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环境保护

一、马多依农业生态园建设

山区综合开发必须正确处理经济效益和生态效益的关系，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发展。过去，马多依下寨山上有“四多”，即森林多、野果多、野菜多、野生动物多。村民常年都可以在山上找野果和野菜吃。说起往日山上的野生动物，村民个个都是如数家珍、津津乐道：“以前村里有大森林，水源相当的好。森林太茂密了，一进去都是动物在跑，看着就害怕。野生动物太多了，有狼、老虎、金钱豹、野猪、穿山甲、果子狸、猴子、马鹿、麂子、山猫、野鸡、鸟、蜥蜴、蛇等等。蛇有眼镜王蛇、蟒蛇、金环蛇、银环蛇、竹叶青蛇、红脖子蛇等种类。夏天连续下了几日的雨，再有大太阳，蛇就爬出来晒太阳了。山上的鸟很多，名字大多叫不出来。猴子有四五群，长得还不一样，黑色的、黄色的、长尾巴的、小个头的都有。山上的老虎追赶我们养的牛，追到了村里头，大家也不敢开枪。因为老虎都是成对的，有公有母，打死了一只，另外一只会回来报仇的。马多依大队养猪场的猪还有被老虎叼走吃了的。野猪太多了，对我们种植的玉米和木薯经常搞破坏，有时候都被搞得绝收了。马鹿也很多，它们喜欢吃草，还会吃水稻，尤其喜欢吃水稻的根部和叶子。只要拿个小板凳坐在马鹿喝水的地方等着，就会看到一群一群的马鹿了。马鹿的角很长，有70厘米到80厘米，而且每年都要更换鹿角。”

个案4-6：村民黄保山谈马多依T下寨野生动物的情况^[28]

HBS：以前正儿八经有野生动物。我十八九岁的时候，那个猴子啊，到山脚那边，还有大棚那边，都有。现在到哪里去找？一只都没有。我跟老人打果子狸，没多远，最多半公里，枪一响，拉了就回来。

HHY：你怎么知道它叫果子狸呢？是看电视吗？

HBS：不是，果子狸是国家称呼，现在谁不知道？果子狸它是比较聪明的，我们本地话就叫破脸狗。

HHY：你知道2003年的“非典”吗？听说和果子狸有些关系。

HBS：“非典”，我们河口这里根本没有，是其他地方的事儿。为什么有人喜欢吃野味？因为现在养好多东西都喜欢用饲料，动物的饲料味太重了。有些又是用假饲料，假饲料对我们身体很不好。

为种植香蕉，马多依下寨山上的树木和竹子被砍伐殆尽，仅剩下一小片原始森林了。森林没有了，野果、野菜就难觅了。野生动物因为没了食物和安家之所，都跑到其他地方去了。山上的土地因为常年种植香蕉，已经出现了肥料不足、水土流失的征兆。村民反思说：“现在，虽然我们这里是有点富，但是经济发展也是靠生态的破坏带来的。不能再盲目种植香蕉了。如果政府对我们的山地实行退耕还林，我们也是十分愿意的。”

为解决日益凸显的生态危机，马多依下寨正在尝试发展多样化种植和农业生态园区建设，努力做到“一村多品”。2011年6月，红河州招商局的马多依农业生态园项目正式立项。马多依农业生态园位于河口县南溪镇马多依上寨、马多依下寨、戈浩3个自然村，东临戈浩山庄及龙堡，西靠南溪镇，北为马多依北山，南是马多依南山，交通便利，距离河口县城18千米，农业资源丰富，以种植香蕉、蔬菜、水稻等农作物为主，具有发展农业旅游产业的潜力。生态园总面积达1万亩，预计总投资1亿元，项目建设时限为3年，是一个集乡村休闲、观光、娱乐、农事生活体验为一体的乡村农业旅游园。生态园将推广清洁型能源，减少农药使用，实现无公害农业生产，并修建环保厕所，进行垃圾统一处理。

图4-20　马多依下寨中宣传保护野生动物的告示牌
（毛登科摄　2011年2月7日）

二、反对黄磷厂扩建事件

马多依下寨村口有3个工厂，即河口磷酸盐厂（村民俗称“黄磷厂”）、水泥厂和砖厂。水泥厂和砖厂环境污染方面存在的主要问题是粉尘污染，黄磷生产则存在高污染，对于黄磷厂的存在，村民们怨声载道，每每提起都是皱紧眉头、大吐苦水。

黄磷厂的污染情况，据村民介绍：1984年黄磷厂正式建厂，当时征用了马多依下寨76亩的集体土地。黄磷厂最初是集体所有制企业，隶属于河口县轻工局管辖。2003年，国家经济体制改革，黄磷厂卖给私人老板李锦，变成了私营企业。黄磷厂与马多依下寨紧紧毗邻，在选址上是不科学的。生产黄磷时会排放出烟尘、废水，产生较大的噪音，对马多依下寨的人、畜、农作物、生态环境均产生了恶劣影响。20世纪八九十年代村里种植水稻时，黄磷厂的废水漏排到水田中，因为废水含磷量高，水稻看着长势很好，但是就是不会结穗，导致一些村民的水稻颗粒无收。种植香蕉后，在黄磷厂开工期间，受污染的香蕉叶片都是发黄的。村民养殖的牛、猪、鸡、鸭等牲畜在喝了被污染的水或吃了被污染的草后，导致身上、脚蹄腐烂，中毒甚至死亡的事件不在少数。在黄磷厂工作过14年的村民黄保明说：“我是1990年进入黄磷厂上班，2004年因为厂里改制就退出了。在厂里工作的14年，就是‘吸毒’的14年啊。”该厂工人都是在有毒的烟雾和有害粉尘中从事重体力劳动，长期下来，工人的体质会变得越来越差。经广大村民多年、多次强烈要求，黄磷厂每年付给马多依下寨一定的污染费，但一直迟迟得不到落实。1999年，经河口县委、县政府协调督促，黄磷厂迫不得已才开始以共建文明村的名义每年付给马多依下寨1万元作“共建费”，却不愿公开承认是污染补偿费。

马多依下寨村民对村口这家黄磷厂的污染问题的投诉在2009年发生的反对黄磷厂扩建事件中有集中体现。笔者根据政府文件和对村民的调查将此事件记录如下：

图4-21　从马多依下寨后山上俯瞰黄磷厂全貌（毛登科摄　2011年2月8日

2009年10月21日，黄磷厂厂长李锦找到马多依下寨村民小组组长黄保明商谈，提及黄磷厂准备扩建3号炉，该锅炉建成投产后将年产2万吨磷酸产品，希望获得全体村民的支持。黄保明感到事关全体村民的切身利益，必须集体商议，于是在10月26日上午8时召开全体村民大会，征求村民意见。参会村民讨论认为：自黄磷厂建厂以来，给马多依下寨、水果场等，造成了人、畜、农作物及环境等不同程度损害和损失，对当地社会造成极大影响。为此，大家一致同意，抵制黄磷厂扩建3号炉，并写好材料呈报各有关部门。

图4-22　马多依下寨村口的云南国资水泥红河有限公司河口分公司
（毛登科摄　2011年2月8日）

2009年10月27日，马多依下寨村民小组全体村民将签字画押的《关于强烈要求制止河口磷酸盐厂扩建3号炉的联名报告》递交河口县政府。此后，马多依下寨村民王加坤、陆金美作为中共南溪镇第六届代表大会代表又在中共南溪镇第六届代表大会第三次会议上提出“关于马多依上寨、下寨强烈要求制止河口磷酸盐厂3炉的建议”。

针对马多依下寨村民的建议，相关部门给出的答复意见是：河口磷酸盐厂（黄磷厂）是化学工业工厂，其生产排放出来的气体对生物有较大的危害，严格来讲，厂址应远离居住区，但由于历史原因，已坐落在马多依下寨，要搬迁不符合现实要求，只能从技术改进的角度来考虑，减少工厂生产对村寨环境的污染。目前，河口磷酸盐厂根据工信〔2009〕79号《云南省工业和信息化委员会关于同意河口金成化工有限公司黄磷生产装置等溶升级技改项目开展前期工作的通知》，进行厂能升级，厂能升级后1号、2号炉将被技改炉替代，这应该是“改进”而不是“扩建”。厂能升级后，固体排放量将达到零，空气污染指数将大大降低。技改后该厂必须经过环保等有关职能部门检查评估后才批准生产，河口县党委和政府也将对该厂的环境污染问题予以重点关注。^[29]

至2011年笔者调查时，黄磷厂3号炉的扩建项目虽然未动工，但是仍在紧锣密鼓地操办。面对黄磷厂多年的废物处理不达标，厂子效益不好的状况，马多依下寨全体村民日夜盼望着能让其停工歇业，但是他们没有采取不理性手段，而是不断地向上级部门递交材料，在党代会、人代会上反映情况，通过合理、合法手段保护村寨环境。村民代表将河口县委办公室、县政府办公室、县环保局、县农业局，南溪镇党委、镇政府办公室等各个相关单位都跑了个遍。政府部门因为种种原因，最终没有支持村民的主张。通过马多依下寨村民针对黄磷厂生产造成的环境污染的维权主张和行动，我们可以看到，加强农村生态环境保护的观念已经深入民心。党的十八大从“美丽中国”社会主义建设总布局高度，对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重大历史任务进行了阐释，提出建设“美丽乡村”宏伟目标。为建设“美丽乡村”，政府必须加大对乡村环境污染的综合治理工作。马多依下寨村民面对农村工业污染的维权努力，是其环保意识和维权意识的积极体现。只有公民积极参与、政府依法监管、企业履行自己的社会责任，各方形成合力，才能使“美丽乡村”“绿水青山”得以实现。

【注释】

[1]李富强：《中国壮学第1辑》，民族出版社2006年版，第512—514页。

[2]河口瑶族自治县地方志编纂委员会：《河口县志》，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4年版，第593页：“1966年11月9日，越南老街省农业参观团，由老街省省委常委、农村工作部部长越进率领到河口，在河口县委常委、组织部部长李望，外事科副科长苏家才陪同下参观马多依农业社的水稻耕作。”

[3]根据2011年2月19日对马多依下寨村民小组组长黄保明的访谈记录整理。

[4]中共河口县党史征集研究室：《中共河口瑶族自治县县党史资料（第一辑）》，红文新内资字〔2001〕第29号，云南省个旧市印刷厂印制，第18页。

[5]根据2011年1月25日对马多依下寨党支部书记王加坤的访谈记录整理。

[6]云南省地方志编纂委员会：《云南小康年鉴2005》，云南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121页。

[7]陈清西、纪旺盛：《香蕉无公害高效栽培》，金盾出版社2004年版，第34页。

[8]根据2011年2月19日对马多依下寨村民王慧的访谈记录整理。W指代王慧，H指代黄禾雨。

[9]根据2011年1月28日马多依下寨村民郎华的访谈记录整理。L指代郎华，M指代毛登科。

[10]资料来源：马多依下寨村民小组，2011年1月。

[11]2011年2月8日（大年初六）马多依下寨香蕉的收购价格为每千克3.6—3.7元。

[12]根据2011年1月28日马多依下寨村民郎华的访谈记录整理。L指代郎华，M指代毛登科。

[13]根据2011年1月28日马多依下寨村民黄保林的访谈记录整理。

[14]资料来源：马多依下寨村民小组。

[15]根据2011年2月12日对马多依下寨小组长黄保明的访谈记录整理。

[16]代斓喆：《省农业厅调研组到南溪镇调研》，河口县农业信息网，http://www.ynagri.gov.cn/hh/hk/news5797/20091104/207241.shtml，2009年11月4日。

[17]代斓喆《：中国河口边境现代农业区建设现场办公会在南溪镇召开》，河口县农业信息网，http://www.ynagri.gov.cn/hh/hk/news5797/20100429/376673.shtml，2010年4月29日。

[18]资料来源：根据南溪镇党政办的会议记录整理，会议时间：2010年6月。

[19]资料来源：南溪镇党政办，2011年1月。中共河口瑶族自治县南溪镇委员会文件，南报发〔2010〕68号，签发人：南溪镇党委书记杨兴成。

[20]资料来源：南溪镇党政办，2011年1月。

[21]根据2011年2月17日对南溪镇党政办副书记龙剑波的访谈记录整理。L指代龙剑波，H指代黄禾雨，M指代毛登科。

[22]资料来源：马多依下寨村民小组，2011年1月。

[23]资料来源：马多依下寨村民小组，2011年1月。

[24]背景资料：2007年，云南省委、省政府提出用3年时间，在少数民族人口占60%的全省沿边一线9个州市的25个边境县和3个藏区县，全面实施以大力推进义务教育，加强农村医疗保障，推进广播电视“村村通”，推进文化建设和农村实用科技普及为内容的“边疆解五难惠民工程”。

[25]代斓喆：《南溪镇举行马多依果蔬专业合作社揭牌仪式》，河口县农业信息网，http://www.ynagri.gov.cn/hh/hk/news6244/20100820/531492.shtml，2010年8月20日。

[26]根据2011年2月12日对马多依下寨村民黄保明的访谈记录整理。

[27]资料来源：马多依下寨村民小组，2011年1月。

[28]根据2011年2月15日对马多依下寨村民黄保山的访谈记录整理。HBS指代黄保山，HHY指代黄禾雨。

[29]《对中共南溪镇第六届代表大会代表建议的回复：关于马多依上寨、下寨小组强烈要求制止河口磷酸盐厂扩建3号炉的建议》，资料来源：河口县人民政府，2011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