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隋唐五代的浙东藏书
隋唐五代是我国封建社会经济文化走向繁荣的年代。由于采取“开明”的政策,浙东经济文化得到较快发展,由此也推动藏书业开始进入一个新的发展阶段。无论是私人藏书、寺院藏书,还是对书籍的整理和创作都步入一个新的时期,藏书业有了长足发展。
一、经济文化的继续发展
经济发展是推动文化发展的基础。隋唐五代浙东藏书业的进步,有其经济、文化的历史背景。
今天的宁(波)、绍(兴)、台(州)地区当时分别属越州、明州、台州。在前代的基础上,上述区域的经济有了长足发展。农田水利建设明显提高,土地垦辟面积不断扩大,农业生产结构有所调整。仅明州(宁波)在唐、五代兴修水利30余处。当时的越州已用牛耕,用单牛曳引,用铁犁耕种。明州还使用水车,有一个事例可以证明。日本天长六年(829)五月的“太政府符”专门谈及“应作水车事”,说:“传闻唐国之风,渠堰不便之处,多构水车。无水之地,以斯不失其利。此间不民,素无此备,动苦焦损。宜下仰民间,作备件器,以为农业之资。其以手转、以足踏、服牛回等,备随便宜。”从这条记载看,使用“手转”“足踏”“服牛回”等水车灌溉农田已成为“唐国之风”。当时明州是中日之间的主要航道。由此可见,日本人所说的内容主要反映了包括明州、越州、台州在内的浙江情况。(20)
在农业发展的基础上,隋唐五代时期浙东的手工业有了进一步发展。浙东的手工业当推纸、瓷、罗。资料显示,越州的造纸业有了明显进步。嵊县的“剡纸”依然在国内有所影响。唐舒元舆《悲剡藤文》、顾逋翁《剡纸歌》,都对越州的纸加以歌颂。舒元舆曰:“异日过数十百郡,泊东雒西雍,历见书文者,皆以剡纸相夸。”顾逋翁的《剡纸歌》也云:“云门路上山阴雪,中有玉人持玉节。宛委山里禹余粮,石中黄子黄金屑。剡溪剡纸生剡藤,喷水捣为蕉叶棱。欲写金人金口偈,奇与山阴山里僧。”这些都说明越州的纸有较高的质量。浙东纸业的发展不仅推动书籍的生产和流动,而且也推动了藏书业的发展。
另外,唐代时浙东的教育、文化事业也有发展。隋唐五代,科举制兴起,越州出现了书院教育。唐代武德七年(624),下诏诸州、县令置学。开元二十六年(736),再令州、县置学,明州、越州、台州都开设书院。比如,开元十一年(723),越州州城设丽正书院,中和元年(881)吴少圭于诸暨设溪山书院,这些书院都有藏书。《绍兴市教育志》就说:“书院是‘校书、藏书的场所’。”(21)越州属县诸暨、嵊州置有学宫。当时的越州州学建于城北隅。元和九年(814),鄞县设县学,会昌六年(846),象山设县学。唐肃宗(756—762)时,台州司广参军郑虎以地方官身份致力于教育事业。这些学官、书院都有刻书、藏书。《绍兴市志》说:“越州创办的书院用以刻书、藏书。”(22)
与此同时,文化也得到发展。隋唐均以能文善诗为荣。浙东成为唐诗之路的中心区域,李白、杜甫等诗人也曾来浙东。大历年间,鲍防、严维等人举行大规模浙东诗会。《宁波通史》也说:“唐代文人漫游成风,光是从古城绍兴至天台山石梁飞瀑这条全长134公里的水道,就为300多位诗人行旅所及,散落下一串串精美的珍珠,这就是闻名中外的‘唐诗之路’。”(23)
教育、科举开办与文化的兴盛,使读书人增多,由于读书人和州、县学、书院广泛利用书籍,这就需要更多的书籍去满足其需求,为此必将推动浙东藏书业的发展。
二、虞世南的书籍整理和编纂
在隋唐,不少浙东士人参与书籍的整理和编纂。隋唐政府主持图书事业的机构承袭六朝,秘书省依然是主持图书事业的学术行政部门。其主持者和工作人员称秘书监和秘书郎。隋文帝即位后,重视文治,优礼学者,牛弘所请藏书,正合其意,故于开皇三年(583)“诏购求遗书于天下”。这次搜书,因为既“勒之以天威”,又“引之以微利”,献书者不少。当时除经史子集外,亦注意收佛经、碑铭和时人手稿。余姚人虞世南当时在秘书省工作,他把姚察所著的《梁史》等手稿收入秘书省。这次献书后,“民间异书,往往间出”。尤其是虞世南在秘书省工作时,对书籍的整理和编纂更是作出了努力。
虞世南(558—638),字伯绝,唐初越州余姚人。其宅在鸣鹤山定水寺(今慈溪宓家埭)。隋文帝即位后,设秘书省,虞世南被选为秘书郎,管理全国经籍图书之事。据资料所载,虞世南,大业中为秘书郎,曾供职于秘书省,利用隋代所藏图书作《北堂书钞》一书,为我国现存最早的较为完整的类籍书。该书记载了隋以前的许多可贵资料,对于研究历史、辑佚和校勘古籍具有相当价值。刘在《隋唐嘉话》中曾记载此事曰:“虞公之为秘书,于省后堂集群书中事可为文用者,号为《北堂书钞》。今此堂犹在,而《书钞》盛行于代。”晁公武《郡斋读书志》更清楚地解释道:“《北堂书钞》,唐虞世南仕隋为秘书郎时抄经史百家之事以备用。北堂者,省之后堂,世南抄书之所也。”《隋志》已著录此书,并记卷帙为174卷。此后,《两唐志》《崇文总目》《郡斋读书志》等则均著录为173卷。今日通行的孔广陶校刻本为160卷。据孔广陶统计,《北堂书钞》除集部外,引书已有约800种。可见虞世南所读典籍之多。贞观元年(626),唐太宗设弘文馆,这是从事图书事业的机构,“馆中有四部书及图籍”,时聚四部书20余万卷,选虞世南等人为学士,进行图书整理。
自唐初收隋典籍及唐高祖令征购典籍,秘书省所藏之书大增。武德九年(627),虞世南由秘书少监转秘书监,领导秘书省藏书整理工作,期间还认真校书、勘误、辑佚。其校写《老子》就是一个事例。
《老子》在春秋战国时代已经广泛流传,《墨子》《庄子》《韩非子》《吕氏春秋》等都引用了《老子》的文句。韩非子注释过《老子》,唐初虞世南曾见过他的注本。为此,唐太宗曾经命他校写《老子》一部。
据路工先生访得的虞世南校写的石刻拓本所载,虞世南校写石刻《老子》拓文,上有“贞观”“开元”“广平开国”“太和殿”等印,正文题名为《老子道德经》,分为上、下两篇,不分章,但有八十一个自然段落。从内容看,道经在前、德经在后。并且其中有唐太宗命虞世南校写时所作的说明: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维天之道,司日月以悠久,大圣作,则藉书契以长存,直太史李淳风,向呈王弼注《老子道德真经》上下二篇八十一章,虫蚀靡烂,字句狼藉,缮写者书已不工,补字者更多舛讹。咨弘文馆学士虞世南厚期毓德,卓落不群,穷百氏之阃奥,探六书之清微,乃锡尔以囗囗(路工先生注:拓文字迹不清,下同)纸,鼠笔,校雠缺略,厘正同异,以使复古,囗凡前烈。既能俾补致囗,尤足利益群生,斯实大端,当毋辞劳也。“臣奉书伏读真经,韩非子注似近疏略;河上公注颇觉纷繁,唯王弼言简意深,得老氏清净之旨。若其字有谬误,前贤不肯正定,臣何人斯,竟敢辄易。今以王弼书为正,韩、河别注并存,敬写全篇。上渎天聪,无任警惕、战慄屏营之至。”(24)
路工先生指出:“据此,虞世南奉李世民之命校写的《老子》,是以王弼本为底本,用韩非子、河上公本校勘,使三本并存。”
三、私人藏书与寺院藏书
在隋唐五代,浙东的私人藏书与寺院藏书也有一定的发展。
(一)私人藏书
由于隋唐经济发展,图书制作手段推陈出新,私家藏书有所发展。浙东也是如此,由于雕版印刷出现,浙东出现雕刻印刷书籍。唐长庆年间(821—824),元稹任越州刺史,就刻印《白氏长庆集》,在平水市,这部著作还在市场交易,即图书的贸易。元稹为《白氏长庆集》所作序中云:“扬、越间多作书模勒乐天及予杂诗,卖于市肆中也。”(25)这是唐代越刊印书籍的最早记载。
五代南唐期间的徐锴(920—974),字楚金,会稽人,后迁居广陵。他生于一个世代官宦书香门第,父徐延休曾仕吴为江都少伊,博识多学,母亲也有文化教养。徐锴幼即聪慧,10余岁时作《秋词》,援笔立成。他家中之书几阅数遍。不仅如此,他尤其喜欢精研文字学,为校勘古籍积累了深厚功底。南唐李璟时期,他以校书郎起家,累官至中书舍人。后主李煜时期,他又在集贤院供职,日事校勘,此时,他家中藏书已十分丰富,其中不乏善本。后主雅好文学,曾得《周载齐职仪》一书,后主以问徐锴,他一一条述而无遗漏,人皆服其识书。宋人一向看重南唐藏书,江少虞《宋朝事实类苑·江南书籍》云:“王师平金陵,得书十余万,分厂三馆及学士舍人院。其书多雠校精当,编帙全具,与诸国书不类。”徐锴所作之贡献,故史称:“江南藏书之盛,为天下冠,锴力居多。”(26)
由于徐锴藏书丰富,且勤于学习和著述,因此,在学术上成就突出。他著有《说文解字系传》40卷、《说文通释》40卷、《说文隐音》4卷、《方舆记》130卷等10多种著作,可谓著作等身。
据《绍兴市志》记载,吴越时,越州有裴氏书楼。(27)
(二)寺院藏书
隋唐五代是我国寺院藏书的极盛时期。由于政府支持,使得寺院林立,名僧辈出。浙东也是一样,与前代相比,无论是藏书的数量,还是藏书的品种,都达到了一定的水平。明代胡应麟曰:“凡释氏之书,始于汉,盛于梁,极于隋唐。”(28)天台山国清寺的藏书就是一例。天台山国清寺以隋文帝开皇十八年(598)晋王杨广按智者大师遗愿建成,并赐佛经一藏,并令秘书监柳顾言制《天台国清寺智者禅师碑》。入唐以后,仍然是有名的典藏丰富的寺院,具体藏经数量不详,但我们可以看到,国清寺是东南地区佛经流传入日本最多的寺院。早在唐德宗贞元年间,日本僧人最澄来此求法,归国后创立日本天台宗。最澄归国时,曾从国清寺抄走佛经345卷。此外,圆仁、圆珍、智证等也都在国清寺求得经书而归,尤其是圆珍,在国清寺等处求经达772卷之多。
另外,《全唐文》卷三一九,载《越州余姚县龙泉寺故大律师碑铭》提到道一法师“手写大藏,手自刊校”。道一生于唐玄宗天宝十三年(754),由此可以推测,天宝之前,龙泉寺即有大藏一藏。大中十二年(858),释藏奂为明州栖心寺住持,“凡一动止,禅者必集,环堂拥榻,堵立去会。(藏)奂学识涌泉,指鉴歧分。诘难排纵之众,攻坚索隐之士,皆立褰苦雾,坐泮坚冰,一言入神,永破沈惑。”(29)奉化人释宗亮,家傍月山而居,后称月僧,开成年间剃落纳法,唐武宗会昌间灭佛,宗亮隐居,大中五年(851)建国宁寺(天宁寺),他为住持。建州守李频作寺碑说:“于清心行不污者,得二十八人,以补其员,广住持也。律僧宗亮、禅僧全佑而已。”宗亮宣传佛学,组织人员缮写经书,“国宁(寺)经藏,悉加缮写,躬求正本,选纸墨,鸠聚亲施,建造三门藏院诸功德廊宇,皆亮之力焉”。(30)会稽山妙喜寺释印宗亦“诵通经典”,最精讲者《涅槃经》,(31)表明妙喜寺也藏有经书。
【注释】
(1)〔晋〕陈寿:《三国志》卷六○,《钟离牧传》。
(2)《宋书》卷五四,《传论》,中华书局1974年版。
(3)〔唐〕舒元舆:《悲剡溪古藤文》,《嘉泰会稽志》卷一七,《纸》。
(4)〔宋〕施宿:《嘉泰会稽志》卷一七,《纸》。
(5)顾志兴:《浙江藏书史》(上册),杭州出版社2006年版,第12页。
(6)沈建乐:《绍兴历史名人》,宁夏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9页。
(7)任继愈:《中国藏书楼》,辽宁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500页。
(8)〔唐〕李延寿:《南史》卷七二《文学·虞龢传》。
(9)乐承耀:《宁波古代史纲》,宁波出版社1995年版,第54页。乐教授认为《三国志》说阚泽是山阴(今绍兴市)人。但是《宝庆四明志》却提出异议。在“阚泽”条下说:“《三国志》本传指为会稽山阴人,按今慈溪县(汉属句章县,今宁波市江北区慈城镇)之普济寺乃泽旧居,峰曰‘阚峰’,湖曰‘德润湖’;山水犹识其姓字,则泽为句章人也可知。”(卷八,《叙人上》《先贤事迹上》)《天启慈溪县志》也记有阚峰山、德润湖(今慈湖)、阚相祠、普济寺(德润院)等山水、古迹,载有历代诗人咏阚泽的诗,足见阚泽是句章人确实无疑。
(10)〔晋〕陈寿:《三国志》卷五三,《阚泽传》。
(11)〔晋〕陈寿:《三国志》卷五三,《阚泽传》。
(12)陈荣富:《浙江佛教史》,华夏出版社2001年版,第66页。
(13)〔陈〕慧皎:《高僧传》卷一二,《法宗传》。
(14)〔陈〕慧皎:《高僧传序录》。
(15)《续高僧传》卷一。
(16)《宋书》卷六七,《谢灵运传》。
(17)《宋书》卷六七,《谢灵运传》。
(18)万历《绍兴府志》卷五十,《序志》。
(19)傅振照:《绍兴县志》第4册,中华书局1999年版,第2535—2539页。
(20)乐承耀:《宁波经济史》,宁波出版社2010年,第51页。
(21)章玉安:《绍兴市教育志》,上海教育出版社1994年版,第7页。
(22)任桂全:《绍兴市志》第4册,浙江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2130页。
(23)傅璇琮:《宁波通史》第1卷,宁波出版社2009年版,第365页。
(24)路工:《虞世南校写的〈老子〉石刻拓本》,《访书见闻录》,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第5页。
(25)任桂全:《绍兴市志》第4册,浙江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2125页。
(26)任桂全:《绍兴市志》第4册,浙江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2125页。
(27)《十国春秋·徐锴传》。
(28)〔明〕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卷二,《经籍会通二》。
(29)〔宋〕赞宁:《大宋高僧传》卷一二,《唐明州栖心寺藏奂传》,中华书局1987年版,第276页。
(30)乐承耀:《宁波古代史纲》,宁波出版社1995年版,第117页。
(31)〔宋〕赞宁:《大宋高僧传》卷四,《唐会稽山妙喜寺印宗传》,中华书局1987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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