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的断裂与碎片

社会的断裂与碎片

品牌是传播的产物，更是消费文化的一种符号化凝结。研究品牌传播，自然促使我们的思维触角触及消费者，继而关注消费社会学。消费社会学“实际上就是从消费者是社会人的观点出发，摒弃了将消费者假设为经济人的分析范式，代之以社会学的分析方法与工具。消费社会学主要研究生活中的非经济因素与消费之间的关系。在某种程度上与消费经济学的视角形成互补”。⁽¹⁰⁾而在社会学的视野中，当前中国社会分层的研究已经成为热点，并出现了种种富有影响的观点，如孙立平提出的“断裂社会”理论，陆学艺等人提出的“中产化现代社会”观点，李强和李培林等提出的“碎片化趋势”分析，李路路提出的“结构化”论点。这些观点对于社会经济分化特征的描述以及对于社会分化趋势走向的预测，表现出极大的差异。

“断裂化”观点认为，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中国社会分化导致了一个“断裂社会”的出现，其表现形态为:整个社会分裂为相互隔绝、差异鲜明的两个部分:上层社会(强势群体)——经济财富以及其他各类资源积累甚多的少数精英分子;下层社会(弱势群体)——生活境遇不断恶化、实现上升社会流动机会甚少的平民百姓。而且，由政治精英、经济精英和文化精英相互结盟的精英联盟，以共同垄断资源分配与彼此间的利益交换，使得财富积聚与资源越来越集中，并导致了精英集团与平民百姓的对立，底层社会人员的社会状况更加恶化。断裂社会的上下层的对立，虽不可能马上引发社会动乱，但一旦矛盾激化，则可能发生社会冲突。

与“断裂化”观点相左的“中产化”或“中间层化”则认为，随着市场化的推进，中国社会实际上已经逐渐分化出等级性的几大阶层。同时，工业化和城市化的发展导致了教育水平的不断提高，白领职业迅速扩张，从而向人们提供了越来越多的上升流动机会并形成了“乡镇——县城——地方城市——中心城市”的逐级上升迁移浪潮，必然会促成社会中间层次的日益扩大，而社会顶层与底层则均相应缩小。整个社会结构的变化趋势则由原来的“金字塔形”变为“椭圆形”，形成以中产阶级或中间阶层为主的“现代社会阶层结构”。

“结构化”(Structuration)的概念来源于安东尼·吉登斯对于当代西方发达国家社会分化的分析，指人们之间的社会经济差异被持续化和稳定化，从而导致阶级阶层的出现，而经济地位的差异扩散到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影响了人们的流动机会、生活方式、社会态度和行为取向。我国社会学学者李路路的研究则认为，尽管中国社会发生了急剧变化，但是社会分层的秩序、社会分层的相对位置和相对关系被延续下来，即社会阶层的经济差异与资源分配机制已经“定型化”、“常规化”。

同样，与“结构化”相对应的也有近年来广泛流行的“碎片化”观点，其认为:当前中国社会的分化是一种多元的、相互交叉的分化，它没有形成结构定式，也没有导致界线分明的阶级与阶层的出现，更没有出现所谓的“断裂社会”，只是出现了更多的利益群体，这些利益群体在不同的分化坐标上是相互交叉的，它们之间不存在绝对的、不可逾越的鸿沟。传统的几大阶级已经分化为许许多多的小群体，这些小群体如同一个个碎片，并导致了意识形态的碎片化以及相应的生活方式、消费行为等的个性化。

对以上几种影响甚大的观点，中国社会科学院李春玲教授对“当代中国社会结构变迁研究”课题组2001年的抽样调查数据进行了分析研究，其结论显示:⁽¹¹⁾

个人之间和阶层之间的经济地位差异逐步扩大，但还未形成两级结构，同时也不是以中间层为主的三级结构，经济分层的基本形态是一个四级分化结构:农业劳动者和无业、失业、半失业者处于经济分层的最底层，产业工人和商业服务员工处于较低层，专业技术人员、办事人员和个体工商户处于中间层，私营企业主、经理人员和国家与社会管理者处于顶层。

从目前的消费分层形态来看，它既不是一个断裂化的结构，也不是一个中产化的结构，当前中国社会的消费分层是一个典型的金字塔结构，多数人的消费水平处于中、低层……从发展趋势来看，消费分层的阶层化将会有所发展，但不太可能因两级分化而导致消费分层的断裂;中产化的消费分层在城镇有所显现，但在全国范围形成庞大的中产消费人群还有待时日。

对经济分层、社会声望分层、消费分层、社会态度分层、社会流动分层等维度的分析说明，当前中国社会经济分化并未导致社会断裂也未形成中产社会……目前的多层分化形态很可能将持续一段时间。这种多层分化首先表现在白领阶层与蓝领阶层的差距继续扩大，这在各个维度的分层中都有所表现;同时，白领阶层的上层(掌握着大量的权力资源、经济资源和文化资源的人)与下层(掌握着少量资源的人)因资源拥有量的不同而导致差距持续拉大，即中高层政府官员、大企业主和有社会影响力的文化精英与普通白领人员之间的社会经济地位差距在扩大;而蓝领阶层中的上层与下层因单位因素、行业因素、城乡地区因素等的作用而差距明显。

如果说，20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上半期，一夜暴富或短时期里发大财的现象时有发生，社会经济地位较低的人有可能因某种机遇或冒点风险而彻底翻身，一个普通工人、农民或无业者有可能很快地成为企业家、专业人员或管理者，那么20世纪90年代后半期以来，人们的社会地位趋于稳定而不易发生巨大改变，社会底层人员不太可能一跃进入社会的中上层。这些现象表明，当前的社会经济分化具有结构化的趋势。

与此同时，目前的社会经济分化现状也存在着碎片化现象……10个阶层分类与经济分层、社会声望分层和消费分层的交互分析显示，同一阶层的社会经济地位状况差异较大，而且尤其重要的是近二十年来的中国社会经历了巨大的社会变迁，分层秩序和社会构成都发生了重大调整，各阶层的人员构成在重组。一些新出现的阶层，其成员往往来自社会的各个部分，比如，私营企业主以前可能是农民、个体户、工人、专业技术人员或干部，经理人员可能以前是工人、农民或干部。原先已存在的一些阶层群体，其构成也有变化……这些新产生的阶层或构成发生变化的阶层，其成员虽然具有相同的职业身份和类似的经济收入，但由于以往经历背景不同、文化素养不同，很难形成相同的消费品位、生活方式和价值观念，更不可能形成一致的身份认同、阶层意识和阶层文化。从这些方面来看，当前社会经济分化的碎片化特征也十分明显。

如此，其总体结论则为:“断裂化”、“中产化”、“结构化”和“碎片化”现象在当前中国社会经济分化中都有所表现。但是，当前社会经济分化的主流态势是多层分化的结构化趋势，即在分化形态上表现为多层分化，在分化的趋势特征上表现为结构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