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上海的北洋汽船航路

清末上海的北洋汽船航路

松浦　章^[1]

（日本大阪　关西大学　5648680）

摘　要:北洋航路是清末上海国内航线的重要组成部分。日俄战争期间，垄断这条航线的主要是中国的轮船招商局和英国的太古公司及怡和洋行等。

本文通过《申报》中的“出船广告”分析了1904年9月到12月的3个月间，上海驶往黄海、渤海等北洋海域汽船的航行情况。中国的轮船招商局和英国的太古公司及怡和洋行排挤了其他的汽船公司，创造了北洋航路百分之八十的经营业绩。此外，从汽船的航行情况看，20世纪初上海始发的北洋航路其主要目的地是山东的烟台和天津，作为“北洋三港”之一的牛庄港地位逐渐下降，与此相对比，德国占领下的青岛·胶州成为新的航行目的地，逐渐登上了北洋航运的舞台。

关键词:清末　上海　北洋航路　轮船招商局　太古洋行　怡和洋行

一、绪　　言

同治十一年（1872年）在上海创刊的《申报》第26号（1872年5月30日、同治十一年四月二十四日）第一版刊登了题为《轮船论》的文章:

舟楫之利至轮船为已极矣，大则重洋巨海可以浮游而自如，小则长江、内河可以行走而无滞，其运载重物也为至便，其传递紧信也为至速，其护送急客也为至妥。^[2]

该文指出了轮船也就是汽船在交通运输中的重要性，表明其在海洋以及长江和其他内陆河川中的航运能力和航行速度具有巨大的优势。这一时期，轮船、汽船作为交通手段在中国受到了更多的关注。19世纪后半期东亚海域中的汽船活动明显增加，最为活跃的是中国、朝鲜、日本间的航线。

1910年（宣统二年、明治43年），《汽船业》一文有如下介绍:

十九世纪前半期，在中国海面上行驶并从事外国贸易的船舶主要是帆船。当时清国外国贸易的中心上海，飘着外国旗帜的汽船还很少，唯有经伦敦、伊太利来上海的P.O会社的汽船。当时所见的帆船都为大型快船。主要靠它们往伦敦输送福州及汉口的新茶。由于“克里米亚”战争及印度骚乱的影响，P.O会社的轮船被征用作军用船。1858年以来，怡和洋行开始了上海航路，从事邮件和旅客的输送。1869年末，苏伊士运河开通，打破了东西隔绝的局面，清国的航运业也迎来了大发展，一直以来从事中国海运的帆船受到大打击，挪威帆船逐渐减少，法国邮船、德国邮船及北德劳埃德、汉堡亚米利加共同经营，开设了不莱梅（又汉堡）到上海的航路，其后，我日本邮船的横滨线、及墺太利、劳埃德、伊太利航业等诸会社的航路相继开始。到日清战役前后，远东航运业迎来有利时机，世界各国汽船会社争相将目光投向东方，特别是北清事变当时，越发激增。如挪威船，1900年到1905年五年间，来到远东地区的达一百六十只，吨数达十九万吨之多。日俄战争爆发后，更多的船舶来到远东。^[3]

一直以来中国海上航运的主力都是传统的帆船，19世纪后半期以后，随着汽船登上航运舞台，这种状况随之改变。到了20世纪，欧美汽船会社纷纷开始经营中国沿海的航线。

有关这一重要转折时期，尤其日俄战争期间（1904年2月10日～1905年5月），以上海为中心的北洋航路的汽船运行情况，可以通过在上海刊行的《申报》中的“出船广告”来解析。

二、《申报》1904年9～12月由上海出港的北洋航路汽船

清道光年间齐彦槐的《见闻续笔》卷二、先大夫梅麓公（齐彦槐）文钞中《海运南漕议》，有关长江口以外的海域有这样的描述:

出吴淞口、迤南由浙及闽粤皆为南洋，迤北由通海山东直隶及关东皆为北洋，南洋多穖岛，水深浪巨，非鸟船不行，北洋多沙碛，水小礁硬，非沙船不行。

可见，当时的人们把长江口作为北洋和南洋的分界点。长江吴淞口以南被称作南洋，水深浪大，必须使用尖底海船——鸟船^[4]才能航行。而由此往北的海域则称为北洋，水深较前者浅，适合平底海船——沙船^[5]航行。

整理1904年9月1日发行的《申报》第11270号到同年12月31日发行的第11392号^[6]的“出船广告”，作成上海到北洋海域的汽船一览表表一。由此表，试分析上海到黄海、渤海海域的汽船航行情况。

表一　1904年9～12月上海出港北洋航路汽船一览

（续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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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表一，1904年9月到12月的3个月间，共有480只汽船航行于北洋航路。对于该表的分析将在下一节详细论述。

三、1904年9～12月上海到北洋海域间航行汽船的特征

根据表一的统计，按照航行地的不同整理各汽船会社的运营情况，作成表二。

表二　1904年9～12月上海出港北洋航路汽船一览（按公司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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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表二可以看出各社的汽船航运状况。

怡和行是怡和洋行（Jardin，Matheson＆Co.，Ltd.）所设立的怡和轮船公司，英文名为:Indo‐China Steam Navigation Co.Ltd.。怡和行使用顺和号，往青岛·胶州航路进行了18次航行。在往烟台、威海卫、天津等山东半岛北部航线上，使用景星、益生、北直隶、连升、运升等船，进行了22次航行，到渤海湾东部的牛庄航线，则使用定生、乐生、益生进行了14次航行。

招商局也就是众所周知的轮船招商局，使用新丰、新裕、新济、广济、协和、泰顺、安平、遇顺、普济等船，共进行96次航海活动。往烟台的主要是图南、飞鲸、安平、广济、海定、海晏6船，共航行12次，经由烟台到达天津或塘沽的航行共有40次，使用泰顺、安平、遇顺、协和、新裕、新济、爱仁、飞鲸、公平等船。在山东半岛海域，只有直行烟台或者在烟台中转的情况，没有在胶州和青岛入港以及中转的情况。

禅臣行也就是禅臣洋行，指禅臣公司也就是Simssen＆Co.。鲤门、龙门和美利大3只汽船共航海16次，全部是前往朝鲜半岛西岸的仁川。当时上海到朝鲜半岛的航线，只有禅臣洋行的仁川航线。

太古公司也就是太古轮船公司（China Navigation Co.，Ltd.），是英国利物浦的公司John Swire＆Sons Limited 1872年为了经营长江水运而设立的汽船公司。太古洋行的汽船由山东半岛北部的威海卫和烟台入港，停泊后驶往天津。这条航路上航行的汽船主要是盛京、重庆、武昌、张家口、通州、安徽、镇安、金华8艘汽船，共进行了27次航行。同时还经营在胶州中转到烟台和天津的航线，使用山西、西安、武昌、安徽、镇安、通州6艘汽船，进行了14次航行。往东北地区牛庄港，共有19次航行，使用汽船为宜昌、汉阳、西安、重庆、嘉兴、临安等。

利康行使用名为达夫纳的汽船往牛庄航行2次。

美最时行也就是美最时洋行（Melchers China），使用塘沽、阜利、青岛、胶州4只汽船进行了36次航行，主要利用的港口为胶州。

表三　1904年9～12月上海北洋航路运航汽船只数（按公司分）

可见，从上海至北洋的航线上，轮船航行最多的是中国招商局。其次是英国的两大公司太古公司和怡和洋行（表三）。整理这些公司北洋航路的航行地可以探讨这些公司对哪些地区更为重视。这一时期，从上海始发的北洋航线比较重视的地区是山东烟台和华北的天津。表四是根据《申报》的“出船广告”按照航行目的地统计而成的，也包括中间的停靠港。

表四　1904年9～12月上海北洋航路汽船只数（按目的地分）

1904年9～12月上海北洋航路只数

由此看出，1904年9～12月，上海始发的北洋航路的汽船最大目的地是山东半岛的烟台，其次是天津。青岛由于尚处于发展之中，并非是上海始发的航线的必经之地。

山东烟台之前被称为芝罘，日本有一些关于芝罘的记录，以下是《官报》第2076号，1890年6月3日刊登的《芝罘商业习惯及例规》:

关于芝罘商业上的习惯和例规，当地帝国领事代理能势辰五郎在本年四月二十一日，作如下报告（外务省）。

芝罘港（芝罘最初是烟台租借对面的一座山岛，外国人叫此山岛为芝罘，清人称之为烟台），位于山东商省东北部。北纬三十七度三十五分五十六秒，东经一百二十四度二十二分三十三秒，与朝鲜国京畿道北部相对，寒暑酷烈。夏季需用帷子，冬季海港结冰。隶属于山东省登州府福山县，距今四十年前，还是海砂所形成的荒芜之地。仅仅是渔人居住和往来、篷船避风汲水临时停泊的地方。

道光末年，船舶交通，商工移民逐渐增多，到咸丰十年（万延元年），烟台开港，为了外国贸易而新设东海关税务局。同治二年（文久三年），由登莱青兵备道成为海关总督，改为登州府所治，内外人民纷纷到来，修建家园开设店铺，各种营业者逐渐增加，到今天，已经成为北洋三港（天津、牛庄、芝罘）的繁华之地。现在的人口，居住的清国人有三万六千人，一时停留的船员等四千人，合计四万人左右。

本港扩大了输出入货物的集散区域，但仅限于本省、南直隶、河南、山西的小部分，其贸易不如上海、天津、汉口诸港旺盛。但一年里通过海关的输出入额，有一千二三百万两，如果加上与莱船运输相关的沿海贸易额，最少也能达到二千万两上下。开港以来，当港的贸易都被外商掌握，现在清商也准备了数十万两资金，巧妙地运转商机，渐渐恢复了商权，总输出入额的十分之六已经回归到清国人手中。十余年前，有二十家外国商馆，逐年减少，现在只剩下七家。

（德国商宝兴洋行以五六万两的资本起家，长久以来从事当港贸易，得到充分的利益后解散公司回国，而后其余业没有继承者。与此相反，清商得势，兴起产业的人一年比一年多，还将人员派往清国各港及日本朝鲜，雇用外国汽船及帆船，运输货物和进行买卖，非常活跃，与外国人三十年前经营烟台的情况相同）。过去十五年以来，日本和芝罘之间的贸易从一年输入额仅十二万两到十六万两上下，一跃为四十二万四千四百五十九两。

然而从当港贸易情况的全体看，其额仍然甚少。日本与芝罘的贸易，由于有日本邮船会社的汽船进行定期航海，日本商人占有较多便利，但商权仍然未掌握在我商人手中，这对我商人充分投入资本从事当港贸易实属困难。我商权的扩张尚显不足。当前最应瞩目的是，三井物产会社支店必须积累与其他清国人竞争的实力和忍耐力。

山东省东北部的芝罘源于外国人的称呼，中国人称之为烟台，隶属于山东省登州府福山县，19世纪中期之前一直是渔民停靠渔船的港口。道光末年，船舶的往来逐渐增加。咸丰十年（1860年）随着烟台开港，与外国的贸易日益繁盛，新设了管辖山东沿海的税务局“东海关”。19世纪末，烟台港作为与天津、牛庄齐名的“北洋三港”之一受到世人瞩目。1890年，中国居民有36 000人，与此相对，短期居留的外国人达到4 000人。

从上文的表格可以看出芝罘与上海之间汽船往来的繁盛情况。

四、小　　结

综上所述，本文分析了1904年9月到12月的3个月间，上海驶往黄海、渤海等北洋海域汽船的航行情况。这一时期，垄断该地区汽船航运的主要是中国的轮船招商局和英国的太古公司及怡和洋行。他们的经营排挤了其他的汽船公司，创造了北洋航路百分之八十的经营业绩。此外，从汽船的航行情况看，20世纪初上海始发的北洋航路其主要目的地是山东的烟台和天津，作为北洋三港之一的牛庄港地位逐渐下降，与此相对，德国占领下的青岛·胶州成为新的航行目的地，逐渐登上了北洋航运的舞台。

（翻译:杨蕾　关西大学文学研究科东洋史博士研究生）

The Steamship Line from Shanghai to the Northern Waters Late Qing Dynasties

Abstract:Steamer Line from Shanghai to Northern Waters is an important part of domestic routes in Late Qing.During the Russo‐Japanese War，the line was mainly in the possession of China Merchants Steam Navigation Company of China，Swire Pacific of the United Kingdom and Jardine Matheson.

This paper referred to boats’voyage ads on Steamer Line from Shanghai to Northern waters in Shen Bao during september to december in 1904.It was found that China Merchants Steam Navigation Company，Swire Pacific of the United Kingdom and Jardine Matheson，freezing out other companies，mainly possessed the Steamer Line and played 80%of business performance on the Line.It was also discovered that Yantai in Shandong province and Tianjin were the major destinations for boats sailing from Shanghai on Northern Waters.Niuzhuang’position as one of three important harbours in Northern Waters，decreased.On the contrary，Qingdao and Jiaozhou which was in the control of Germany，became new destinations and gradually ascended the northern shipping stage.

Keywords:Late Qing，from Shanghai to Northern Steamer Line，China Merchants Steam Navigation Co.，Swire Pacific of the United Kingdom，Jardine，Matheson＆Co.

【注释】

[1]作者简介:松浦　章（1947—　），男，关西大学东西学术研究所所长，关西大学亚洲研究中心主任，关西大学文学部教授，文学博士，文化交涉学博士，研究方向:明清史、东亚海域交流史。

[2]《申报》第一册，上海书店影印本，1983年1月，第97页。

[3]《水运、汽船业》，载《第一回支那年鉴（宣统三年中国年鉴）》，东亚同文会调查编纂部，1912年，第411页。

[4]松浦章:《清代帆船沿海航运史的研究》，关西大学出版部，2010年。

[5]松浦章:《清代上海沙船航运业史的研究》，关西大学出版部，2004年。

[6]《申报》第78册，上海书店影印，1985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