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舞者陈玉先

陈玉先

陈玉先（1944—　），1944年10月14日生于安徽淮南。国家一级美术师，中国美术家协会连环画艺术委员会副主任，曾任《解放军报》副主编，高级编辑。自20世纪70年代至今，多次担任全国美展评委。

20世纪60年代始活跃于中国画坛。19岁时的作品《老列兵》被中国美术馆收藏；他的版画作品、战地速写作品被中国美术馆收藏；油画作品被中国军事博物馆收藏；中国画作品被毛主席纪念堂、中南海、军委办公大楼及中国军事博物馆、井冈山纪念馆等多家博物馆、纪念馆收藏；报刊插图和连环画作品数以万计，插图作品入选《中国现代美术全集·插图卷》封面；连环画作品参加全国美展并获奖。其速写功力深厚，为以后国画创作打下坚实基础。

国画专攻水墨人物，曾求教于吴作人、李可染、叶浅予、黄胄等诸名家。其肖像人物严谨精微、神采飞扬；水墨舞蹈风神秀逸、魅力无穷，体现着生命的韵律之美。他将水墨方式表现光影下的舞蹈人物迅捷的动态之美，探索了一条常人难以驾驭的表现方式，创造了属于自己的艺术符号。是自叶浅予先生之后，现代舞蹈人物画最重要的承继者和开拓者。

主要作品有《红色娘子军舞蹈图谱》《红灯记人物造型》《喜庆中华——水墨舞蹈系列》《太阳花开》《开国元勋》《秋收暴动》《万水千山》《天高云淡》《小平，您好》《同欢长乐》《红红火火》《英雄格萨尔》《东方天鹅》等。

一

陈玉先出身于普通工人家庭，但他自幼爱好美术，喜欢随意涂鸦。中学时代，他参加了学校美术小组活动。此时正值大跃进年代，“诗画满墙”活动在全国搞得热火朝天，他和同学一起画壁画、写标语。他们边学边画，这对陈玉先的美术爱好产生了极大影响。

陈玉先参加工作后，成了工厂业余文化活动积极分子，把板报、墙报、海报画得有模有样，于是被调到文化馆成为一名美工。

陈玉先勤奋好学，悟性很高。在自学美术的最初岁月，他从朋友那里见到契斯恰柯夫的《素描概要》，从此大开眼界。明白了素描是一切造型艺术的基础；而素描、速写不仅可以成为世界名画，同样可以造就艺术大师。

1962年，陈玉先报名参军。在部队当警卫战士。执勤、操课、拉练、站岗，他什么都干过。紧张的军旅生涯，激发了他的艺术才能。他随身带着速写本，他干什么就抽空画什么，这些稚嫩的作品经常在报刊上发表。后来，他被调到电影队当放映员，画幻灯片。l964年，那是个各行各业都在搞大比武的年代，他们电影队又代表军区参加了全军幻灯片比赛，受到部队领导表扬，陈玉先为此立功。当年，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组织出版的《怎样绘制幻灯片》一书就是陈玉先编绘的。24岁的时侯，他被调任《解放军报》美术编辑，开始从事专业美术工作。到了北京，他见到许多画坛前辈，学到了更多的东西，他在思想和艺术上都有了飞速的进步，成为有影响的年轻画家。

熟悉陈玉先的人都知道，他既要从事报纸新闻宣传工作，又要挤出时间从事美术创作，是活跃在新闻和美术两个领域，而又成就卓著的艺术家。在《解放军报》上，陈玉先的作品随处可见。他的影响不仅在军内，全国许多报刊刊登了他的大量作品。到了上世纪70年代，陈玉先的作品和名字常常成为全国美术界的“视点”。当代许多著名画家如吴冠中、靳尚谊、华君武、杨之光、刘文西等，对他的作品表示钦佩并给以很高的评价。他的作品成为不少中青年画家和美术爱好者临摹的范本。

多年后，陈玉先经常到美术院校及各地美术学习班讲课。他从多年坚持写生采风、坚持速写的习惯等轶闻趣事讲起，讲深入观察生活，讲艺术提炼精要，讲绘画表现步骤，讲艺术个性追求。他边讲边画，信手拈来，造型准确，用笔率意，人物生动传神。从他的重大题材创作、领袖名人肖像作品及水墨舞蹈人物中，从他的素描、速写作品中，可以深深感受到他走的是一条严格的“院校派”之路。

有的老师为此问他出自哪所美术院校，当大家听说，他是靠“自学入门”时，无不为之惊叹。

二

陈玉先出道早，他从20世纪60年代初开始在报刊上发表作品，19岁时的作品《老列兵》被中国美术馆收藏。这在当代美术界是极为罕见的。

陈玉先不仅出道早，而且极为勤奋，创作了上万幅作品，这在当代画家中也是不多见的，20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开始，他创作各种形式的中国画、油画、版画、插图、速写、连环画等作品，经常不断地发表出现在各类报刊杂志，题材广泛，手法多样。

他的速写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在美术界有广泛的影响力。许多画家就是临摹他的速写成长起来的。著名诗人李瑛曾说：“1979年4月，云南边境自卫还击战的炮火停息不久，我到一座临时野战医院去采访，在椰林掩映的简易病房里，我看见靠窗的一个伤员，正斜倚在竹床上聚精会神地临摹一幅图画。我走过去，看见他面前摆的是一本从报刊上剪下的插图集，大大小小的图画竟贴了厚厚的一册，全部是陈玉先同志的作品。这位战士告诉我，他参军前便热爱绘画，参军后一直是连队俱乐部活动的骨干，特别喜欢陈玉先所画的反映部队生活的图画。”

陈玉先的速写来源于生活，生动传神。他的速写因其特点突出被誉为“玉先速写”，不仅在美术界得到高度评价，在普通百姓中也有着惊人的感染力。一次，陈玉先到基层部队体验生活，采风写生。一位到连队检查工作的将军看到他画的速写，紧紧地握住陈玉先的手，深情地说道：“如果没猜错的话，您是陈玉先老师吧？您的画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几十年了，您作品的艺术魅力使人过目难忘。”

上世纪末，我接到一位陌生女同志的电话，她是经朋友推荐来找我的，简单寒暄后，问我有没有陈玉先的速写，说他的孩子想学速写。像这样点名道姓的要速写，在我的经历中还是第一次。我打电话给陈玉先，他将部分速写复印交给我。这件事给我印象很深，几年后，我推荐陈玉先在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了《动态速写》，果然有很好的销量，不久就再版了。

陈玉先是出了名的快手，由于他在军报的经历，使他有超乎常人的速度。他不仅速写快，画其他画种也得心应手，尤其是连环画。在上世纪80年代，连环画曾在美术界创造辉煌，各家出版社都出版连环画，画连环画的质量和速度是出版社所看重的。比如在1993年，纪念毛泽东同志诞辰100周年，多家出版社要出版纪念画册。这项工程要求高、时间紧、任务重。陈玉先是这些出版社首选的作者。短短几个月，他就利用业余时间高质量地如期完成了《中国出了个毛泽东》《毛泽东传》《毛泽东青少年时代的故事》等3部连环画几百幅作品，受到出版社和读者的一致好评。

连环画《毛泽东青少年时代的故事》是中国连环画出版社的重点图书，文字脚本是我编的，我们最担心的是画家不能如期交稿。记得陈玉先的稿件是最先交来的，不仅按时，而且品质很高。

三

自20世纪70年代始，陈玉先开始了水墨人物画的创作，这期间，他以革命领袖、民族英雄、时代典型为创作主题。他笔下的人物有毛泽东、刘少奇、朱德、周恩来、邓小平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创作了许多脍炙人口的领袖题材的鸿篇巨制，像《开国元勋》《秋收暴动》《万水千山》《小平，您好》等作品，场面宏大，体现了老一辈革命家的气质及神采。

水墨领袖人物画充分展示了陈玉先的写实功底，他不仅准确地描绘领袖们的外在形态，而且选取并抓住领袖们内在的精神气质，自然的神态，不夸张，不做作，成为后人创作领袖人物画的范例。

中国美术家协会主席靳尚谊在谈到他的《开国元勋》时说：“这幅作品，颂扬了一代元勋们为中华民族立下的丰功伟绩，同时也表达了人民群众对老一辈革命家的崇敬心情。画面场景宏大、人物众多，他处理的非常自然、轻松，很好地表现了每个人物鲜明的个性特征与内在精神世界。所刻画的人物达到形神具备的境界，而要做到这些，与画家把握人物造型的特殊敏感和刻画形体结构的较高驾驭能力有很大关系。《开国元勋》应该是陈玉先的成功之作。”

陈玉先认为，他的创新是由于时代在不断提升他的审美理念和创作热情。他说：“在艺术追求中，我笃信石涛的‘笔墨当随时代’，因为这句话道出了艺术发展的必然规律。并坚信具有鲜明时代精神的艺术，才能超越时空与民族同在。古人尚且提倡这种精神，我们今人更应随着时代发展与时俱进，从艺术作品的内容到形式都应紧随时代，创作出无愧于时代、无愧于人民的优秀作品。”

四

陈玉先的水墨人物画在世纪之交取得了突出的成果。

早在20世纪70年代初，他就创作了《红色娘子军舞蹈图谱》《红灯记人物造型》，那些作品给当年的读者留下了深刻印象。他曾在中央芭蕾舞团和中国京剧院生活工作了好几个月，学习到不少舞蹈艺术知识，奠定了他舞蹈人物画的深厚基础。

最值得称道的是陈玉先近十年来创作的以各式舞蹈为主题的水墨人物画，体现了他精湛的技艺和独有的审美价值。如果说《太阳花开》在探索处理光影下载歌载舞的人物群像上取得了出人意料的效果的话，那么诸如《采红莲》《金风送喜》《红红火火》《长白祥云》中人物造型的舒放自如，笔墨书写的酣畅淋漓则就显得作者在艺术上更加成竹在胸，自信放达了。他笔下的人物性格鲜明而又富现代感，笔墨变化而不失整体，人物刻画精微而不失洒脱。不同的舞蹈运用不同的手法，线条刚柔虚实多变，墨韵润泽灵动，结构光影并用，彩墨精妙艳逸，从而使作品激情飞扬，满纸生风，将中国水墨画的灵性和精要发挥得淋漓尽致。

《鼓声响起》陈玉先　国画

2009年，在庆祝新中国成立60周年之际，陈玉先的水墨舞蹈画展“喜庆中华”在刚刚落成的“荣宝斋大厦”展出，引起极大反响。不少观众特意从外地赶来参观，最让人感动的是几位海政文工团退休的舞蹈演员，她们是从报纸上得到画展消息后，相互转告，结伴而来的。在展厅见到画家后激动地说：“我们从小当兵就在文工团跳舞，跳了一辈子舞，也看了你多年来画的舞，我们家里至今还保存你几十年来画的舞蹈作品剪报，你的舞蹈画得太好了，比我们在舞台跳得还精彩。我们现在都退休了，看到你的画展消息，非常兴奋，一是想欣赏你的新作，再是想见见陈老师，这也是我们多年的愿望。”有些专业演员看到陈玉先的水墨舞蹈作品都说：“太精彩了，陈老师肯定学过舞蹈，不然舞姿不会画得这样准确、生动、到位，有的动作难度我们都难达到。”“陈老师笔下民族舞、民间舞、古典舞、外国舞、芭蕾舞、现代舞、广场街舞等不同舞蹈应有尽有，又都各具特色，太精彩了！”他们是内行评画，陈玉先也不是外行画舞。

在创作水墨舞蹈的过程中，对陈玉先影响最大的是叶浅予先生。叶浅予先生开创了现代舞蹈人物画的先河。他主张速写抓动势，抓整体，线条减至无可再减。夸张人物，生动形体，简约线条，平涂色彩，这些构成了叶浅予先生舞蹈人物画的鲜明艺术特色。他的《穆桂英挂帅》《夏河装》《凉山舞步》《荷花舞》等艺术画作，动人的画面所表现的多是艺术家程式化的造型，画家更多关注的是绘画的装饰意味。

如何在前人的经验中探索出新的路径，是陈玉先经常思考的问题。

陈玉先的优势是插图和速写的功力深厚。而这些引导着他在水墨舞蹈上的艺术探索。插图、速写作为基础，形成了“玉先风格”的水墨舞蹈人物，构成了他独具风格的画作。

随着科技的发展，画家画速写的人越来越少，照相机、摄录机取代了艺术创作前期的准备工作。如何艺术地表达画家的理念，用敏锐的而又独到的眼光把握，是今天画家们共同面临的问题。

陈玉先擅长在生活中观察、提炼，他用今天许多年轻画家不愿也懒得用的强记方式记录画面主要表达的内容，大量的速写，使陈玉先在脑海中对形象有清晰的记忆和准确的把握。他不仅能将脑海中的影像凝固，以千万分之一的速度定格，关键是那是最美的一个定格！旋律与影像，水墨与舞蹈，是他用心在传达。在陈玉先的水墨舞蹈作品中，人们看到是舞蹈者在舞蹈，而我却清晰地看到，是水墨在舞蹈！是陈玉先在舞蹈！

陈玉先不是舞蹈者，我却以为他是真正懂得舞蹈的人，他笔下舞者的姿态是符合审美的，那并不是哪一位舞蹈演员的再现，许多舞蹈者认为他笔下的舞姿是完美的，是舞蹈者一辈子的追求，这就是陈玉先与众不同的一面，他在提炼舞蹈姿态之美，创造一种极致的审美追求。

水墨舞蹈人物或许是中国画创作中最困难的一种。用眼睛、用心、用艺术的眼光捕捉舞蹈者的一个定格，这已经是十分困难的事了，用中国画的方式表现，又难了一层。因为水墨画法必须快，不像油画可以雕琢，可以覆盖。陈玉先常常选择画舞者飞旋中的舞姿和神情，是快速旋转的一瞬。而且，陈玉先选择的舞者有中国的，也有外国的。中国56个民族的舞蹈他都去表达，不知还有哪位画家愿意做这样的尝试。

陈玉先将水墨方式表现光影下的舞蹈人物迅捷的动态之美，探索了一种常人难以驾驭的表现方式。他创造了属于自己的艺术符号。我以为，自叶浅予先生之后，陈玉先是现代舞蹈人物画最重要的承继者和开拓者。

原载《美术》201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