邓小平领导八路军一二九师，在创建的晋冀鲁豫边区抗日根据地的过程中，建立了冀南银行。

冀南银行于1939年10月15日在山西黎城成立，并在太岳、太行、冀南、冀鲁豫、鲁西设分行。在解放战争的短短三年时间里，冀南银行币完全确立和巩固了它的边区本位币的地位，在支持边区经济建设，保证革命战争胜利，尤其是对恢复和发展城市的工商业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1947年，中国人民解放战争进入战略反攻阶段，我军在各大战区节节胜利，华北、西北、华东解放区逐步连成一片。但在敌人分割包围、严密封锁的情况下，各个根据地的财政经济以及货币金融工作都是相互独立分散管理的，货币一直是实行“统一领导，分散发行”的方针，各根据地的货币仅限于在本解放区流通，各解放区货币兑换比价也不固定，这些因素直接制约了解放区的经济发展与贸易交往，并对各野战军跨区作战造成重大障碍。

1947年1月，为了逐步减少解放区市场流通的货币种类，为统一货币做准备，中共中央和华北财办决定，晋察冀边区银行的“边币”停止发行，冀南银行的“冀钞”作为华北解放区的本位货币继续发行；晋察冀边区印制局亦同时停止了“边币”的印制，转而印制“冀钞”。

1947年3月25日，根据中共中央的指示，在晋冀鲁豫解放区的河南省武安县（1949年划归河北省）冶陶镇召开了华北财经会议，商讨统一财经问题。晋察冀、晋冀鲁豫、山东、晋绥、陕甘宁五大战略区的财经要员齐集于此。为了统一思想，中央派遣董必武前往指导会议。

在华北财经会议召开期间，1947年4月16日，中央决定成立华北财经办事处，来调整各解放区的货币贸易关系，指导各解放区财经工作的开展，着手开展统一货币工作，并任命董必武为华北财经办事处主任，杨立三、南汉宸、薛暮桥、汤平为副主任。

南汉宸

统一货币，筹建中国人民银行

实际上，在华北财经办事处着手统一解放区货币的同时，组建中央银行的工作也在有条不紊地开展着。1947年11月12日，伴随华北重镇石家庄市的解放，晋冀鲁豫解放区与晋察冀解放区也完全连成了一片。从此，民商往来再无障碍，货币流通日益增加，有力地支持了解放战争的迅猛发展。但是，由于两大解放区发行的货币不统一，使经济活动多有不便。为此，经上级批准，冀南银行与晋察冀边区银行联合发出通知：于1948年4月12日迁至石家庄市原中华北街11号的小灰楼内合署办公。三天后，晋冀鲁豫边区政府与晋察冀边区行政委员会联合发布命令：从4月15日起，冀南银行发行的“冀钞”与晋察冀边区银行发行的“边币”，准许在两解放区混合流通，比价为1∶10（冀钞1，边币10）。7月22日，两行合并，成立了华北银行，南汉宸为总经理，胡景沄、关学文任副经理。中国人民银行筹备处也从平山县夹峪村搬到了小灰楼。华北银行成立后，没有发行自己的货币，而是首先开展了统一各解放区货币和设计印制新中国货币——人民币。开展这项工作的目的，一方面是积极促进解放区经济发展，支持人民解放战争胜利；另一方面是为在全国发行统一的货币做准备。到中国人民银行组建前，华北银行除规定了“冀钞”与“边币”的固定比价外，还固定了“冀钞”“边币”与其他解放区货币的比价，如“冀钞”与“北海币”以1∶1的比价、与“西农币”以1∶20的比价混合流通；“边币”与“北海币”以10∶1的比价、与“西农币”以1∶2的比价混合流通等。

1947年8月1日，董必武向中共中央上报了《华北财经办事处组织规程》，其中明确提出，筹建中央财政及银行为华北财经办事处八项任务之一。8月16日，中央复电批准了这个规程，并指示各中央局各区财经办事处施行。此后，华北财经办事处就开始考虑中央银行的筹建问题。

1947年9月14日，中共华东局工委负责人张鼎丞、邓子恢致电华北财经办事处：“建议立即成立‘联合银行’或‘解放银行’，以适应战争，愈快愈好。”稍后，晋察冀边区银行副经理何松亭与南汉宸商量后，建议统一的银行名称叫“中国人民银行”。

在广泛征求意见后，董必武认为“中国人民银行”这个名字好。他说：新创建的全解放区银行的名称，不仅要考虑目前的货币统一问题，还要和将来建立人民共和国连结起来，使其成为将来的国家中央银行。用“中国人民银行”这个名称，既表示这是人民的银行，又有别于蒋介石政府的“中央银行”，也不失将来作为新中国国家银行名称的格局。

1947年10月2日，董必武致电中央建议，“组建中央银行，发行统一货币”，并提议银行名称为“中国人民银行”。随后，华北财经办事处决定成立“中国人民银行筹备处”，由曾经担任陕甘宁边区财政厅厅长的南汉宸担任筹备处主任，并抽调晋察冀边区银行部分人员参加，着手开始中国人民银行的筹备工作。

在人民币票版的设计上，晋察冀边区印刷局在1947年11月前已完成了几种版别的票样设计稿。当绘有毛泽东头像的第一套人民币设计票版报请中央审查时，被毛泽东婉言谢绝。他说：“票子是政府发行的，不是党发行的，现在我是党的主席，而不是政府的主席，因此，票子上不能印我的像。”于是，董必武又组织人员重新设计，提出了将人民币主图主景改为“反映解放区工农业生产情景”的要求。

1948年初，南汉宸前往西柏坡，请董必武为重新设计的第一套人民币票版题写行名。董老沐浴更衣，在西柏坡的一个农家小院里写下了“中国人民银行”六个极具历史意义的大字。

第一套人民币是由晋察冀边区印刷局经验丰富的设计师王益久和沈乃镛设计的。他们设计的首批人民币样稿完成后，华北银行于1948年8月2日上报中央《关于发行中国人民银行券的补充意见》，对人民币的发行比价、票版面额、发行时间、发行步骤、发行数量等作了详细报告，并附有5个品种7种版别的人民币设计样稿。经毛泽东等中央五大书记圈阅批准，第一套人民币设计样稿立即发往各印制局制版印刷。

在进行人民币票版设计的同时，各解放区银行的印钞厂也进行了改组。晋察冀边区银行印制局改为第一印制局，驻地在阜平县；晋冀鲁豫边区各印刷厂合编为第二印制局，驻地在涉县；北海银行、华中银行各印钞厂合编为第三印制局；华北银行直属印刷厂被确定为中国人民银行总行直属印刷厂，驻地在石家庄，开始在新华路康乐新村，后来迁至西北郊柏林庄。首批发行的人民币主要在河北境内的阜平、涉县和石家庄印制。

第一套人民币（1000元)

首批人民币印出后被立即送往西柏坡，由董必武面呈毛泽东审阅。毛泽东望着崭新的人民币，高兴地说：“人民有了自己的武装，有了自己的政权，现在又有了自己的银行和货币，这才真正是人民当家做主啊！”

1948年11月2日，东北全境解放，淮海战役正在激烈进行中，平津两市解放在即，而经济上各解放区货币不统一造成的种种混乱和困难更加突出。为此，中共中央决定，把成立中国人民银行和开始发行人民币的时间，从原定的1949年1月1日提前为1948年12月1日。1948年11月18日，华北人民政府在石家庄市召开了第三次政务会议，华北人民政府主席董必武在会上临时增加了一项《关于发行统一钞票问题》的议题。会议经过认真讨论后做出决议：“发行统一货币现已刻不容缓，应立即成立中国人民银行并任命南汉宸为中国人民银行第一任总经理。”

1948年11月22日，董必武签发了成立中国人民银行发行统一货币的训令。

12月1日，董必武、薄一波签署华北人民政府“金字第四号”布告：“为适应国民经济建设之需要，特商得山东省政府、陕甘宁、晋绥两边区政府同意，统一华北、华东、西北三区货币，决定：（1）华北银行、北海银行、西北农民银行合并为中国人民银行，以原华北银行为总行。所有三行发行之货币，以及对外之一切债权债务，均由中国人民银行负责承受。（2）于本年12月1日起，发行中国人民银行钞票（下称“新币”），定为华北、华东、西北三区的本位币，统一流通。所有公私款项收付及一切交易，均以新币为本位货币，新币发行之后，冀币（包括鲁西币）、边币、北海币、西农币（下称“旧币”）逐渐收回，旧币未收回之前，旧币与新币固定比价，照旧流通，不得拒用……”中国人民银行的办公地点就是石家庄市原中华北街11号华北银行所在的小灰楼。同日，就在石家庄市和平山县先后发行了面额为10元、50元的中国人民银行新币。

新成立的中国人民银行以货币发行和经理财政库款为主，共设五个处，共有职工126人。

当晚，南汉宸在石家庄花园饭店宴请华北人民政府和石家庄市党政领导以及参与筹备中国人民银行的人员，共同庆祝中国人民银行的诞生，当时唯一见过列宁的首任石家庄市市长柯庆施等100多人参加了宴会。宴会前南汉宸讲了几句话，他说：“我们这一边是胜利，是巩固和发展。国民党那一边是失败、崩溃和灭亡。”表达了对胜利和解放由衷的喜悦。

1949年初，北平解放，中国人民银行由石家庄迁至北平。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中国人民银行成为中央人民政府的中央银行，人民币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唯一法定本位币。各省、自治区、直辖市的中国人民银行分支机构也相继成立。

中国人民银行成立和第一套人民币发行，在中国金融史乃至货币史上都具有划时代的重大意义。它标志着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新民主主义革命胜利前夕，解放区的金融机构及其货币由分散到统一的过程，标志着旧中国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极端混乱的货币金融制度的灭亡和新中国统一的、独立自主的、基本稳定的社会主义货币信用体系的确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