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利策奖获奖作品案例评析

二、普利策奖获奖作品案例评析

普利策获奖新闻作品的成功,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作者在写作时如何发挥自身的创造力,以敏锐的眼光去发现那些隐藏在新闻事件背后、真正让人有兴奋感、富于戏剧性的矛盾与冲突,把具有深刻审美内涵的对象以生动形象的外在形式完美地表现出来。这是让新闻作品在人类创造的所有精神产品中放射独有光芒的重要原因。让我们来评析一篇特写:

救救威斯康星的河流吧!

理查德C·基尼茨

1966 年4 月24 日《密尔瓦基画报》

奔流不息的威斯康星河部分已经发臭了。河里的鱼有着一股硫磺的味儿。大量的淤泥倾泻在污染了的福克斯河,使得绿湾河滩为此封闭了25年。

南密尔瓦基的大量污物如瀑布一样,从几百英尺的高处倾泻到一个地形复杂的溪谷中,穿过一片沙地,流进密西根河。现在,这些污物得到处理的大概不超过三分之一。

在一个夏季,在这个国家的旅游圣地威斯康星幽谷,人们打算利用一个1939年建造的可处理35万加仑污物的工厂将87万加仑污物排掉。

令人窒息的粮食和煤的尘雾飞越中西部最繁忙的苏必略港。世界各地的船只在大湖上行驶,吐出几百吨的含油的废料和污水。

庄严的密西西比河流经明尼苏达州的埃尔斯沃思,河水中滋生着各种细菌。污染物比标准量高出三倍,可以使一个海滨浴场因污染而有损于健康。

去年夏天,一家罐头工厂堆的葡萄渗出的带有苦味的水竟使哥伦比亚城一条河流的27000条鱼死亡。

储污物的水槽过满,污水流到地上,而土地却无法吸收它。一个水槽流出的污水可污染一条半里长的小河。

威斯康星正在破坏自己的水源。居民们在败坏用于农业、工业、饮用和娱乐设施的水。从郊区的污物槽流出的水使阿普林顿附近的一条小河的河水发黑。一个小孩将一个小木片扔到小河里,然后他说他不能涉水过河,因为这条小河已经污染了。

他只有八岁,然而,即使他年龄幼小,也明白许多小溪发生了什么变化。

一个男人沿着历史上著名的波特奇运河漫步,他看见浮渣如绿色的毡,冲刷着锁着的水闸,他摇头叹息着:“这条河只是让人们用来扔东西的,他们甚至还往河里倒垃圾。”

那么威斯康星州的整个河流情况是怎样的呢?去秋开始直到今年,作者对威斯康星州进行了广泛的调查。所到之处,都发现河流受到了污染,并且情况日益严重,污染蔓延着,没有哪一条河和一个湖能够逃脱威胁。

我的调查同州卫生委员会和水源污染委员会的调查是一致的。由于人力不足,这两个委员会只能每隔7年对威斯康星州的28个排水区进行一次调查。

有些时候,河流和湖泊污染十分严重。一位渔民声称:河水全部污染了。因为鲈鱼已被适于在酸水中生长的鲤鱼所代替了。

真脏呀!一位船工说,因为密尔瓦基河的污物几天之内就在他的船底结成块块污垢。

一位水质专家警告说:“程度轻的污染合起来足以使河水发酸发黑,因而使这条河的娱乐价值降低了。”小威斯康星河面上,娱乐是一项入息亿万元的生意。

在威斯康星河面上,燃烧着被融化的氧,只有从茵兰德到卡斯特洛克大坝之间170里中有几里的河面是除外的。但是这种措施仍然不能排除造纸厂和下水道中的污物。

没有氧气鱼活不了。木质纤维、已死的藻类和下水道的污物覆盖着河底。为了解决饮水问题,阿普林顿市准备开发温尼贝各湖。即使这个湖有厚厚的藻丝,但仍比福克斯河干净五倍。目前阿普林顿市正在努力为开发工作做准备。

你如何来测定水域的污染程度呢?最好的方法是用几磅的物质来对河流里溶解了的氧做一个生物化验,以测定有机物的量。

1960年,造纸工业排出的废料中含有120万磅生化物质,处理后清除了3,229,000磅,还剩871,000磅污染物质。

大量的污染物使威斯康星、福克斯、弗兰博、奇普瓦和梅诺米尼等最大的河流都遭受灾害。福克斯河是这个州受污染最严重的河流,90%的污染物都是工业废料。

但是,总的来说,工业污染只是问题的一半。1961年,通过污物处理后,所有城市和工业设施排放出来的污物中的生化物质只减少了53%,即由2,400,000磅减到1,132,710磅。

480个污物处理系统直通威斯康星州的420家污物处理工厂,其中有1/3的污物处理系统只能进行初步净化,即把35%的固体物质滤掉,并且加入氧气以杀死细菌。1961年,所有工厂的污物净化率达70%,即处理掉1531000磅污物。但在人口最多的麦迪逊和密尔瓦基,污物净化率达90%强,高于一般水平。

河水流过岩石和暗礁时自身会起一些净化作用。然而,由于人口日益增长,对纸张、干酪和罐装蔬菜的需求量也大大增加了,与此同时,人们在继续发展郊区污水槽。对于污染来说,稀释已不再是合适的解决办法了。因为即使厨房处理垃圾的机器也可以使流入下水道的家庭废料增加一倍。

因此,保守主义者们称一些河流为“天然下水道”也就不足为怪了。

评析:

1966年,美国污染严重的威斯康星州通过了一项当时在美国来说是一个比较严格的反污染法。在这之前,威斯康星州对日益严重的污染问题根本没有重视。制订一项严格的反污染法并不那么容易,因为它遭到许多唯利是图的工业资本家的反对。但是威斯康星州的立法机构终于批准了一项当时在美国最严格的反污染法。这大大归功于美国《密尔瓦基画报》记者理查德C·基尼茨所写的一篇报道《救救威斯康星的河流吧!》。

从1965年秋开始,理查德与画报的一名摄影记者就对全州的河川、湖泊作了详细的调查,他所写的报道使全州,以至于全美国都为之震惊。报道中的事实详尽、确实而又惊人,文字流畅,发表之后影响很大,因而获得了普利策奖。

在他的报道中,污染像魔影一般在威斯康星州的大河、小溪、湖泊、港口、城市与农村肆虐,而人们的抵抗是软弱无力的,在很大程度上还处于浑然不觉的阶段。作者展示的事实显示了两者力量的悬殊对比。由于人类抵抗不力,使污染这一人为的灾难形成一种自然的惩罚力量,它摧毁着威斯康星州人民赖以生存的水力资源以及威斯康星州巨大的财物——钓鱼、货船和游泳等娱乐收入。

理查德在报道中所涉及的不仅仅是几条河流或者几个大城市的情况,报道宣告污染在全州严重地存在着。它所列举的事实、数字是无可辩驳的,因此报道本身具有振聋发聩的力量。

他以多样化的描述来说明河流的污染情况:威斯康星河是“奔流不息”的,因此它不应该像一股暖流那样停滞着许多污物,然而尽管它波涛汹涌,却无法摆脱污物,因而部分地发臭了;一个风景宜人的绿色河滩竟因福克斯河的污染而有25年不能接纳游客;密尔瓦基河的污物几天之内在一位船工的船底结成块块污垢;波特奇运河的污染是借助一位在河边漫步的男子的眼睛的观察:“浮渣如绿色的毡,冲刷着锁着的水闸”;写小河的污染是另一种情况,一个八岁的小孩,也知道他不能涉水过河,因为小河已经污染了……

对于污染的侵害,作者尽量用不同的动词来表现:奔腾的威斯康星河已经部分“发臭”了,淤泥“倾泻”,尘雾“飞越”,船只“吐出”几百吨含油的废料,密西西河水中“滋生”着各种细菌,葡萄堆“渗出”苦水。运用的这些动词让报道有了一种动感,使读者感到污染在无孔不入地蔓延、威胁着人类。

用不同的词汇和有色彩的语言来描写大小河流的污染情况,决不只是修辞问题。作者如果事先不做详细的调查,对事物在发展过程中所呈现的千姿百态如果没有敏锐而细致的辨析力,就不能掌握各个事物的特征,也就很难对它们做贴切的描述。当然,还需要作者有较强的形象思维能力,否则文字也不会优美。但是,新闻报道的描述必须符合事实,不能做任何夸张,要使描绘优美而又真实得体,首先要观察、研究丰富多彩的现实生活,其次才是文字的表达功夫。

数字是抽象的概念,运用得好,可以表达具体事实不能表达的内容。但是,运用数字要善于与记叙、描绘结合起来,二者可以互为补充,使读者有着生动而鲜明的印象。这篇特写运用的一些数字使事实既令人信服,又具有形象感。例如大量的污物如瀑布一样,这句话是形象的描绘,从几百英尺的高处倾泻到一个地形复杂的溪谷中,“几百英尺的高处”使读者明白了为什么大量污物会形成瀑布一样。但是,单纯讲大量污物从几百英尺的高处倾泻下来,不以“瀑布”二字来描绘它,却又显不出污染的肆虐程度。后面加上一句:“现在这些污物处理大概不超过三分之一。”这个数字与前面的几百英尺高处相对照,人们就有理由为经常有三分之二污物进入的密西根河感到深深的忧虑了。⁽¹⁶⁾

这篇特写在结构上灵活多变,给人以视野开阔、波澜起伏的感觉。有些段落是互为补充的,作者把它们安排在一起。有些段落之间没有什么明显的联系,作者在说这件事时,下一段立即又说另一件事,其中连段落过渡的一些字眼也没有,但是却很自然。无论怎么多变,却是紧扣主题,全文气势舒缓,张合有度。作者并不追求段落间外部的联系,而是注意内部的、更深的联系,这样,把读者的视线从大河引进港口,又从港口引进小河川,从城市到农村,又从局部到全貌,每段都有实质内容,而篇幅并不长,这种写法适合表达广大地区的多种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