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有益于个人健康和幸福吗

如果宗教没有带给我们今天所持有的道德价值，没有产生西方文明，没有使得社会更加健康和幸福，那么它至少能增加信仰者个人的健康和幸福？我们再次看到，结果也是混杂多样的。一方面，某些宗教信仰公然危害健康：耶和华见证人信徒，拒绝输血救命；基督教科学派信徒，相信上帝会治好他们的疾病，因此药物治疗没必要，结果是很多信徒死于可以医治的疾病；基督的圣灵降临节追随者，拒绝所有的药物治疗，因此儿童死亡率比普通人群高26倍；印度教徒，相信轮回，相信疾病是对前世恶行的报应，因此不需要寻求药物治疗。[46]

另一方面，在2000年出版的对30多份研究的后续分析中，心理学家迈克尔·麦卡洛和他的同事发现宗教信仰和健康、福利及寿命之间存在强相关性：比起弱宗教信仰者，强宗教信仰者在任何一次给定的随访中活着的可能性高29%。[47]当这一研究被广泛报道的时候，怀疑论者在如何解释这些结果方面受到了信仰者的挑战，他们仿佛在说：看，有一个上帝，这是对信仰的回报。

然而，在科学中“上帝为之”不是一个可检验的假说。追问的心灵想要知道上帝如何为之，什么力量或者机制在起作用。“上帝神秘行事”不会通过同行评议。甚至“信仰上帝”或者“宗教信仰”这样的解释也必须被分解成它们的组成成分，以便发现信仰与决定健康、福利和寿命的行为之间联系的可能的因果机制。这正是麦卡洛和他迈阿密大学同事布莱恩·威洛比在对数百份研究的后续分析中所做的。他们发现，宗教信仰者更可能参与健康的行为如锻炼、看牙医和系安全带，而且他们较少可能抽烟、饮酒、服用消遣性药物和参与风险性行为。[48]为什么？宗教提供了紧密的社会网络，这个网络强化了积极行为，抑制了消极习惯，并且它还带来为了目标实现的更好的自我管理和针对负面情绪的自我控制——这是另一种形式的社会资本，具有宗教或者世俗的建设性。

甚至“自我控制”这个术语也需要可操作的定义，并被分解成各个组成部分，以便了解它如何运作。严格意义上讲，佛罗里达州立大学心理学家罗·伊鲍迈斯特2011年的作品《意志力》就是在做这样的工作。此书的另一位作者是科学作家约翰·提尔内。[49]自我控制是运用个人力量意欲一个行为后果。研究发现，能够延迟享受（例如，现在放弃一个棉花糖为了稍后能得到两个[50]）的儿童后来的学业成就和社会适应评价方面得分较高。宗教提供了终极的延迟享受策略（永生），鲍迈斯特和提尔内引用的研究显示，“在主日学校花更多时间的学生在自律的实验室测试中得分更高”，而且“父母和老师虔信宗教的学生在冲动方面的打分都比较低。”[51]当然，很多宗教都需要一定程度的自律才能成为教徒（通过必要的入教仪式、圣礼、什一税等），因此当社会科学家后来评价他们时，他们就可能已经是一个自我控制能力和意志力都很强的自我选择的群体。

然而，任何人都能够与设定目标和督查个人进步背后的机制合拍，不论他是教徒还是非教徒。鲍迈斯特和提尔内注意到，冥想时，你从一到十计数自己的呼吸，然后一遍遍重复，“可以建立起精神自律。念玫瑰经，诵唱希伯来诗篇，重复印度教祷文都有同样效果。”当人们举行这些仪式时，扫描他们的大脑会发现与自我管理和注意力控制相关的区域活动强烈。事实上，麦卡洛把祈祷和冥想仪式形容为“一种为了自我控制而进行的无氧运动”。

鲍迈斯特在自己的实验室已经证明，自我控制能够随着抵制诱惑的训练而增强，但你必须控制自己的节奏，因为就像肌肉一样，过度努力可能会削弱自我控制，让你更容易屈服于后来的诱惑。最后，鲍迈斯特和提尔内补充道，宗教的角色是行为监视器，一个反馈系统，让人们觉得某人正看着他们。对信仰者来说，某人可能是上帝或者其他教友。[52]对非信仰者来说，家庭、朋友和同事就担当了监督者的角色——他们看到不端品行为会有不满。

正如奥斯卡·王尔德所说，世界充满了诱惑，“我可以抵抗一切诱惑，除了诱惑本身。”宗教是抵抗诱惑的一条路径，但还有其他路径。我们可以追随19世纪的非洲探险家亨利·莫顿·斯坦利的世俗路径，他宣称“自我控制比火药更加必不可少”，如果有“神圣使命” （斯坦利这么称呼它）在身时尤其如此；他的神圣使命是废除奴隶制。回想一下斯坦利的自白，我们将会在黑暗时刻做得好一些。斯坦利说：“我可怜的身体遭受了可怕的困苦……它已经退化、疼痛、疲倦并且生病了，身体在它所承担的使命的重压下已经几乎要沉沦了；但这只是我自己的一小部分。因为真正的自我躺在黑暗的包围之中，并且身体每一天都在拖累它，对于这样的悲惨处境，真正的自我一直太傲慢和高昂了。”[53]

选择你自己的神圣使命，监督并控制你朝向目标的步伐，有规律的饮食和作息增强你的意志力，坐立如松，井然有序，仪容整洁（斯坦利在丛林中每日都要刮脸），并且让自己被支持性的强化努力的社会网络围绕着。每个人都有职责实现这种神圣的强健状态，不论是宗教信仰者还是非宗教信仰者，只要他意欲把自己推向更高尚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