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30日,32℃的酷热还笼罩着傍晚的华盛顿。白宫南草坪上,奥巴马和白宫办公厅主任丹尼斯·麦克多诺像往常一样闲庭信步。夜色中,奥巴马不时地紧缩眉头、闭上眼睛,麦克多诺不停地与奥巴马交谈,这种边走边聊持续了45分钟。
麦克多诺被视作奥巴马最亲密的顾问之一。这位年仅43岁却头发花白的白宫“大管家”,从2008年大选开始追随奥巴马,并在多个重大问题上发挥过重要作用。
在执行奥巴马意图方面,麦克多诺还以“不怕得罪人”而闻名。他平时兜里揣着便笺,每次开会时拿出来写写划划,然后传给与会者。这些纸条有些是问题,有些是责骂。
也正因此,他平时很得奥巴马的信任。2011年5月海军海豹突击队杀死本·拉丹的突袭行动中,有一张白宫公布的奥巴马观看突袭行动的照片,其中麦克多诺就跻身各要员之间。美联社评论说,这“显示了麦克多诺在奥巴马核心集团中的地位”。
此刻,奥巴马和这位幕僚讨论的问题,是已箭在弦上的对叙利亚的军事打击。
美国对叙利亚政府制造8月21日的化武袭击深信不疑。美国指称,这次袭击导致了1429人被害,其中包括426名儿童。
在袭击发生数小时后,美情报人员声称监听到了一条异常的通话记录——一名叙利亚国防部官员给一支化武部队指挥官打电话,语气慌张,要求对方解释化武袭击的相关问题。美国《外交杂志》报道说,这是奥巴马认定巴沙尔政权动用化学武器的主要证据,也是美军欲对叙采取军事行动的重要原因。
在随后一周里,奥巴马与他的团队,在谈到叙利亚的话题时,是讨论“怎么打”,而不是“打不打”。
美军迅速进入战前攻击状态。美国海军1艘导弹驱逐舰和1艘两栖战舰先后经直布罗陀海峡驶入地中海。同时,部署在海湾地区的航母增至两艘。8月30日,美国海军第六舰队的最高指挥官潘多夫亲自坐镇东地中海,随时等待发起军事攻击的命令。
然而当万事胥备,奥巴马本人却一再慎重,迟迟不下最后决定。
傍晚7时,在和麦克多诺散步45分钟后,奥巴马回到椭圆形办公室,突然向他的国家安全团队宣布:后退一步,先寻求国会的授权,再对叙利亚动手。
31日下午,奥巴马宣布将在白宫发表全国讲话,主题显然是关于打击叙利亚。此时,各大媒体已经在中东地区广泛部署,做好准备随时向国内观众播发导弹降临大马士革的画面。然而出现在白宫玫瑰园的奥巴马,带来的并不是美国导弹划过地中海上空的消息,而是寻求国会授权的决定。奥巴马解释称,这会使对叙军事行动更有效率。
这个几乎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决定,就连“先锋官”国务卿克里也毫无准备。奥巴马宣布申请授权的前一天,克里还就叙利亚局势发表了声明,他强调了美国政府对叙利亚进行武装干预的必要性。其措辞严厉的声明,一度让不少媒体认为,白宫在8月31日美国劳动节周末就会对叙利亚展开空袭。
奥巴马和麦克多诺到底谈了什么,外界不得而知。但一个公开的信息是,在白宫幕僚团队中,麦克多诺素以“反战”立场著称。
白宫玫瑰园中,奥巴马说出了自己改变初衷的理由:“美国正处在逐步走出战争的时期,我当选现职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为了结束战争。”
奥巴马还提到,“美国人民都明智地认识到,我们不能以我们的军事力量解决叙利亚的根本问题。在世界的这个地区,存在着历史久远的宗派分歧,‘阿拉伯之春’的希望释放了改革的力量,需要多年才能解决问题。正因为如此,我们不考虑派我们的军队投入其他人的战争漩涡。”
其言堂皇,其心犹疑。在他随后刻意披露的家庭谈话细节中,人们找到了这样的佐证。
“如果你问某个人,比如米歇尔,‘你希望美国介入战争吗?’答案都是否定的。”在9月9日接受美国国家广播公司(NBC)记者采访时,奥巴马这样说。对美国公共电视台(PBS),他也暗示:“如果你与我或米歇尔的家人聊聊,你会发现,他们也非常厌战,并对任何军事行动持怀疑态度。”
奥巴马此举,既证明了自己对民意的准确把握,也是借打有人情味的家庭牌,为自己发动完战争机器,又迅速拧钥匙熄火寻找理由——毕竟半个月前他发表讲话声称准备对叙利亚动武时,可没有这么说。
变局之中,看似单兵作战,实则运筹帷幄,九曲回肠。
棋局走出转折一步的背后,是奥巴马本人的矛盾心理、美国民众普遍厌战的情绪,以及有关各方的微妙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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