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戟沉沙,本为圣明除弊政
1957年,武汉大学的所谓反击“右派”大字报铺天盖地而来,教师当中,韩德培和中文系系主任程千帆先生在劫难逃,他们分别被扣上“山中宰相”和“右派元帅”的帽子而受尽凌辱。韩德培作为武大“右派”分子的总后台被列在漫画中央,其他“牛鬼蛇神”则众星捧月似地围在他四周。他受到反右运动中最重的处罚:被撤销一切职务,遣送沙洋农场劳动改造,从此,韩德培的夫人殷昭女士和三个孩子断了生活来源,要不是桂质廷教授、吴功贤先生和殷女士二弟殷绍温的接济,他的子女真不知道是否能熬到天明。
在沙洋农场,有些“右派”分子被折磨而死。但历经大风大浪、从没想到过自杀的韩德培却顽强地活了下来。在他一生中最艰难的岁月,他从来没有失去过信心,没有放弃“几时舒羽翼,万里驱长风”的理想。他非常喜欢韩愈被贬时写给侄孙的一首诗:“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涌蓝关马不前。本为圣明除弊政,敢将衰朽惜残年。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韩德培所处的时代和境况非韩愈所能比拟,但作为专政对象、不敢乱说乱动的他,只有用一千多年前韩氏文豪的千古绝唱表达自己的心声。直到1960年,他被农场领导选出来在“摘帽”大会上讲话时,才真正道出了全体劳教人员的斑斑血泪。韩德培满怀激情地告诫那些历经苦难的人们:在沙洋农场都能挺过来的人,一定会重新站起来,未来一定充满了希望。
韩德培从沙洋农场返校后,武大法律系早已不存在了。他不得已到外文系当资料员,不久又被安排到英语专业教学。在“政治挂帅”挂过了头的年代,人们时而视英语为“帝国主义”语言而改学俄语,时而视俄语为“修正主义”语言而改学英文。这种羊癫疯似的辩证法给我们国家和民族造成了深重的灾难,却使既通英文又懂俄语的韩德培有事可做。虽然继续从事法学研究的愿望只能是一种梦想,但他因英语师资缺乏而重返教学第一线仍然感到十分满足。后来,在“文革”中期,他奉命从事联合国文件的翻译工作,以一个Harvardman(哈佛人)的英语水平把联合国的文件翻译成联合国的工作语言之一:中文(中国已成为联合国成员国),他感到欣慰而又辛酸。一个知识分子在社会最底层还能为国家做点事,多少能抚慰他滴血的心灵,但涉及国家形象和民族尊严的重要译稿出自文化大扫荡时代一个接受“劳教”的“右派分子”之手,不能不说是一个极大的讽刺。尽管他和几位教授的工作得到外交部的高度评价,但他感到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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