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出萝卜带出泥

有调查问卷统计显示,在武汉市130万中小学生中,有75%的学生接受过各式各样的培训,家长乐此不彼,教师生财有道,构成了一个庞大的家教市场。 那么家教该不该纳税？

媒体造势 一石激起千层浪

今年6月,国家税务总局明文规定： 对银行、电信等9类高收入行业及行业内从业人员重点征收个人所得税。 业内人士介绍,将教师列入个人所得税重点征收名单,因为不少教师除了本职工作取得一定收入外,从事家教还可以获取比本职工作收益更多更高的收入。

家教还要纳税？ 这在武汉上下掀起了不小的涟漪。

其实,早在1997年,武汉市地方税务局结合各项税务检查,对家教进行过多次清查,结果事与愿违,收效甚小。

一位知情人士透露,武汉市某中学有一半以上的老师在外从事课外家教,对象大多是中小学生。 据不完全统计,武汉市的中小学生每年接受过家教的不下70万人,这在全国可谓屈指可数。为此,武汉市地方税务局紧急部署,在7月初尝试通过广播、电视和报纸等媒体造势,街道办、居委会基层组织配合, 同时充分发动和依靠群众集中时间打了一场家教纳税的攻坚战。

7月2日,武汉市地方税务局的110电子电话举报系统,接到了第一个举报电话：

武汉家教一瞥。

“我的孩子今年8岁,在花桥补习作文,每月要交150元学费, 而每次送孩子去那里学习时,总看见那个老师带了一二十个孩子。 按这样推算,一个月收入至少有3000元,我作为业务员,每月收入都要按章纳税。 我想问,家教该不该交税？ 你们能不能来查一下。 ”

几乎与此同时。 我们编辑部和省市媒体陆续接到了“家教”漏税的举报电话。本台于是立即行动,和武汉晚报联手,纷纷以“家教该不该纳税”或“追缴行”为题,陆续辟出专题、专栏进行报道,公布地税110举报电话等。一时间110举报电话火爆起来,举报了一些高收入“家教”偷逃个人所得税行为。如江岸区有名教师办的作文培训班,年收入有几十万元,但从未纳过税;还有人反映说江岸区某小学一个教师英语“培优”,开两个班收学生120人,每个孩子每月交150月,月收入达18000元,两年下来超过40多万元,没缴一分钱税金。 江城市民对家教偷逃个人所得税的举报十分积极,反响热烈,成为街头巷尾的热门话题。

抓住契机 扯出萝卜带出泥

7月6日下午5点钟左右,被举报年收入达十余万元的家教终于浮出水面,出现在武汉市江岸地税局的缴税大厅,这位老师姓祝，一年前才开始做家教,主要是教中小学作文。

祝老师自我介绍：他是听了广播、看了报纸后想来咨询一下的。 没想到家教还涉及营业税、城建税等税种,按税法测算,确实有点接受不了,后来经稽查局长和税官的耐心开导,他才勉強接受。

据祝老师讲,自己先后教过5批学生,前后只有10个月,群众举报年薪有几十万水分较大。他实际年收入不到10万元,刚开始没有想过要去交税,后来时间长了也没有人来收,因此一直拖到今天。

7月9日,是武汉市地方税务局要求纳税的第一天。武汉市7个城区地税分局迎来了一批批陌生的纳税人 ——自发从武汉三镇赶来纳税的家教老师。

刘嘉是一位三十岁出头的职业家教。在这次个税征收战役中,刘嘉缴纳税款3.6万元。他向记者坦言： 自己所办的小学生数学讲座班,在武汉市不仅规模最大,而且质量也是数一数二。 刘嘉说最辉煌时,一年曾教过800多名学生。

刘： 我的特长是教书,所以就慢慢带学生。 正规的带学生是1993年以后,在学校里帮学校辅导学生,参加各级数学竞赛。

记：后来是什么原因让你收的学生越来越多呢？

刘：一个是因为我教的学生中得奖的很多,其次就是家长很欣赏我的教学方法,就这样慢慢地做大了。

提到纳税, 刘嘉说：“我是1997年以后就开始的。这次交的3.6万元中,包括补交的一部分营业税。 ”

刘嘉告诉记者,以前像他这样交定税的家教在武汉市可谓凤毛麟角。而现在像他一样达到规模的家教少说也有五六十人,不成规模的就更多了。刘嘉说,他从没因为自已比其他的家教多交税而有什么不平衡的。

刘： 通过这次征缴,我们至少认识到合法收入应该纳税,而且对税法也清楚了；对自己的收入、应尽的义务和责任起码有个很明确的概念。

记：可不可以这么说,通过缴税也让老师们吃了颗定心丸?

刘：从形式上说是这样的。

据武汉地税部门统计,从7月6日到7月13日一周时间,武汉市地税局查处营业性质的培训班186个,家教数百人,所教学生达10535人次,涉税家教收入128万元,已有67位家教人员主动到所辖地税分局申报,入库税款20万元。

家教纳税 治标还须治本

酷暑七月的武汉,查缴家教偷漏税行动算是初战告捷,但有得有失。 凡接受过采访的税务人员,对个人所得税的征收无一不说难。 究竟难在哪里？武汉市地税局一处副处长顾秋萍分析说：首先是纳税人不主动上门申报,收入有很大隐蔽性；其次是在征管上缺乏强有力的控管手段,收入不核实对征收来说影响很大。

目前,我国经济正处于转型阶段,信用制度不健全,收入的透明度也不高,尤其像“家教”这样税源小且分散的税种,靠稽查人员人海战,靠日常工作时间来管理,可以说是鞭长莫及,也解决不了问题。

税官程峰认为,关键是真正落实实名制,建立一个完备的监管系统,以便税务机关对个人的实际收入进行掌控。

程峰谈到：“比如说现在到银行去缴扣,可能人未进门、企业就知道了,总有个通风报信做手脚；再如我们司法部门,熟悉税收法规及会计专业人员比较缺乏,那么在司法实践过程中,要求相关人员素质相对较高。 目前,税务部门只有行政权而没有司法权,这是两个不同的范畴,税司双方亟待联手好,建立起打击偷、漏、抗、骗税的长效机制,这样才可能净化税收环境。 ”

从这次家教征收战役中,我们还看到许多教师接到税务部门缴税通知单后方才如梦初醒。 不少教师说,如果不是税务部门在媒体上宣传、登门下通知书,他们是不会来缴税款的。如果像老师这类素质较高的人员纳税都存在问题,可以想见提高公民纳税意识何其艰难。

孙亚同志（右二）在基层调研。

武汉市地方税务局局长孙亚认为： 家教纳税,不仅仅只是收几个钱,而是应该把这个钱公平地收上来,才能真正体现最广大人民的价值。他表示今后将继续采取媒体公示、曝光等成熟作法,通过政府支持,以及经济、个人信用,使整个税收体系步入依法的轨道。

目前,家教在武汉正以实业的形式发展,而对于家教人员的资格认定、费用标准、管理方式等尚无统一规定,虽其收入早已超过个人所得税起征点,但能主动到税务部门申报纳税者寥寥无几。 对于家长而言,则是 “周瑜打黄盖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因此,堵住家教偷税漏税,除了规范家教市场,在治本问题上也要进行深层思考。

（2001年7月21-23日,合作者：夏风华。 获2001年度湖北新闻奖一等奖、中国广播三等奖，2004年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新闻获奖作品选》收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