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山歌又好声又软绕绕韧韧唔断
客家山歌由词与曲有机结合而成,其风格特色,在很大程度上是由曲调来体现的。清初学者屈大均说:“大抵粤音柔而直,颇近吴越,出于唇舌间,不清以浊,当为羽音,歌则清婉溜亮,纡徐有情,听者亦多感动。”(《广东新语·卷十二诗语·粤歌》)黄遵宪说:“瑶洞月夜,男女隔岭相唱和,兴往情来,余音袅娜,犹存歌仙之遗风。一字千回百折,哀厉而长,俗称山歌。”(《人境庐诗草》)那么,从音乐方面来说,客家山歌到底有些什么特点呢?
音乐构成 从总体来说,客家山歌的结构,词与曲是相一致的,但曲调方面,又有它自己的规律,也就是有自己的特点。山歌词,一般的、大量的是七言四句体,有的则是五句体,还有少数的是三句体或三句半体。与此相适应,曲调亦有四句体、五句体、三句体、三句半体等;同时,有自身的构成规律。例如四句体,有以下几种构成方式。一种是“起承转合”式,四个乐句的第一句起头,第二句承接第一句展开来唱,两句表现了一定的艺术形象,但意犹未尽,于是第三句来个转折,进入第四句结束,完成艺术形象的塑造。第四句一般是第二句的重复(可以是严格的重复,也可以是有变化的重复,以下讲到的“重复”,均是此意),但经过了第三句的转接,它已不是简单的重复,而具备了综合、完成的作用。再一种是“正反合”式,第二句和第三句落音相同,是重复的关系,于是四个乐句划分为三节:第一句是“头”,好比是开篇,第二、三两句是“身”,好比是陈述,第四句是“尾”,好比是终结。三节式的曲调和四句歌词相配,看来有点矛盾,但歌手们在歌唱的分寸上把它们统一起来了。“正反合”的构成方式很有创造性,这种山歌,多出现于梅县、大埔、兴宁、平远一带,形成重要的地方特色。还有一种是“并置”式的四句体,四个乐句是并置的关系,没有重复句,有点直叙的味道。
四句歌词可以和二句体的曲调相配。二句体,一个上句,一个下句,一呼一应,类似问答,这是客家山歌最基本的曲体。四句词和两句曲如何结合?一个办法是一句曲调装两句歌词,一个办法是每个乐句唱一句歌词,而两个乐句重复一次,成为复二句体。后一办法,应用最为广泛。
有的歌手认为四个乐句不足以抒发自己的情怀,于是多加衬词,扩充乐句,将四句歌词用八个乐句来唱,冲破了框架的限制,但这不是破坏,而是创造。例如梅县的《你系敢过妹敢连》,是“正反合”式四句体加复二句体,共八个乐句,民间称之为“四句八节”(见后附谱例8)。
以上各种曲体都是单乐段结构,称单段体或一段体。还有一种二段体山歌。山歌对唱时,甲和乙一般都唱同一个曲调,这是一段体的重复,但也有的唱不同的曲调而形成二段体。例如河源的《三百条牛赶上岭》,男、女对唱,二人所唱曲调不同,但音乐素材有内在联系,并且结尾相同,因此它是一首二段体山歌而不是重复的单段体山歌。二段体山歌极少。
客家山歌的歌调,一般由五六个音构成,用七八个音的较少,个别的用到九个音;也有的只用三四个音就串成了一首好听的山歌。所用的基础材料虽然很节省、很简单,但听来并不单调。例如兴宁的《罗岗行下八角亭》,只用了6、1、2三个音,而唱来却是那么的深情,那么的动听(见后附谱例9)。
每个歌调都体现出一定的调式。广东客家山歌以徵、羽两个调式为主,前者约占40%,后者占50%以上,宫、商、角调式很少。在客家人聚居中心区,即梅州所辖八个区、县、市,其山歌,羽调式显现出很强的优势,几乎占了80%,形成了地域性的特点。
每一个地方的山歌,都有其特定的歌腔,它是由一个固定的骨架作规范的。例如梅县、大埔的一些山歌,其四个乐句的落音分别是2、1、1、6(见后附谱例10)或1、6、6、5,落音确定了,调式和曲体也就确定了:前者是羽调式,后者是徵调式,而二者都是“正反合”式的四句体。这就是那一带地方山歌歌腔的骨架。这种骨架不是由哪一个人创造的,而是历代无数歌手在歌唱实践中,世代相传,约定俗成地形成的。按照这些骨架,歌手们可以自由编织旋律,这就既有规范,又有发挥其即兴创作才能的余地。反过来,可以说,无论歌手如何自由发挥,但绝不会偏离或破坏这些歌腔的骨架,就像歌手们虽然没有学过韵书,但在歌唱中即兴编词时总能合辙押韵那样。
歌腔骨架有地域特性。例如梅县和新丰各有一首咏唱八月中秋的山歌,歌词相同,但曲调不同。梅县的《八月十五光华华》,四个乐句的落音分别是2、1、1、6,羽调式,“正反合”式四句体,散板;新丰的《八月中秋看月华》,四个乐句的落音分别是5、5、6、5,徵调式,“起承转合”式四句体,节拍规整。很多山歌都标明了产生地,如“松口山歌”、“长潭山歌”、“罗岗山歌”、“石马山歌”等,实际上是一个地方特点的标志。
装饰、华彩 在常规的骨架规范下,歌手们巧妙地运用衬词、装饰音、拖腔等华彩手段,使旋律丰富起来,生动起来,创造出许多优美动听的山歌调。
客家山歌的衬词多种多样,不仅咿、呀、哟、嗨等虚词可作衬词,连“刘三妹”、“刁嫂子”、“黄草帽”、“矫情妹”等人名和其他实词也可成为衬词。山歌加了衬词,使得歌调更为生动、更为活泼,如果主词、衬词再作些巧妙安排,就更能增加生趣。如连平的《过山溜》,它有句首的衬词,也有句尾和句中的衬词,特别是第一、第四两句的句尾,插唱了一串衬词之后,才将第七个字唱出来,取得了“欲显故藏”的效果,十分别致;还有,第一、二、四句,都是展开来唱,而第三句则是紧缩地唱,张弛有度,很活泼,不呆板。(见后附谱例11)
运用拖腔和装饰音,更是客家山歌突出的特色。如蕉岭的《长潭行出公王陂》(见后附谱例12),曲调中除标明的装饰音之外,好几处成串的短时值音符实际上也是装饰音,同时还起拖腔的作用。这首山歌,既有衬词,又有拖腔和装饰音,使它增色不少,十分耐唱、耐听。如一首山歌所唱的:“山歌又好声又软,好比湖竂(大埔县城)面线干(面条),好比蕉岭锅粄(一种糕点。,读‘笃’,底,末端;粄,读‘板’,糕),绕绕韧韧挷(读“邦”,扯,拉)唔断。”正因为如此,客家山歌流传至今,经久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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