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社交媒体“富二代”偏见的成因及对策

网络社交媒体“富二代”偏见的成因及对策

张厚远　周　喆

摘　要　网络社交媒介对“富二代”丑闻的大量报道、大肆渲染和强调，以及为各种犯罪分子贴上“富二代”的标签，让我们看到了当今网络社交媒体中泛滥着的“富二代”偏见现象。本文主要调查了普通网民与媒介从业者，分析“富二代”偏见现象的成因，并提出了解决此类问题的合理建议。

关键词　网络社交媒介，富二代，偏见，对策

一、偏见与标签引起伤害

自杭州“欺实马”事件后，“富二代”词语渐渐成为网络社交媒体里的热词之一，之后，凡是与“富二代”有关的信息，都会有很高的点击率和回复量。比如：“评委影子怒揭‘富二代’选手黑幕”、“网曝江苏‘富二代’澳门豪赌输掉15亿致钻石家业倒闭”、“富二代与公务员校园内PK”、“富二代教你如何快速私了交通事故”等。同时，很多“富二代”也开始在社交媒体里高调炫富、吸人眼球，形成话题。到2012年9月8日止，与“富二代”相关的新浪微博数量将近1067万条，在百度新闻搜索中，与之相关的新闻多达35.6万篇。伴随着贫富分化状况的日益加剧和标签文化的普及，关于“富二代”恶劣行径的控诉在网络社交媒体上也接踵而来。很多“富二代”被贴上了“好逸恶劳”、“坐享其成”、“不遵守法规”等标签，进而形成了一种偏见，甚至有些时候还会出现标签贴错的情况，比如“药家鑫案”里的药家鑫。

作者简介　张厚远，副教授，武汉长江工商学院传播与设计学院，E-mail：zhybien＠126.com；周喆，硕士研究生，暨南大学新闻传播学院，E-mail：56015948＠qq.com。

偏见（prejudice）是一种在错误或僵化的刻板印象（stereotypes）上对一群人所产生的负面态度。偏见的态度是对于特定群体的一种莫名的厌恶和憎恨，偏见还会导致消极和不公正地对待其他群体成员。^[1]网络社交媒介经常会不经核实地随意将“富二代”的标签贴到一些人身上，引咎和妄断事件的缘由与“富”的关系，网络用户如果不加甄别地盲从，无形中会加剧社会不同阶层的对抗情绪。所以，网络社交媒介应发挥其社会的联结功能，协调与沟通各种社会关系，而不是为赢得点击率和眼球而打着舆论监督的旗号曲解事实本身。这种不经查证的“富二代”标签行为不仅伤害了标签当事人，破坏新闻报道的真实性，而且放大了社会各阶层之间的矛盾，加重了一种网络戾气。

二、“富二代”偏见心理的成因

笔者设计了两份网络问卷，用以调查网络社交媒体中的“富二代”偏见现象的成因。问卷1的调查对象是普通网民，有效问卷253份；问卷2的调查对象是网络媒体从业者，有效问卷18份。在邀请受访者填写问卷的同时，笔者也对部分调查对象进行了深度访谈。

（一）贫富分化严重和名利攀比思想浓厚是主因

调查发现，普通民众认为，形成“富二代”偏见的主要原因有三个，首先是人们的收入差距变得越来越大，普通人有仇富情节；其次是社会的权力名利风气越来越严重，得到权力名利的人过于张扬，没有得到的人产生了心理失衡，从而引发集体仇恨心理；第三，由于家庭的溺爱，导致“富二代”心理不够成熟，存在着故意炫富行为，刺激了公众敏感的神经。

问卷1：您认为网络社交媒体对“富二代”偏见的原因有哪些？（多选题）

基尼系数是国际上通用的描述收入不平等状况的指标，指1％的人口占有的社会财富的比重，低于0.3属过于均等，高于0.4则属差距过大，若基尼系数为0.5，说明1％的人口占有了50％的社会财富。中国的居民收入基尼系数1994年突破警戒临界点0.4，美国波士顿咨询公司（The Boston Consulting Group）发布的“2006全球财富报告”显示，中国约0.4％的家庭，占有中国财富总量的70％。在发达国家，一般情况下是5％的家庭占有50％～60％的财富。更为严重的是，社会为扭转贫富差距扩大趋势的难度不是在缩小，而是在扩大，据联合国数据，2011年中国的基尼系数将突破0.55。《北京日报》一篇评论指出：两极分化作为资本积累的一般规律，只会自我强化，不会自行消失，富者更富、穷者更穷将是普遍的情况。

图1　“富二代”偏见的原因调查

马克思・韦伯在其社会分层理论中指出，财富是社会成员在经济市场中获得的生活机遇，有的人拥有财产而在市场上体现其价值，但是有些人用于交换的是知识、技能甚至文凭和社会资历以获取报酬，所以，社会中的各个阶级在市场所享有的资源不同。因此，报酬的多寡是划分阶级、阶层的经济标准。^[2]教育资源、社会保障等资源占有的差异导致社会阶层分化，由于社会政治制度改革相对滞后，导致了下层人晋升的通道受阻，造成了这些社会成员内心的不平衡感。我国的法治建设滞后于市场经济的发展，相关制度也不够完善，因此出现了一些与市场经济要求不相适应的现象，比如垄断、巧取豪夺等。另外，地区发展不平衡、劳资问题尖锐，财产占有差别的日益扩大和劳动与资本利益的日益分化，也加剧了贫富两极的分化。

由于分配制度的不合理，以及文化道德建设明显被忽略，其结果是，富裕阶层可以轻松获得财富而缺乏合理的财富观念，贫穷阶层获得权力、名利的通道受堵，进而产生了更强烈的渴求，从而曲解了财富的观念，这样，就导致了社会上过度地追逐权力、名利的风潮。

（二）网络媒体的过分关注，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富二代”从2009年起，至今一直是各类媒介不愿意放过的话题，关于“富二代盘点”的专题、新闻比比皆是。例如：中国经济网（www.ce.cn）2011年9月1日刊载了一系列来源于大众网的图组——“盘点富二代的炫富、奢靡生活”。其中“富二代秀豪宅讽刺穷人”这样具有煽情性质的标题十分醒目，图组中豪车美女更是吸引人们的眼球。^[3]甚至，凤凰视频网的“凤凰牛视”栏目也发布了“富二代出位行为盘点”的系列视频，其中尽是“宝马”、“裸照”、“拼爹”等字眼。^[4]此类庸俗、煽情的报道无疑是媒介话语权的滥用。这样的内容在各类网络社交媒体上被疯狂地转发着，并被疯狂地评论着，言辞非常激烈、偏见丛生。

媒介有其为公众设置议程的功能，传媒的新闻报道和信息传达活动通过赋予各种“议题”不同程度的显著性的方式，影响着人们对周围世界“大事”及其重要性的判断，并且这种“议程设置功能”并不是传播媒介对外部世界“镜子”式的反应，而是一种有目的的取舍活动。问卷2对网络媒体从业者的调查正好印证了这些事实。

问卷2：“假如您在进行今天的新闻选题，如果有以下几类群体的犯罪事实，您会选择哪一群体进行报道？”

此项调查为单选题，目的在于调查网络媒体从业人员对于报道新闻事实的选择倾向。其中有33.33％的媒体从业人员选择了对富二代、官二代群体的犯罪事实进行报道，在所有选项中占最大比例。由此说明，网络媒体对富二代、官二代犯罪事实的关注度最高，他们为这个群体设置了负面的议题。

图2　网络媒体工作者选择不同群体类别犯罪的调查情况

网络社交媒介对“富二代”议题的设置多数是负面的，2008年全国共发生道路交通事故265204起，造成73484人死亡、304919人受伤，这些数据说明事故频发，但是“欺实马”的主角胡斌、包工头张名宝、“保时捷男女”等却被舆论紧紧包围，网络社交媒介对“富二代”犯罪事件和“富二代”涉及的车祸案件的关注远远大于对平民事件的关注，根本目的在于迎合受众。他们认为，平民百姓乐于看到本阶层的对立面“富者”的丑闻，而“富者”只属于社会群体的一小部分，常被媒介忽视。因此，网络社交媒介成了平民与富人骂战的戏台，本应该承担社会整合功能的网络社交媒介在点击率面前充当了推波助澜的角色。

三、网络社交媒介消弭或减少“富二代”偏见现象的应对策略

（一）新闻报道保持客观、理性、平衡的心态

对于网络社交媒体报道的客观性问题，笔者对网络媒体从业者做了调查，问卷2的第8题：“您认为如今的网络社交媒体新闻报道的客观性如何？ ”

图3　网络社交媒体的客观性调查情况

在接受调查的网络媒体从业者中，只有11.11％的人选择了“比较客观”，而88.88％的人认为目前的网络社交媒体的新闻报道普遍缺乏客观性，其中有44.44％的人选择了“不太客观”。

网络社交媒体时代，人们的新闻理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客观性理念和新闻报道方式受到很大的冲击，许多西方学者发现，无论是什么性质的媒体，都难免受到国家意识形态、经济制度、社会文化等因素的影响，客观性理念指导下的新闻报道并不客观。甚至有些学者论证了新闻不可能客观、新闻不必客观等观点。但是，不管新闻客观性怎样受到怀疑，新闻工作仍然需要一个恰当的判断准则，需要追求理性和平衡精神。

（二）多选择正面的报道

“富二代”大多生于20世纪80年代，他们的父母在改革开放初期发家致富。据统计，80％以上的“富二代”受过良好的高等教育，大多数已经或将要步入社会，成为各行各业的精英。对于这个群体，除了多角度地报道外，应该多选择正面的信息进行报道。

美国《福布斯》杂志公布的2010年全球富翁排行榜中，另外列入了十位最年轻的亿万富翁，而其中有两位是来自中国的年轻富豪。其中一名是广东房地产集团碧桂园创始人之一杨国强之女杨惠妍，她持有70％的股权，净资产34亿美元。继承家业的杨惠妍是名副其实的“富二代”，毕业于美国俄亥俄州立大学，获得市场营销及物流专业学士学位，2005年加入碧桂园担任采购部经理。如今，作为公司执行董事，杨惠妍主要负责整体采购监督、企业资源管理，并参与制订发展策略。但她为人低调，能力超群，同时也是个“仁二代”，2008年5月14日，杨惠妍个人捐资1000万元，委托广东省青少年发展基金会设立“汶川地震孤儿救助基金”，用于救助在四川地震中痛失双亲的儿童；《2010胡润慈善榜》发布，杨惠妍家族五年间用于教育、扶贫、健康、救灾等慈善项目的捐赠额超过5.3亿元，名列第七。^[5]

遗憾的是，“富二代”做慈善的报道在网络媒介中很少出现，富者应承担其相应的社会责任，媒介也应当客观、公正地进行报道。但是，在新闻报道中，却存在着明显的“金钱标尺”的思维。例如，在各种赈灾捐款、公益慈善的报道中，富者捐款的数额往往被媒介视为其道德水平高低的唯一评判标准，捐款数额大的人备受追捧，数额小的人会被指责，把金钱作为唯一的评判标准并不合理，类似于“刘德华玉树捐款只捐十万元”的新闻报道就有失偏颇。

（三）新闻报道要着眼于真实性，不耍噱头

这是导致“富二代”偏见的最大顽症，因此，笔者设置了3个问题进行调查。第一项是关于公众眼中网络社交媒体真实性的调查，第13题“关于网络社交媒体对此类事情的报道，您认为是否有炒作夸大的成分？”

调查结果是，92.49％的普通受众认为网络社交媒体中关于“富二代”的报道中只有部分属实，更多的是使用夸张和“合理想象”的成分，制造噱头，吸人眼球。

第二项是关于网络媒体从业者对此类问题看法的调查：你是否有这样的经历：你认为是有新闻价值的选题，最后却因为噱头不足而遭到上司的否定。

有77.78％的媒体从业者表示，自己曾有过自己认为很有新闻价值的选题，最后却因噱头不足而被上司否定了。

第三项是对普通网民和网络从业者的集合调查：您在转发微博或其他消息时，是否会验证过此信息内容的真实性？

超过55％的受访者在转发微博和其他消息时并不注重验证信息的真实性。

图4　“富二代”报道中是否有夸大的成分调查

图5　媒介从业者是否因噱头不足的原因而改变了新闻选题

图6　网民和网络媒体从业者在转发消息时是否会验证其内容真实性的调查

以上三项调查（图4、图5、图6），反映出当今新闻媒体存在的两个问题，一是新闻选择缺乏道德准则，“噱头”、“卖点”成了最后衡量新闻价值的标尺；二是新闻真实性的缺失，新闻的生命力受到了严重的威胁。

新闻真实性指的是在新闻报道中的每一个具体事实必须合乎客观实际。即表现在新闻报道中的时间、地点、人物、事件、原因和经过都经得起核对。^[6]2010年年底，在网上疯传的“韩庚富二代表妹出资百万帮赎身”，以及2011年年初QQ新闻里的“无锡富二代豪赌输15亿”最后都被证明是假新闻。真实是新闻的生命，以失去生命的代价换取点击率和关注度，只会让网络社交媒体的媒介环境更加生灵涂炭。

另外一起典型事件则证明了无原则地耍噱头的臆想。曾经，“车模钻裙造价过亿”这一标题党新闻迅速抓住了受众的眼球，但最后经当事人证实，钻裙的价格没有这么高，“造价过亿”并不是出自当事人及设计师之口，只是空穴来风。在选择新闻时，应坚持正确的舆论导向，回归本真，拒绝煽情的文风，而不应为了提升点击率或引起话题来夸大事实。

（四）网络社交媒体的新闻报道多一些人文关怀

监测环境、弘扬正气是媒介的基本功能之一，但是，秉承和谐、共生共存的理念也是当代媒介应该遵守的基本原则之一。因为，我们的社会已经发展到了高风险的社会阶段，各种自然灾难和社会灾害爆发的频率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高。由于媒介在社会整合过程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所以，人文关怀理念的重要性就凸显了出来。

鉴于网络社交媒体在社会生活中扮演着重要角色的原因，针对网络社交媒体里的人文关怀问题，笔者设计了一个网络社交媒体的人文关怀程度的问题，分值如下：

图7　目前网络社交媒体里人文关怀度滚动条

图8　目前网络社交媒体里人文关怀度分值

极端值为“0”分，表示媒介的人文关怀度十分欠缺，“100分”表示媒介的人文关怀度非常到位，网民通过拖动图7中的滚动条给予评分。令人惊讶的是，网络社交媒体目前的人文关怀度的分值平均分只有49.61分，如图7和图8所示。

人文关怀不仅适用于针对社会弱势群体的报道，同样也适用于“富二代”的报道，并非每一个“富二代”都飞扬跋扈，多数“富二代”是遵纪守法的，应该像普通人一样对待，也应该给予相应的人文关怀，尤其是当“富二代”成为新闻事件的受害者的时候，人文关怀不能缺失。

曾有一则来自新华社的消息，2012年4月11日凌晨，美国洛杉矶南郊的南加州大学校园附近，两名中国留学生实验室返回住处的路程中遭枪击遇难。然而一些无良的媒体在报道时却将遇难学生的座驾“宝马”作为重点进行强调，学生被贴上“富二代”的标签。这正好迎合了当下部分网民仇富的心态，许多网友竟然戏称该事件是“美国英雄为民除害”。一场令人痛心的悲剧在网络社交媒体的渲染中竟然变成了一个戏谑的话题，冷漠像一颗子弹，从每一颗有热血的心脏中冰冷地穿过。

郎咸平曾经对“‘富二代’炫富事件”主角郭美美进行了访谈，激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节目中第一次抛开了对“富二代”的羞辱和谩骂，给了他们一个中立的平台，目的是提供线索与质疑的空间，让公众了解对称的信息。但是，节目播出之后，却迎来了媒体，尤其是网络社交媒体的一片唏嘘和辱骂声。郎咸平甚至愤怒地斥责网络社交媒体里的一些暴力网民，包括一些名流和下流媒体的疯狂，“你们可以不赞同我的采访风格，也可以合理地怀疑他们的诚信，但是你们有什么权利以低俗的语言霸占舆论平台，散播人身攻击，散播我收受200万贿赂、3P等下流的人身攻击？”

对于“富二代”这个群体，在国外的网络社交媒体的视觉里，他们并不特殊，他们享受着自己想要的生活。但是，他们依然做着很多对社会非常有益的事情，媒体分别给予了相应的客观报道。比如：纽约市长的女儿乔治娜・布隆伯格经常练习马术；世界第二富豪沃伦・巴菲特的长子霍华德・巴菲特身赴非洲，致力于“对抗饥饿”；CNN创始人之子保・特纳成为美国环保先锋，等等。

网络社交媒介应承担起建立网络上和谐人际关系的责任。诚实守信、和谐融洽、平等互助、相互包容是构成和谐人际关系的社会心理基础，对“平民”与“富者”的关系应以新的眼光等同视之，从而避免煽起不同阶层的仇恨、引发各种偏见的新闻实践。“富二代飙车撞人逃逸”之类的新闻标题，往往会在公众心中形成“富二代”都骄奢淫逸、无视法律的印象，造成“片面舆论”和“极端舆论”。这些故意制造出来的“贫”、“富”对立的事件，既不利于塑造现代化进程所需要的个人致富观和社会财富观，也不能促进案件的合理解决，只会加深不同社会阶层的对抗情绪，不但于事无补，也会影响到整个社会的和谐与团结。

Causes and Countermeasures

of the“Rich Second Generation”

of the Network of Social Media Bias

Zhang Houyuan Zhou Zhe

Abstract：Social networking media hyped and stressed the extensive coverage of the scandal of the“rich second generation”，and labeled a variety of criminals as“rich second generation”.Let's see today's network of social media，the proliferation of“rich second generation” bias phenomenon.This paper surveys the ordinary netizens and media practitioners，analysis of the causes of the phenomenon of the“rich second generation” prejudices，and put forward reasonable proposals to solve such problems.

Keywords：social networking media，rich second generation，bias，countermeasures

【注释】

[1]陈国明、安然编著：《跨文化传播关键术语解读》，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157页。

[2]乐平：《现代社会与我们的生活——一个社会学的视角》，中国商务出版社2006年版，第148页。

[3]来自网页：http://www.ce.cn/xwzx/shgj/gdxw/201109/01/t20110901_22665328_1.shtml。

[4]来自网页：http://v.ifeng.com/v/chuweifuerdai/＃bf53e61b-7998-495d-8171-34a5d0a82936。

[5]来自百度百科。

[6]李良荣：《新闻学导论》，复旦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