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经常漫步名山古刹,与许多高僧结为至交,寻得心灵的安憩与慰藉_
在杭州这个人文荟萃之地,不仅文人名士汇集,湖山之中还隐居着不少有道高僧。苏轼来杭之后,经常漫游在名山古刹:
三百六十寺,幽寻遂穷年。
——《怀西湖寄晁美叔同年》
穷幽览胜,与许多僧人结为至交。(www.guayunfan.com)苏轼自幼生长在一个佛教气氛十分浓厚的家庭,父亲苏洵喜与名僧交游,嘉祐四年举家南迁京城前,曾捐钱塑观音、势至、天藏、地藏、解冤结、引路王六菩萨像。母亲程氏夫人更是笃信佛教,她仁慈宽厚,最恨杀生,家里藏有十六罗汉像,每天摆设供品,虔诚礼佛。父母去世之后,苏轼曾将他们平生赏玩佩带的珠宝饰物施舍给寺庙。在这样的家庭氛围中,苏轼耳濡目染,少年时代就开始阅读佛书。随着生活阅历的逐步丰富,官场生活的种种苦闷,以及生老病死、悲欢离合的无常体验,促使苏轼思考人生的价值、生命的意义,与此同时,对佛学的兴趣也日益浓厚。佛教的根本目的是求得人生解脱,为了达到这一目的,它的全部教义紧紧围绕着揭示人生乃至宇宙万象的真实本质这一中心,包含了十分精深的自然与生命的哲学。在杭州与高僧的交往,使苏轼深深感到:
所至得其妙,心知口难传。
——《怀西湖寄晁美叔同年》
得到了不少可以意会,难以言传的人生启迪。他曾有不少诗文记载了自己从佛寺、名僧那里寻得的心灵安憩与慰藉:
鸡鸣发余杭,到寺已亭午。
参禅固未暇,饱食良先务。
平生睡不足,急扫清风宇。
闭门群动息,香篆起烟缕。
觉来烹石泉,紫笋发轻乳。
晚凉沐浴罢,衰发稀可数。
浩歌出门去,暮色入村坞。
微月半隐山,圆荷争泻露。
相携石桥上,夜与故人语。
——《宿临安净土寺》
这是怎样一种令人神往的生活啊!如此的宁静悠闲,如此的超尘脱俗,又是如此的自由无拘!徐徐清风中,炉香静静焚化,午睡醒来,捧一壶山泉沏成的紫笋名茶,悠然谛听山林的轻籁;黄昏沐浴之后,梳理着稀落的鬓发,漫步松间竹畔,看暮色渐渐笼罩村坞;夜静时分,微月在山凹间半隐半现,亭亭荷叶上洒满晶莹的露珠,一二知己相携石桥之上,清谈佛理禅心……怪不得苏轼时时要从繁杂的公务中、从热闹的游宴中、从温馨的家庭中逃离出来,屏退所有的骑从,穿山度岭,独享这一份清幽。数十年后,苏轼已经离开人世,杭州一位老和尚还时时和人谈起,他幼年时候作为庙里的一个小沙弥,怎样怀着敬畏的心情偷偷打量这位当代最著名的大学者,在竹荫间散发摘巾,袒衣酣睡。
幽寂的山林寺庙本身就充满禅意,苏轼徜徉其间,引发出无数人生哲思,更何况还时时有高僧讲经说法,为他指点迷津?
法师住焦山,而实未尝住。
我来辄问法,法师了无语。
法师非无语,不知所答故。
君看头与足,本自安冠屦(jù,麻鞋)。
譬如长鬣人,不以长为苦。
一旦或人问,每睡安所措。
归来被上下,一夜无著处。
展转遂达晨,意欲尽镊去。
此言虽鄙浅,故自有深趣。
持此问法师,法师一笑许。
——《书焦山纶长老壁》
这是一首以诗谈禅的作品,记叙了诗人在纶长老默照禅的开示下,慧心顿悟的过程。这位长老虽然身住焦山,心灵与精神早已超出于尘世之外,苏轼对他十分景仰,一见面便迫不及待地向他求教,追问人生的真谛,谁知长老默然不答。其实长老并非没有作答,只是诗人一时没有领悟到这不言之言,不教之教。佛法存在于日常生活之中,就像头上的帽子与脚上的鞋,平常而习见,关键在于自己的领悟。诗人辗转反侧,彻夜参究这无语的禅教,终于明白人生的烦恼即在于过分地关注与执著外物。好比一个留长胡子的人,本来并不觉得累赘,可是一旦有人问他晚上睡觉时,怎么安置这数尺长须,这天夜里就不由得特别注意,一会儿把胡子放在被子上面,一会儿又把它放在被子里面,无论怎样都觉得很不适意,通宵折腾,再也无法安眠,于是,第二天一早,便恨不得立即剪去这一缕烦恼丝。这个比喻虽然浅显,却蕴含着深刻的禅理,长老听后,不禁含笑,点头称许。
年来渐识幽居味,思与高人对榻论。
——《是日宿水陆寺,寄北山清顺僧二首》其一
不管心中有多少现实的苦痛与烦恼,只要与这些道性高妙的世外高人“清坐相对,时闻一言,则百忧冰解,形神俱泰”(《海月辨公真赞》)。他得到的不仅仅是暂时的解脱,更是一种了悟人生,超越是非、荣辱与得失的哲学修养,此后,这种修养成为他坎坷一生中极大的精神助益。
己外浮名更外身,区区雷电若为神?
山头只作婴儿看,无限人间失箸人。(箸:zhù,筷子)
——《唐道人言:天目山上俯视雷雨,每大雷电,
但闻婴儿声,殊不闻雷震也》
只要能把生死、荣辱置之度外,还有什么是值得人畏惧的呢?就像唐代道士子霞在《天目山真镜录》中所描述的那样,站在高耸入云的天目山,俯视半山之畔雷雨大作,那一声声令山下凡人胆寒心颤、惊落手中筷子的巨雷轰鸣,云中听来也不过如婴儿的嘤嘤娇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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