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吴楚不飞歌

登上九宫山镇墩头山,正是初春的一个傍晚。 昔日吴楚的版图之上,斜阳、烟柳、归雁。

从山头眺望,山下的岩石丹霞、石潭秋月、濯港春波、沙堤绿椰、日月照临等八大景观尽收眼底：

“夕阳斜射碧岩中, 掩映霞光对面红。 每到晚晴常眺望, 山容点缀夺天工。 ”

记者不禁感慨万千,是什么样的山与水,能造就岩石丹霞如此美妙的晚景,让人流连忘返？ 侧过身去,映入眼帘的纱堤绿椰更是引人入胜,浮想联翩 ——

“沙堤彷拂古隋堤, 一路春风椰正齐。 几阵风来摇树杪, 条条金线任东西。 ”

这就是九宫山镇,一个记载着传说与历史,哺育着英杰与人才的小镇。

据史料记载,九宫山是由南朝晋安王陈但恭等兄弟九人因避战乱而建的九座行宫得名。 道士张道清至此开辟道场后,香火旺盛,进而演绎成为全国五大道场之一。

“富川三百叠山中,秀出东南第一峰。 势接匡庐分紫翠,地连吴楚压鸿蒙。从龙云气来沧海,集凤朝阳老碧桐。深幸承平黎庶乐,耕桑鼓舞自醇风。”

这是明朝洪武年（1372年）九宫籍湖州知府韩衡题写的一首诗。 诗中既有始任知府的韩衡内心体恤黎民百姓的壮怀与抱负,更将家乡九宫山川的磅礴气势、如画山川、英杰辈出刻画得淋漓尽致。

九宫山镇,因明末农民起义领袖李自成在这里遇害殉难而留下千古悲壮；因墩头山上发现新石器时代的原始石刀、石斧、陶鼎等文物成为华夏文明的永恒；因深山一隅却走出京都左布政使、翰林院太史、大理寺和民国第一清官而为中外感叹；因彭德怀老总、何长工、何功伟等现代革命大家曾在这里战斗、生活而引世人瞩目。

“斗雪凌霜别有天,清香绿叶独鲜研。 芬芬预占春魁首,爱煞诗人孟浩然。 ”

清乾隆九宫籍诗人石少泉的一首《冬梅》,把我们带回到久远的过去,翻开那一页页九曲回肠、横亘千年的记忆。

九宫山镇的前身为横石潭,属古代吴楚封地,曾辖九宫、横石、燕厦。这里属鄂赣交界,四面环山,林木葱郁,河流纵横,毗邻间驿道乡村通连。 虽良田较少,可以说是穷山僻壤,但九宫山人却能田间为马,嘶哮江山。从宋代开始这里一共出了20多位进士、20多位文武举人和200多名秀才。

记者徜徉在九宫山镇昔日“理学名儒”大学堂的旧址前,穿行于二三里可见的茶亭、石亭之间,泛舟横石河,心中涌起不尽的情感与思绪。

据随行的阴左布政使20代世孙、祖父还是清末秀才的陶早旭老人介绍,九宫一地,重教成风。 明、清时期就建有文昌阁、大学堂、祠堂、庙宇,当地人利用这些场所和私人堂屋开办经馆、蒙馆之分的“私学”,传道授业解惑。当记者走进白云深处的一些民居时,刻在大门上的“耕读人家”家训赫然入目,充分体现了当地人耕辍不休的劳动本质和诗书传家的文化底蕴。据当地人讲,当年在这里坐馆的老师通常是地方之业儒,有进士、举人、秀才或返梓之贤达。 1848年,为资助贫困学子读书,九宫山人创办了宾兴会,更是把重教育、求发展、为国为民的优良传统一直沿袭到今天。

天下事何以为乐？国以政通为乐,官以民安为乐,民以福利为乐。九宫山人在朝为官也好,一介布衣也罢,都乐在其中。

谈起为民请命、乐善好施,通山县委宣传部的副部长宋朝阳津津乐道。

明史记载,正德年间59岁的九宫籍京都左布政使陶铸奉旨到山东赈灾,见百姓疾苦,断然打开国库开仓放粮。 当时的丞相知道后向皇上奏了一本,称此为欺君之罪,幸得皇上英明没有治罪,还让他继续工作到79岁告老还乡。 在陶铸返乡时皇上特意赏赐“百音钟”,以示鼓励倾听百姓之声音,为我江山稳固。

在九宫山镇,无论是从教50载培养出3名进士、举人，4名秀才的恩贡程行英，品德为先办幼婴堂的清道光举人知县程雄,还是连修永安、尚书、永济3桥的正五品大夫陈风翥、父子两代乐此不疲的六品同知成礼门；无论是深得皇上赏识赐领戴花翎的甘肃敦煌知县光绪年科进士汪宗翰,还是一生慷慨捐资享有“好善之士”的同治谏议五品大夫成金泉,他们一个共同的信念就是：“善作者不必善成,善始者不必善终。 ”尤以程许村的贡生程懋德祖孙四代经营修路百年,深深刻在九宫人的心中。

程许村西壁、西台两山之间壁立倒悬,深潭湍急,河西为吴楚通衢,却有千米羊肠小道,行人常有“蜀道难”之叹。 清嘉庆年间程懋德父子凿山开道以利行人,结果几修几垮。 其孙英爵，曾孙才经、才伦几代承继先人之志,父父子子、子子孙孙修路不止,倾家荡产,费资数千金,最后终于把山路变成坦途。现在还流传着 “石壁下有才经哥,卖了良田把路修” 的民谣,为后人敬仰。

在九宫,不仅铭史盛况空前,以诗会友也尉然成风,千年相承。现在见诸记载的有一代代儒人数十人、杂咏诗词歌赋数百篇、谚语歌谣近千篇。如女宗师细妹以菜肴联字贤文对句招亲、罗罐钩欺生、神指太婆救“长毛”、六都官司穷、关王庙里唱“关公盘貂”等脍炙人口的故事,在民间还流传着闯王李自成的李家铺脱险、闯王送子、马踏官衣、迂夫子朝考、韩婆捡柴等诸多传说。

而关于“皇躲洞”的掌故在这里真可谓家喻户晓,传得惟妙惟肖。1645年春,农民起义军领袖闯王李自成兵败李家铺后,想翻过九宫山重振旗鼓。眼看手下人马折将不少,死的死,伤的伤，闯王凭着一身好武艺,杀出重围。可回头一看,身后几个随从都没有了,满山都是清兵人马、旗号,于是他不敢停留,骑马顺着一条山路,一口气跑了十几里。 正想歇一下,听到背后一阵马蹄声,追兵赶来了,紧急之中,李闯王见路边不远处有个山洞,大约一人来高,几丈深,但不能藏马,李闯王急得手直搓。 这时,马蹄声越来越近,吴三桂的追兵说到就到,跑是跑不脱了,无奈之下,李闯王朝马屁股狠拍一掌,把它赶走了,自己一头钻进了黄土洞,躲了起来,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黄土洞前一片齐脚踝深的茅草,人一走过,就踩倒长长的一片。 李自成怕留下痕迹,正想出洞去扶正,陡然雷轰电闪,下起一阵暴雨,被踩倒的茅草一根根竖了起来,而洞口附近的马蹄印,眨眼间被雨水冲得一干二净。

清兵追到了黄土洞前,见附近没有可疑的迹象,便飞马跑过去了。 走在后面的一个清兵无意中看见了一个洞口,有点不放心,便走向洞口一看：只见洞口上密密麻麻挂着一张蜘蛛网,一只拳头大的蜘蛛在上面来来往往穿梭,忙个不停,料定洞里头是不会有人躲藏,遂转身离开。清兵越走越远,李自成就这样躲过了追兵。 后来,当地百姓就把这个黄土洞称为“皇躲洞”。

九宫山,历史上的吴楚之地,不仅江山代有才人出，如清末明初民国初年时称鄂南“三绝”的石匠许广钱、篾匠朱阳春、木匠焦臣运；而如今,担纲《龙票》、《雍正王朝》、《大清卸史》、《倚天钦差》、《走向共和》、《西圣地》等多部电视剧总策划和制片人的中央电视台影视部策划高手吴兆龙、部队著名书法家成传榜,不正是九宫历史人脉的延续吗？

九宫山镇,书写过石器文化的历史,奔驰过班超的车骑,诞生过“程朱理学”的故事,留下过“星星之火”的痕迹。现如今,这个历史名镇正在焕发新的光彩。

作者与乐建舜（中）在畈中葡萄园。

九宫山镇党委书记、镇长乐建舜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踌躇满志。 近年来他们大胆借梯上楼,引水行舟,先后有上海、福建、浙江、江西、湖北及台湾的19家企业落户,一跃成为咸宁市位居第五的经济强镇。 2005年财政收入创近10年增幅新高,与上年同比增幅46%。现在,他们按照育龙头、带基地、连农户的思路,用智慧和虔诚盘大了两茶（茶叶、油茶）、两园（畈中葡萄园、大宇盆景园）、两菜（油菜、蔬菜）产业。 仅九宫山茶和恒通竹业两个项目分别带动周边三四个乡镇,惠及农民过万人。 前不久,当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湖北省委书记俞正声得知这里大力开展秸杆资源利用后,专程来到由陈新灯7个农民合股投资新建的三阳秸杆燃气公司实地调研,称“九宫镇为全省新能源开发提供了有益的尝试,是一大亮点”。

记者采访归来,眼前还不时萦回九宫小镇的生活画卷：“归航不是大江船,竹筏载回海味鲜。 舟子夜来闲煮酒,轻烟散向吊楼边。 ”

这是让人难以忘怀的休闲与恬静,这是不可远去的回响！愿九宫山镇成为一个跳动的音符,去叩醒希望的明天。

（原载2006年湖北人民出版社《小镇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