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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碎片·突入

时间:2023-05-19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到达大马士革的时候,正值伊斯兰传统的斋月。按照伊斯兰教规,伊斯兰教历九月即斋月,为期30天。斋月里,成年健康的穆斯林每天白天禁止饮食,称为“把斋”,只能在破晓前和日落后进餐,分别称作封斋饭和开斋饭。反对派7月刚刚对大马士革发动了第一次猛攻,攻势随即被叙利亚政府军压制。与此同时,政府军和反对派武装在阿勒颇的交战正酣,战局僵持不下。

到达大马士革的时候,正值伊斯兰传统的斋月。按照伊斯兰教规,伊斯兰教历九月即斋月,为期30天。叙利亚2012年的斋月从7月21日开始。斋月里,成年健康的穆斯林每天白天禁止饮食,称为“把斋”,只能在破晓前和日落后进餐,分别称作封斋饭和开斋饭。

大街小巷都是一派萧索的气息,斋月里本就无心经营的大小店主们遇上动荡的当口更是歇业大吉。在烈日的炙烤和耳畔间或响起的爆炸声中,处处紧闭的门窗微微地在空气中战栗。

叙利亚首都大马士革老城的黄昏。
初到叙利亚的2012年正赶上斋月,大街小巷都是一派萧索的气息,连平日里人流如织的老城区也是行人伶仃。

反对派7月刚刚对大马士革发动了第一次猛攻,攻势随即被叙利亚政府军压制。然而这座刚刚经历反对派攻势的城市还没有从阴霾中恢复。与此同时,政府军和反对派武装在阿勒颇的交战正酣,战局僵持不下。绵延的战事再加上不稳定的光景,即使有节日的气氛都难以令人放松紧绷的神经。

逡巡在大马士革老城中心的旧火车站旁,三两小鸟飞落在古老建筑的屋檐上,叽喳着不知名的音调。此时突然从城北卡松山处传来的几声巨响打破了斋月的宁静,路过赶车人的马受惊长嘶。

随着叙利亚危机持续升级,大马士革的市民们也开始试着在炮火中维持平静的生活。一双双蓝色或褐色眼睛向着爆炸方向升起的浓烟静默地凝望一会儿,随即又各自忙活起来。

老城一家服装店的店员艾哈迈德看见我流露出惊诧的眼神,连忙上前,操着沙姆地区特有的阿拉伯语腔调安慰说:没有关系,别惊慌!

艾哈迈德说,这些日常的爆炸一般都发生在郊区,因此他们并不恐慌,“局势虽然紧绷,日子还是要过,但是感谢真主,我们还拥有许多。”

日落时分,老城的法特希清真寺门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等候领取免费的斋饭。不过一会儿,干粮就已领完,两手空空的哈立德和一些衣衫褴褛的民众一起,被工作人员请出了大门。“只好等到明晚再来领了”,哈立德不无沮丧地说。他说,斋月期间好多东西都涨价了,清真寺年年提供的丰盛斋饭也缩减成了大饼,动荡中找不着工作的他只好省吃俭用过日子。

由于叙利亚深陷西方制裁困境,虽然农业部多次宣布提高斋月期间面粉等主要粮食供给,但是全国多地,尤其是冲突地区仍然无法满足需求,就连首都的一些清真寺在每天的开斋之际都只能限量供应。因此穷人家不得不早早地排起队,以免在斋月食不果腹。

法特希清真寺旁,一位名叫乔治的基督徒也抱怨说,斋月和乱局的双重影响让他经营的小饰品店门庭冷清。即便如此,经营这家小店十多年的他却不忍放弃,等着光景好转的那一天。“国家最终会恢复稳定,人们的苦日子总会到头,这是我们一直以来的希望”,他望着店里悬挂着的国旗,在他身后,4000年老城的青石板路在街灯下明灭着孤单的光点。

老火车站作为大马士革老城的标志,在凄烈的炮火声中静默地伫立在路边。

走在青石板路上,门庭寥落的老火车站是岁月对动荡的冷漠,沿途沙姆风情的低矮白色建筑是历史对现实的缄默,偶尔的一声炮响是打扰了老城恬静的惊雷。

老城边上的小店老板穆罕默德·伊巴听出我掺杂着埃及口音的阿拉伯语:“你是从埃及来的吧?”他一边递上我要的叙利亚特产橄榄皂,一边跟我交谈起来。他说,埃及人民也是吃尽了动荡中的苦才换来了今天的成果,他相信叙利亚人民也能等到那一天。

及至老城市中心的萨拉丁雕像,闻名遐迩的哈米迪亚市场就在眼前。拥有几百年历史的老市场依稀斑驳着旧时的模样,然而时至今日,无处不在的动荡阴影也笼罩着昔日人头攒动的老市场。

2011年3月15日,在网上一篇帖文的煽动下,数十名民众在哈米迪亚市场游行,此后市场也曾数度被示威游行者占据。

彼时正值斋月,市场里大部分冷饮店都关门歇业,只有一家拥有110多年历史的巴格达什冰激凌店里生意不减平时。在这里跑腿的小哈希姆今年才12岁,已在这里工作两个月。

“我在霍姆斯的家被炸没了,只好跟着家人来到大马士革投奔亲戚,现在学校早就停课了,我没什么事可做,就来这边打打工”,冰激凌店里,小哈希姆眨着蓝灰色的大眼睛,仿佛若无其事地擦桌倒水、收盘跑堂,可旁边听见他说话的人们脸上却再也挤不出一丝笑容。

一听我们是中国人,周围顾客的脸上瞬间写满不同的情感:激动抑或厌恶、好感抑或提防……可跑前跑后的小哈希姆似乎并没有因为我们的身份而产生芥蒂,也许在他的眼里,生活与政治立场无关,辍学和示威冲突亦无关。他的世界是五光十色的旖旎,而不似大人们眼中那般黑白鲜明。

在叙利亚,“童工”并非一个陌生的词汇,大街上随处可见清洁街道的小孩,沿街店铺里打工跑腿的少年也屡见不鲜。在这个动荡的时代,与战争纠缠在一起的童年令人扼腕心酸。

伊萨姆是一位在大马士革生活了几十年的老人,一家之主的他虽然和儿孙们苦撑乱世,但并无怨尤。他唯一担心的是小孙子的睡眠——半夜的枪炮声和爆炸声总会惊扰到他:“大人们对这些都已经习以为常,可小孩子还小啊,从梦里哭着醒来让人心都碎了”,伴随着一声叹息,伊萨姆不再多说。

从霍姆斯逃难来到大马士革的塔希尔·阿里对此也深有感触。他说,在霍姆斯,由于政府军对城市的封锁,当地反对派武装必须动用一切手段来与政府军作斗争。“七八岁的小孩一旦被反对派掳走,他们的父母可能就要和他们永别了”,塔希尔无奈地说,反对派可能会以孩子作为排头兵,以试探政府军的底线,或者干脆将小女孩强暴,“你当然无法想象所谓反对派人士的素质,他们有的没受过教育,有的被外国买通和政府作对,有的则是无恶不作的无赖。”

就是因为看到了邻居家小孩被反对派掳走的一幕,阿里一家人才不顾一切地逃到了大马士革。“其实这样没好到哪里去,我们就是熬日子而已。”

阿里一家人现在的“家”是一所小学里的一个小教室。在这里,屋顶为盖,地板作榻,一个二十平米大的空间、一个破旧的门帘就成为一个乱世家庭与纷争隔离的蜗居。

痛苦总是与热爱并蒂而生。

而今天所能做的,也许唯有将爱深藏心底,挺直迎向明天的腰杆。

明天,阳光依然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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