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原羊只上“夜班”

固原羊只上“夜班”

宁夏日报　王　健

6月1日晚，记者接到读者的电话，称有人在固原市原州区七营镇一带的山上放羊。记者立即驱车前往采访。

山城夜幕低垂，田野里的冬小麦随风摇曳。突然间，司机一脚刹车，记者抬眼看去，公路边30多只羊正撒着欢儿向山上跑去。夜色中，绿草间，一群白色的羊格外扎眼。记者将照相机藏在怀中，悄悄向羊群迂回。不料，牧羊人十分警觉，一声呼哨，撵着羊群就跑了。

6月5日，赴西吉县采访。一大早，一个穿着红衫的女孩赶着10多只羊从山上下来，女孩满脸的疲惫，告诉我：这是一群刚“下夜班”的羊。记者停下车来正欲采访，女孩撵上羊就跑，记者只好用长镜头拍了几张照片。监视器里，青青的山、白白的羊、女孩红红的衣衫组成了一幅“优美”的画面，可记者的心里却泛起阵阵酸楚。

6月7日，记者途经隆德县返回原州区，天色已晚，公路旁不时有农民赶着羊往山上走。记者让司机放慢车速，留意观察，不到一小时，有5群羊从我们的车边走过，数量接近百只。记者下车了解情况，遭到牧羊人破口大骂，大意是，谁愿意半夜三更往山上跑，羊如果有吃的我们也知道躺在家里舒服。

6月9日，海原县南华山。傍晚时分，一个老汉赶着10多只羊在山上蹒跚。记者紧赶几步撵上了老汉，掏出特意准备的香烟，和老汉攀谈起来。“这么晚了还出来放羊？”“没办法，羊没吃的，都快饿死了！”“怎么白天不出来放？”“哎，白天干部查得紧，不敢放。”老汉吸了口烟说，“这季节正是羊长膘的时候，因为没有草吃，羊全乏了，过几天就都卖掉了。”记者本想给老汉宣讲一下有关禁牧封育政策，可饱经世事的老汉似乎猜出了记者的身份，吆着羊向山下走去。

5月1日，全区禁牧封育以来，固原市各级领导和有关部门，做了大量工作，成绩也是有目共睹的。目前，固原市要禁牧封育的草山面积是703.56万亩，饲养的牲畜为533万个绵羊单位，禁牧封育后，全市的饲草缺口是2.73亿公斤，畜牧业又是固原市农民主要的增收来源，单靠减少羊只数量来适应饲草的缺口，显然不符合农民的利益。如何不再让羊群“上夜班”，有关部门应尽快拿出对策。

采写手记

为了恢复生态，遏制沙尘暴，宁夏回族自治区党委、政府决定2003年5月1日在全区范围内禁牧封育。

这一年，我在宁夏日报驻固原市记者站当站长。6月1日，我策划了《禁牧封育30天》的报道选题。按照惯性思维，我打算写一篇综述性报道，配几幅照片，介绍禁牧封育取得的成果。但几天采访下来发现，农牧民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禁牧封育对世代以农牧业为生的西海固人民来说，无疑是一场重大的历史变革，他们在心理上和物质上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同时，有关部门前期的工作做得不够细，致使禁牧封育在实施过程中出现了新情况、新问题——羊是下山进圈了，但是没有足够的饲料，在山上跑惯了的羊一下子圈起来，不吃不喝还闹病。农民一下子还转不过弯来，认为羊天生就是放养的，为什么要圈起来？于是出现了白天政府禁牧、晚上农民偷牧的情况。采访过程中，我的脑海里闪出一个词“羊上夜班”。接下来20多个夜晚，我连续上“夜班”，跑了固原市的6个县（区），目睹了羊上“夜班”的不同情况。在固原市农牧局采访时，我了解了固原全市禁牧草山的面积、牲畜的数量和饲料缺口的具体数字，证明所发现的事实不是偶然现象。

根据采访到的情况，我很快写成了《追踪“上夜班”的羊群》发回编辑部。部门主任把标题改成了《固原羊只上“夜班”》，发往总编室。总编辑和值班编委一致认为此稿是一篇好稿子，决定安排个好位置见报。因当时正是非典时期，版面非常紧张，这篇稿子就跟着夜班编辑上了一个星期的夜班，最后于2003年6月28日《宁夏日报》二版头条发表。

采写此类报道我的体会是，首先要抱着一颗平常心，要给政府帮忙不添乱，用事实和数据说话。《固原羊只上“夜班”》虽然是一篇带有批评性质的报道，但由于从保护农牧民利益的角度，反映禁牧封育的难度和农牧民在禁牧封育中遇到的困难，见报后引起了自治区及固原市领导的高度重视，自治区主管农业的副主席立即到基层调研，每到一地都要关切地询问：有没有“上夜班的羊”。在外地考察县域经济的固原市分管农业的副书记立即返回，约上记者一起上山查看“羊上夜班”的情况。一时间，“上夜班的羊”成了流行的口头禅。自治区及固原市政府调拨资金，派科技人员下乡解决农民饲料不足和羊只更新换代的实际困难。我又根据有人冒充乡干部骗偷牧农牧民的羊的情况，写了《骗子瞄上“上夜班”的羊》，提醒农民夜间偷牧容易让骗子钻空子，造成不应有的损失。对一些不宜公开见报的数据和事实，写了内参《禁牧封育不能一封了之》，形成了舆论强势，既给农民解了难又帮政府分了忧。

其次，采访要扎实、角度要新。在我的文章发表之前，也有人写过禁牧封育后，羊还在山上吃草，但由于角度不“刁”，没有引起人们的重视。而我写的《固原羊只上“夜班”》用诙谐幽默的笔触一下子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力。第三，写作手法上，尽量用白描，不刻意渲染，刻意渲染容易让被批评对象找你的漏洞，“攻其一点不计其余”，从而，失去作品应有的功效。最后，要感谢报社领导慧眼识珠，发现这篇报道的新闻价值，使这篇报道得以实现其价值。

作者简介

王健，历任《宁夏日报》新闻摄影周刊《时代聚焦》常务副主编、摄影部副主任、总编室副主任、摄影部主任、《华兴时报》总编辑。现任宁夏日报报业集团编委，报业集团发展研究部主任，高级记者。

圆满完成党的十六大、十七大、全国“两会”等重大时政新闻采访任务，多次完成中央领导来宁考察的摄影采访任务。2008年，作为宁夏注册记者，全程采访了北京奥运会，获奥委会主席罗格和北京奥组委主席刘淇颁发的荣誉证书。

2000~2009年，获历届宁夏新闻奖。多次获全国党报好新闻奖。首届中国报纸图片编辑金烛奖金奖获得者。作品《固原羊只上“夜班”》获中国新闻奖三等奖。

2009年策划、组织、实施的《徒步黄河金岸》大型采访报道活动，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

2011年，主持完成《宁夏日报读者调查研究》和《大学生阅读党报调查》两份大型调查报告。入选宁夏高级专家联合会文化艺术专家委员会文化组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