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黄远生等名记者的出现
由于各报加强新闻报道，记者以获得独家新闻为能，报纸以发表精彩的通讯报道取胜，新闻竞争日益加剧。因此，各大报不惜重金聘请有才干、有经验的记者常驻北京，以专电的形式独家报道中央的政治新闻。个别大报还派出了驻国外的记者，加强国际新闻的报道。中国新闻事业史上第一批以采写新闻出名的新闻记者在新闻竞争中应运而生。这些名记者大都受过良好的教育，有一定的新闻学修养和办报经验，又有较好的中西学问基础和驾驭文字的能力。
其中最为杰出的是黄远生，戈公振先生在《中国报业史》一书中称之为“报界之奇才”（图6．2）。黄远生（1885—1915），原名基，字远庸，远生是他的笔名，江西九江人。少年勤奋好学，曾在两年内连中秀才、举人、进士三榜而文名大噪。1904年中进士后，获得“知县即用”资格，但他不愿做官，却东渡日本官费留学，专攻法律。
图6．2 黄远生
1909年回国后，清政府任命他为邮传部员外郎兼参议院行走和编译局纂修官，但他不甘心“以极可爱之青年之光阴，而潦倒于京曹”，便经常为京、沪报刊撰写国际时事评述。辛亥革命后，黄远生全身心地从事新闻工作，先是创办和主编《少年中国》周刊，后又编辑过梁启超主办的《庸言》杂志，并担任上海《时报》、《申报》、《东方日报》驻北京的特约记者和北京《亚细亚日报》的撰述，还经常为《国民公报》、《论衡》和《东方杂志》撰稿。
在新闻业务上，黄远生以擅长写新闻通讯而著称于世，被誉为中国新闻通讯的奠基人。黄远生的新闻通讯具有以下特点。
一是题材重大，记载翔实。由于他中过进士，留过学，又在前清做过官，得以周旋于民国总统、内阁总理、各部总长和各政党要人之间，对民初政坛十分熟悉，因而他能采访到许多别人采访不到的重大新闻和内幕新闻。他采写的《政界内形记》、《最近之秘密政闻》、《借款里面之秘密》等通讯，披露了袁世凯、唐绍仪、梁士诒、熊希龄等人之间的复杂关系，各政党之间争权夺利的斗争，以及袁政府不惜以领土主权为抵押向六国银行团借款的内幕，既是新闻，又是信史。
二是针砭时弊，为民请命。作为一个正直的新闻记者，黄远生用他那如椽之笔，对袁世凯的黑暗统治和官僚政客痛加针砭。他大胆抨击袁世凯：“故政局之日趋于险恶者，非他人为之，乃袁总统自为之也。”“袁总统者，在世界历史上虽不失为中国怪杰之资格，而在吾民国史上终将为亡国之罪魁。”对那些“如盗、如丐、如流氓”的官僚，黄远生斥之为“百鬼昼行，万恶皆聚，如囊阗塞，危亡面前而不为动”的行尸走肉。
三是通俗自然，涉笔成趣。黄远生提倡“以浅近文艺普通四周”，因而他的通讯和文章虽然用半文半白的文体写成，却十分浅近，且不拘一格，有的将背景材料置于篇首而娓娓道来，有的先交代结果后逐渐展开，有的则纵横交错、波澜起伏。因此，邹韬奋曾用“流利、畅达、爽快、诚恳、幽默”[6]来评论他的文风。至于涉笔成趣，是指黄远生具有超强的捕捉各种细节的能力，绘声绘形，嬉笑怒骂，鞭辟入里。如《外交部之厨子》一文，通过对厨子形象的刻画，写出了当时官场的腐朽，生动具体，入木三分。
此外，黄远生还发明了“新闻日记”这种通讯体裁，用日记形式报道或评论当日新闻。
黄远生在新闻思想方面也有不少独到的见解。其最著名的是“四能”说，即“脑筋能想，腿脚能奔走，耳能听，手能写”。他说：“调查研究，有种种素养，是谓能想；交游肆应，能深知各方面势力之所存，以时访接，是谓能奔走；闻一知十，闻此知彼，由显达隐，由旁得通，是谓能听；刻画叙述，不溢不漏，尊重彼此之人格，力守绅士之态度，是谓能写。”[7]黄远生本人正是实践这“四能”的模范，所以他虽然从事新闻工作的时间很短，却能成为名记者。
在政治上，黄远生的基本态度是拥袁反孙的，尽管他曾宣布脱离一切政党而独立，也曾对袁世凯的黑暗统治进行过无情的揭露和批评，但始终得不到国民党人的谅解。袁世凯准备复辟帝制的时候，曾对他进行多方拉拢。他为了摆脱袁的纠缠，于1915年9月避往上海，在报纸上刊登启事表明反对帝制的立场，后又流亡美国。然而，“袁氏必欲用之，而仇袁者必欲杀之”，黄远生到达旧金山后不久被中华革命党美洲支部派刺客暗杀，年仅31岁。黄远生发表过的文章，后人将其编为《远生遗著》行世。
除黄远生外，这一时期负有盛名的新闻记者还有刘少少、徐彬彬、邵飘萍、林白水、胡政之、张季鸾等人。
【注释】
[1]引自陈旭麓编：《宋教仁集》上册，中华书局1981年版，第350页。
[2]引自《内务部颁布暂行报律电文》，载复旦大学新闻系新闻史教研室编：《中国新闻史文集》，上海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第88页。
[3]引自《民立报》，1911年12月11日。
[4]引自《申报》，1912年6月14日。
[5]引自《孙中山全集》第二卷，中华书局1982年版，第169页。
[6]邹韬奋：《经历》，三联书店1958年版，第19页。
[7]黄远生：《忏悔录》，载《远生遗著》卷一，商务印书馆1920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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