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骥伏枥，壮心不已启后生

老骥伏枥，壮心不已启后生

1995年7月22日，是韩德培一生中最难受的一天，与他相濡以沫半个多世纪的老伴殷昭女士不幸逝世。这位杰出的女性，在韩德培含冤受辱的二十年里，顽强地与命运抗争，为了三个孩子，为了使丈夫在艰难的岁月挺直腰杆而不懈奋斗，耗尽了全部精力。是她，用坚强和无私的爱维系了这个家庭的存在和完整；是她，像一个护法神维护着一个法学家的尊严。她胸前没有奖章，心中却存有远志。韩德培深深怀念老伴“勤俭持家分我忧，从无怨言乐安贫”的岁月，写下“尔今匆匆先我去，面对遗像泪满襟”的诗句。殷昭女士的去世，使韩德培真正感到自己已经老了。但他没有消沉，他那不顾风雨的禀性永远也无法改变:看到不顺眼的事，他还是要说；只要是他关注的问题，他还是要奋笔疾书，发表意见。在他看来，在成为一个真正伟大的学问家之前，首先要做一个伟大的人。他的志向不减当年，雄风不减当年。站在他的面前，笔者丝毫感觉不到他是一位垂暮老者，更像一位号令我们向新的目标进发的领袖。

韩德培1956年就递交了入党申请书，虽然后来长期遭受迫害，但始终坚持共产主义信仰。他在1980年加入九三学社，一度当选为中央委员会顾问。当1984年武汉大学党委批准他加入中国共产党时，他比一些年轻党员还要激动。他说这是党对他几十年不懈追求的一种肯定。只有在中国走向民主、法制和现代化的时代，才能有他崭新的政治生命。

作为一个享誉海内外的社会活动家，他兼任的社会职务之多，连他自己也很难一一道出。笔者在网上查了有关资料，他的头衔有:中国社会科学院政治学和法学规划领导小组成员，国务院经济法研究会顾问，国家环境保护局顾问，中国法学会顾问，中国国际法学会副会长、名誉会长，中国国际私法学会会长，中国环境资源法学研究会会长，北京大学和深圳大学兼职教授等。在国际上，他还兼任国际资源和自然保护同盟理事、环境政策和环境法研究中心理事、世界城市与区域规划学会理事。韩德培先生感叹太忙，不少顾问职务是顾而不问，那是人家硬封的，他想推也推不掉。通过这一串串头衔，我们便足以看出他在我国法学界和教育界的影响力。他不用名片，但他的名字无不令人们感到骄傲——那不再仅仅是一种符号，而是一种信念，一种近一个世纪风雨、血泪、智慧和成就凝聚的丰碑。他是《中国大百科全书·法学卷》中载有传记条目的中国十大法学家之一；英国剑桥大学国际传记中心也将“韩德培”载入《国际有成就名人录》。早在中央大学时代，他就立志做一个伟大的法学家，今天在人们看来，他似乎早已实现了自己的理想。但韩德培清楚地知道，在20世纪中国政治风云变幻中，他失去了太多宝贵的年华，他在法学领域的建树还未能达到自己的最高期望。以他的能力、学识和如杜甫那般“老去诗篇浑漫与，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精神，他本来可以成为中国的奥本海、庞德或狄骥，然而，历史环境和个人机遇都使他这个梦想在20世纪的中国成为不可能的事情。今天，中国已加入WTO，在日益融入全球化经济的过程中，他只能寄希望于他的学生，或者他学生的学生。他真诚地希望未来中国的法学家能为他了此宏愿，为中华民族对全世界法学的发展作出历史性的贡献。1989年他在一首《无题有感》诗中表达了“珞珈山上数十载，人间已见几沧桑。惟有山花年年开，不顾风雨吐幽香”的心愿，他本人只想做那暗吐幽香的山花了。然而，他在“烈士暮年”，又发出了“鞠躬尽余热，接力有来人”的感慨，寄予了对晚辈们的殷切希望。

2000年1月8日，珞珈山披翠叠秀，东湖水波光潋滟。在韩德培九十华诞之际，武汉大学专门为这位法学大师隆重举行了纪念活动和法学思想研讨会，社会各界知名人士和武大师生济济一堂，高度评价了韩德培先生的风范和学术成就。侯杰昌校长代表武汉大学党委、行政和全体师生，对韩德培教授表达了崇高的敬意，称韩老学识渊博，研究领域广泛，是我国国际私法学界公认的一代宗师，是我国环境法学的奠基人和开拓者。原最高人民法院副院长端木正、原中国驻联合国大使黄嘉华赞扬了韩德培教授献身祖国法学事业的可贵精神；中科院院士查全性称赞韩老“道德文章两典范”；著名法学家马克昌称赞韩老是“法学界的一面旗帜”。在欢乐的气氛中，台湾东吴大学法学院教授赖来也上台祝辞:“台湾有追星族，我也追星。我追的不是影星、歌星，而是法学泰斗韩明星、一代宗师韩寿星。”对这一盛会，《光明日报》、《湖北日报》等新闻单位都派记者采访并作了专题报道，海内外许多学子和法学家纷纷要求为韩老立传，对这位“德为世重，寿以人尊”的大师表达了难以言表的崇敬。

守志善道堪勒石，老当益壮庆未来。面对“生于清末、经历三个朝代、跨越两个世纪”的韩先生，笔者和珞珈山的学子们对他的仰慕和祝愿将成为永恒。在韩先生等大师精神的鼓舞和风采的辉映下，未来的中国学人将产生更多的民族脊梁。为此，我们欣喜地看到:21世纪，必将成为“中国人的世纪”。

李功耀

【注释】

[1]本文原载《财政监督》，2002年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