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味的“放心肉”工程

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报道 记者日前在武汉市采访时发现了这样一种怪现象：在一些肉类市场上,那些没有经过检疫的白条肉比那些盖有蓝色检疫章的“放心肉”更受市民欢迎。据了解,在武汉市一些所谓的“放心肉”质量参差不齐,很难让人放心,导致各种来路的白条肉充斥市场,许多市民不再相信所谓“放心肉”的牌子了。 一些市民说,当肉被切成一块块时,谁能分辨出哪些肉放心,哪些不放心呢？

春节期间,人们的餐桌上总少不了肉。 按理说,人们都愿意到大市场和那些定点销售的地方去买肉,这样才觉得放心。 然而,日前记者深入武汉市丁字桥再就业集贸市场采访,眼前一排排的猪肉挂得十分整齐,皮白肉红,富有弹性,上面还盖有蓝色检疫章,看起来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可摊主告诉记者说,这一排猪肉摊卖的全部是白条肉。

王：他那个肉槽头又多,又差秤。

钟：“放心肉”的那些个腰花、口条,凡值钱的东西都挖走了,卖了高价。

这些卖猪肉的肉贩说,现在他们更愿意卖没有经过检疫的白条肉,因为市里几个定点屠宰场出来的所谓“放心肉”质量差、价格高,进了货也很少有人来买,根本卖不动。 记者随后又来到武汉市比较大的梅苑市场、大东门市场等几个集贸市场,发现白条肉在这些市场里大量存在,而且销路很好。据了解,武汉市从1997年起就实行了“放心肉”工程,指定了4家屠宰场,同时还年年查白条肉,年年堵私屠滥宰、违章经营。7年过去了,私屠滥宰的现象的确比以前少了,可是指定屠宰场出来的“放心肉”却不能让人放心。

2月3日凌晨4点半,记者来到武汉市沙湖放心肉批发市场暗访。 虽然天气寒冷,市场里的生意还是非常火爆。 记者说是来批发猪肉的,找了一家经营户询问了价钱。

商贩： 差一点的猪也得5元5角左右一斤,差一点的猪也得5元4角、5元5角,最低不会低于5元4角,现在进猪的时候进贵了。

当记者表示要买更便宜的猪肉时,这位经营户会意地笑了。

商贩：你一说我心里就有数,你要坏猪肉是吧？！ 我告诉你,那个摊子的猪都是坏猪,你可以找他。

经过商贩的指点,记者找到了一个叫黄五毛的猪肉批发户。

黄：最便宜的搞完了,明天搞便宜的,好不好？ 明天有便宜的,我再给你订着,今天便宜的才批出去了,批到大东门去了？ 不过明天还有,如果想要就先预订。 长期给你订,4元钱一斤的便宜肉,我把我的号码给你,好不好？你要几多,我就给你几多,随便涨几高的价,我都会按4元钱一斤的肉价给你供货。

正当记者询问那些肉价低的到底是什么肉时,另外一个商贩凑过来拉生意。

商贩：太便宜的也搞不起,你这5元3角、5元4角的猪基本上是最便宜的猪了,到5元3角就是坏一点的猪。哪有4元一斤的肉？活猪4元钱一斤的都搞不到了。 要4块钱一斤的肉,只能是母猪、病猪、死猪肉了,一般批发到大东门市场的比较多。

在暗访中记者还发现,这些病猪、死猪肉可以轻轻松松地拿到检疫合格证明。记者在沙湖批发市场找批发商们要电话时,很多商贩随手拿过一张检疫合格证明写下号码递给记者。 人们哪里知道,那些病猪、死猪肉和这些商贩手里的检疫合格证明简单地相加,就可以制造出大量的所谓“放心肉”。

武汉沙湖放心肉批发市场中的一个女商贩在得知记者前来买比较差的猪肉时非常热心,满口打包票说要多少有多少,天天都有货,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女商贩：你要坏一点的猪？好,好！可以,可以！有！那我和别人联系,哪天要都可以,我每天都来,你哪天要？ 我哪天给你,天天要,我天天都有货！黑猪子到底是什么样子？ 记者在凌晨5点赶到了武汉市大东门集贸市场,只见好几个卖猪肉的摊位都在给一种猪肉去皮,割下来的皮就堆在地上,皮上布满了又脏又黑的长毛。 当记者询问摊主这种肉为什么是这样时,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回答。 记者接着想寻找市场的检疫人员,却被告知检疫人员根本没有到场。 几位商贩悄悄说,这个市场里的猪肉大多都是病猪、死猪的肉。

钟：确实是一些不放心的东西,都是母猪肉、病猪肉。

王：多了,你看大东门市场,不都是肉联的肉？ 什么病猪肉、母猪肉,天天下午都有,简直成了堆。

记者在武汉市调查了解到,从定点的屠宰场、批发市场到集贸市场,所谓的“放心肉”质量参差不齐,很难让人放心。各种来路的白条肉也大量充斥市场,许多市民不再相信有“放心肉”。 记者采访过的一些武汉市民说,当肉切成一块一块时,谁能辨别哪些肉是“放心肉”,哪些不是放心肉？ 那些白条肉看着还比“放心肉”质量还好些。 关于市民们为何宁愿买白条肉也不愿意买“放心肉”,武汉市大东门市场工商所负责人刘大清说出了其中的原因。

刘：老百姓就喜欢这个白条肉,因为它肉好看些,群众非要这个肉。如今这些个屠宰场,牌子是政府的,实际都是请的一些私人在搞,短斤少两那差秤也差得吓人。

刘：我在中南遇到过两笔,一笔是水利电力大学,那是黄骠肉,明显是黄的；还有一笔是母猪肉,那纯粹是母猪,吓死人。

根据商贩们反映,定点批发的“放心肉”,由于自身质量的原因并不好卖,而且缺斤少两确实十分严重,武汉市大东门市场有一位姓王的女经营户。

王：有一次拿了四五头猪,就差一百四五十元钱的秤。 猪肉批发商还挺硬：“你要买就买,不买就算了。”我买白条肉被抓到就要罚款；我买“放心肉”差秤更赔本,左右为难。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一些“放心肉”质量差、价格高,白条肉充斥市场,许多武汉市民买肉更愿意买白条肉。果“放心肉”真正让人放心,谁愿意买没有经过检疫的白条肉呢？谁愿意拿自己的健康开玩笑？令人奇怪的是,当记者就“放心肉”工程中存在的问题采访武汉市工商局市场处负责人张红卫时,却得到了这样的回答。

记：“放心肉”工程实施到现在有没有忧？

张：“放心肉”工程？现在,有市委市政府的高度重视和全市人民的支持,都是喜！ 我应该说无忧。

同时,这位工商局的有关负责人还否认现在武汉市场上根本没有未经检疫的白条肉。

张：如果是在3个月前,我是说“没收”,而现在我可以说“没有”！ 没有进来的,不需要“没收”。

记：有如果呢？

张：没有如果。

真是斩钉截铁！ 记者十分不解,这位张副处长的自信从哪来的。

据了解,武汉市民每年消费生猪达180万头,按照武汉市工商局及屠宰部门的说法,武汉市“放心肉”工程启动之前就指定了4家定点屠宰场,又指定了相应的批发市场,而且原则上规定,武昌屠宰场出来的肉在武昌卖,汉口出来的肉在汉口卖,不能跨区域销售，同时,禁止外地猪肉进入武汉市场。这怎么就听着有些变味呢？垄断经营让所有“放心肉”不管质量好坏都不愁没有市场。 前年10月,河南省大型肉类加工企业双汇集团进入武汉市场时,就受到重重行政干预,直到一年半后,才艰难地得到了市场准入证。

这家企业的负责人说：“武汉采取封闭政策,不让双汇进入,我们遭到了许多部门阻扰。 通过各方面的努力,后来即使得到中央政治局委员、湖北省委书记俞正声的支持,武汉食品行业有关部门还是千般干预,直到2003年10月,才给我们发了个准入证。 ”

武汉市社会科学院的张笃勤研究员分析：“放心肉” 应该是质量上放心,不应该在地域上划分,不该有本地和外地、城区和郊区的区别,人为地划分市场,这种做法是不妥当的,无疑是一种倒退行为。

张笃勤认为,“放心肉”之所以不能让市民真正放心,根本原因在于经营上的垄断。 没了竞争,很难保证垄断经营的产品质量；而质量不过关,很容易导致种种非法产品进入市场。 要知道,垄断带来的只是变质、变味的 “放心肉”工程。

各位听众,在湖北省武汉市,各种劣质猪肉掺杂在“放心肉”中,“放心肉”难以放心,客观上造成了武汉市肉类市场的混乱局面。究其原因有两点：一是相关市场规则的不完善；一是有关职能部门的监管不力。 肉类市场的垄断经营,给那些不法批发商创造了以次充好的可乘之机,同时检验检疫市场监管等有关部门在管理上的松懈和漏洞,使数以万计的市民健康受到威胁,老百姓承受着这些劣质猪肉可能带来的生命隐患。“放心肉”何时能让人放心？这不仅仅是武汉市民发出的疑问,也是摆在武汉市领导面前的一道亟待建造的民心工程。

（2004年2月19日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新闻报摘》和《新闻纵横》、 3月5日《人民日报·市场报》刊播,合作者：何海。 获2004年度湖北新闻奖一等奖,2004年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新闻获奖作品选》收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