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政治经济学》课程改革的思考

关于《政治经济学》课程改革的思考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至今十年来，《政治经济学》课程的改革，取得了不少进展，但也存在许多问题。社会主义经济体制改革和建设的实践又迫切要求深化这门课程的改革；认真总结已经获得的成绩，分析存在的难点，比较各种改革的思路，提出积极的、可行的建议，促进这门课程的改革和加快这门课程建设的步伐，是十分重要和及时的。

一

十年来，《政治经济学》课程的教学工作和教材建设，在十一届三中全会改革、开放思想指引下，取得了多方面的进展。

（一）指导思想有了转变

十一届三中全会前，这门课程的教学，存在着严重的从本本出发的教条主义，讲资本主义、现代资本主义，是马克思怎么说，列宁怎么说，有的打上引号，有的不打引号也是从原著中摘抄下来的；讲社会主义经济，再加上斯大林、毛泽东的话。对现代资本主义经济的新现象、新问题，不愿用马克思主义的唯物史观以生产力作为根本标准进行总结，重新认识，而是带着列宁论述过的帝国主义五大特征、三大性的框框去找材料，寻例子塞进这些框框。对社会主义经济的论述，总是不能突破斯大林的理论和苏联行政命令经济模式。十一届三中全会关于实践是检验真理唯一标准的号召，使人们的思想从教条主义、本本主义的束缚中解放出来，认识到我们要坚持的只能是发展着的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我们不能简单化地把马克思、恩格斯等在他们著作中的论述等同为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全部内容，也不能把他们某些著作的体系结构拼起来作为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体系结构。我们必须在马克思主义思想指导下，考察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经济发展的历史过程和现状，研究新问题，开拓新视野，提出新观点，使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不断得到发展，始终保持旺盛的生命力，起指导革命和建设实践的作用。

其次，对政治经济学的任务有了新的理解。长时期来，在我们教育界和学术界的指导思想上，单纯把政治经济学当作一门变革生产关系的“革命经济学”。从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发展史看，马克思当年创立无产阶级政治经济学时，以论证资本主义发生、发展和必然灭亡的规律为主要内容，使《资本论》成了无产阶级革命的“圣经”，形成“革命经济学”，这符合时代的需要，历史的使命，是完全可以理解的。随着社会主义制度的建立，发展生产力成了首要任务，政治经济学不仅仍旧要研究社会主义生产关系的本质和发展规律，而且要研究社会主义社会各个发展阶段上同生产力水平相适应的经济关系的体制和经济运行的机制，使政治经济学的研究对象同社会主义经济关系的完善与经济建设的发展结合得更紧密。因此，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不仅应是“革命经济学”，同时也应是“建设经济学”。

再次，重新认识了政治经济学应该怎样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过去的理解是片面的、狭隘的、本末倒置的，认为理论为政治服务就是要解释政策，使理论成为政策的注脚。我国的政治经济学社会主义部分，曾经把论证总路线、大跃进和人民公社所谓“三面红旗”的无比正确，作为主要任务，把“政治经济学”理论降为“左倾”政策的奴仆，结果“三面红旗”一倒、人民公社各种政策一变，政治经济学也威信扫地。这样来认识和处理为政治服务，显然是不正确的。理论与政策不能是这种关系。政治经济学所揭示的客观经济规律是正确制定政策的理论依据，政策应跟着理论走，而不应该理论跟着政策转。理论越是深刻地反映客观规律，越是符合我国实际，制定的政策才会越正确，经济增长也会越顺利，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这一最大政治任务才能更好完成。

最后，对西方经济学有了重新评价。解放以来，在“左”的思想影响下，对西方经济学的看法也很片面，采取骂倒一切的态度。不能否认，当代西方经济学从本质上和总体上说是为资本主义制度服务的，但同样必须看到，资产阶级经济是同社会化大生产相联系的私有制的商品经济，这种社会化生产和商品经济要发展，也必须揭示经济运行过程中经济现象之间的内在联系和数量关系，揭示经济运行的规律性，而西方经济学在这一方面的工作是做得相当深入和细致的。如果西方经济学的内容都像我们过去骂它那样，是伪科学，是骗人的，没有科学的一面，那么，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资产阶级经济取得的可观成就也无法解释了。西方经济学的不少原理，它的某些分析方法，对我们无疑是有用的。但西方经济学对社会生产和商品经济的分析，所揭示的经济运行规律和机制，是与私有制相联系的，而我们所研究的是公有制商品经济的运行规律和运行机制，因此，不能照搬西方经济学，在引进时应进行消化，有批判地借鉴和吸收。马克思在批判地吸收资产阶级古典政治经济学成果的基础上，建立了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同样地，今天我们要发展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也应该吸收当代西方经济学中一切有用的东西。

（二）内容有所更新和扩展

首先，传统的政治经济学，只强调各社会经济形态的特殊性和相互区别，不去分析或很少分析它们之间的共同性和相互联系。但是，生产归根结底为了满足需要，满足需要的生产必须节约时间、提高劳动生产率，由于资源的稀缺性，必须按比例分配资源以充分满足需要，它可以说是任何社会经济形态都存在的普遍规律和规定；生产满足市场需要，为了适应市场竞争的优胜劣汰必须提高劳动生产率，降低个别价值，市场价格成为分配社会资源的指示器等则是任何商品经济共有的规律和规定。任何一个特殊的社会经济形态，如果违背了这些普遍的和共同的规律，它的经济就不能很好发展。过去，由于忽视对不同社会制度共同性的认识，只强调二者的本质差别，甚至把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看成绝对对立、毫无共同性的两种制度，非此即彼，影响所及，把许多并非属于资本主义专有的东西，如商品经济及其规律，统统归到资本主义之列，把社会主义扭曲成为排斥商品经济，由中央高度集权的行政命令经济、封闭经济。这种割断历史的观点，不是唯物主义的观点。社会主义社会，既然是从旧社会发展过来的，怎么可能在生产力、经济基础、上层建筑等各方面同它脱胎出来的社会毫无共同之处呢？现在，根据社会主义经济是商品经济的论断，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至少在同是采取商品经济形态，同是以社会化大生产作为自己的物质基础这两方面是相同的。当然，两者在所有制方面是有根本区别的。根据这样的论断，过去认为资本主义所特有的东西，如商品经济及其相联系的规律、机制和范畴，也应包括在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范围内；另一方面，既然这两种经济在所有制方面有区别，因此那种认为可以淡化所有制区别，不问姓“社”姓“资”，只看到“趋同”性一面，也是不对的。

其次，对现代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经济中出现的新情况和新问题，根据生产力标准进行再认识，开始突破马克思、列宁著作中不适应现实的某些论断，充实了一些新内容。例如，二次大战后，私人资本社会化和经营方式向跨部门、跨国界的社会化方向发展，国家资本的兴起和国家经济作用的加强，民族独立国家的经济发展，都是当代重大的现实经济问题和理论问题，马克思和列宁等没有详细论述过，无疑是需要充实到政治经济学中去的。又如，二次大战后，在相当长一段时期内，资本主义经济有了迅速发展，科学技术加速进步。尽管现代资本主义生产关系还有阻碍生产力发展的一面，但从总体和长期观点看，推进生产力的作用还是主要的，列宁根据一次大战后的情况作出的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腐朽阶段和垂死阶段的论断，简单的说法不符合实际，有些教材已经用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不断社会化以求适应并推进生产社会化和国际化的说明去代替它。就是被许多人认为最不需要更新的自由资本主义经济部分，有些内容的阐述也有片面性的毛病。例如，关于无产阶级的贫困问题、失业问题等等，就忽略了工人社会地位变化和生活改善的一面。关于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内容方面的最大的突破，首推社会主义经济是公有制基础上有计划商品经济这一论断。肯定了社会主义经济是商品经济，社会主义的所有制关系，人们的相互关系、分配关系，社会主义的微观经济和宏观经济运行也要与之相适应。这就必然要引起反映高度集权模式的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传统理论来一个根本突破。

再次，扩展了政治经济学的研究领域，增加了社会经济运行的新内容。传统的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以变革旧生产关系为己任，以揭露一定生产关系发生、发展及被更高生产关系代替的规律为主要内容，较少分析经济运行过程和运行体制，这对研究资本主义经济来讲是很自然的。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如果不加强对经济关系体制、经济运行规律和运行机制的具体研究，就不能很好地为社会主义建设，为发展生产力服务。因此，目前编写的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教材中，几乎都已加进社会主义经济关系体制和经济运行机制的内容，是值得肯定的。

（三）体系结构重作安排

政治经济学内容的更新和拓宽，必然要反映到体系结构上来。传统的政治经济学，一般由原始公社经济—奴隶制经济—封建经济—资本主义经济—社会主义经济几部分构成，而且把几个社会经济形态共同的商品经济放在资本主义经济部分阐述，这种单纯按历史顺序的体系，已经被有些教材突破，他们改为按逻辑顺序从抽象到具体、一般到特殊的原则来分篇，例如分为社会经济一般、商品经济、资本主义经济、社会主义经济、世界经济等几篇。

垄断资本主义部分，出现多种安排。有的继续保持列宁《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最高阶段》一书的体系，同时阐述帝国主义五大特征在二次大战后的新变化，以及国家垄断资本主义等新现象；有的打破五大特征、三大性、外加一个总危机的老框框，建立以生产社会化、国际化基础上形成的资本社会化和国际化为主线的新结构；也有的根本不分自由资本主义部分和垄断资本主义部分，把资本主义经济分成历史特征、历史演变、运行机制、历史局限性等几篇。

社会主义部分有更多新的尝试。有比较传统的按所有制、生产、流通、分配、消费分篇；有以所有制、生产、流通、总过程为体系；有分本质篇、运行篇、增长篇的；也有着重分析微观经济运行、宏观经济运行和经济增长的，只把社会主义制度的本质作为运行的前提略加规定，等等。

从以上几方面可以看出，经过十年的改革，政治经济学课程是有很大变化的，从指导思想到课程内容和教材的体系结构正在进行全面的改革，但是它还面临着许多难点和问题，还不能说这门课程的改革已有了根本性的突破。

二

《政治经济学》课程的深化改革，面临的问题和难点是：

（一）如何重新认识社会主义、重新认识资本主义

过去，政治经济学的主要缺陷之一是脱离生产力标准，把社会主义理想化，又把资本主义丑陋化。因此需要对社会主义再认识，对资本主义再认识，对马克思主义再认识。但当前究竟什么是社会主义，公有制有没有优越性？如有，表现在哪里，公有制与商品经济，计划与市场究竟能否结合和怎样结合这样一些基本问题都还有极大的分歧。对现代资本主义的再认识过程中也有许多争论问题。资本主义究竟发生了哪些变化，变化的性质是什么，发展的趋势将如何，等等。看来，对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再认识，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它也将是一个相当长的过程，如何正确地再认识，并上升为理论，是政治经济学深入改革面临的最大难点。

（二）如何重新认识中国国情

理论联系实际，马克思主义普遍原理和中国国情相结合，这是政治经济学深化改革应持的原则，改革取得成效的标志。做到这一点的前提之一，无疑是要对中国国情有正确的认识。长时期来，我们总不愿承认人口庞大，资源贫乏，生产力落后而又发展不平衡，自然经济占优势，封建残余在经济、政治、文化各方面广泛而严重存在的事实，过高估计我国社会所处的发展阶段，从中引出不切实际的结论。问题的实质，是对我国社会所处阶段缺乏明确的认识。十三大文件提出了我国处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但这并非说，这一论断已经得到充分论证，不需要继续发展了。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经济特征是怎样的，所有制结构、分配关系、商品经济、市场体系、企业的微观基础和社会的宏观计划调控各有什么特点，多种经济成分的地位及其相互影响又是怎样的，等等。所有这些，都应该在我们的政治经济学中得到反映，而今天对它们的认识还很不够，这是这门课程和教材改革的又一大难题。

（三）社会主义经济运行要不要在政治经济学中反映，反映到什么程度

对这个问题，目前大概有三种意见。

一种意见认为，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历来是以生产关系本质及其发展规律为对象的，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也应该限于研究社会主义生产关系本质及其发展规律，不必包括社会主义经济运行的内容。当前有些教材机械地把西方经济学中某些阐述经济运行的内容移到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显然很不协调，又容易形成重复。

第二种意见认为，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应以研究社会主义经济运行为对象，社会主义生产关系只是社会主义经济运行的前提，对它的分析只需一笔带过，不必作为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一个重要内容，更不应该是主要的内容。

第三种意见认为，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肩负“革命经济学”和“建设经济学”的双重任务，就不应限于对生产关系本质及其发展规律的揭示，也必须包括经济运行的内容。但是阐明社会主义生产关系的本质及其经济关系的体制，仍旧应是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主要任务。政治经济学分析社会主义经济运行，是揭示经济运行的客观规律及这些规律发挥作用的机制。对经济运行过程的详细分析，它的许多操作性内容，应另设社会主义微观经济学和社会主义宏观经济学课程去研究。

（四）教材和讲课怎样更有吸引力

这也是这门课程教学中的一个老大难问题。

这几年政治经济学编出了许多教材，是有成绩的。但也存在内容上大同小异，叙述上概念堆积，单纯逻辑推论，缺乏生动的事例、具体的数字说明和引人入胜的实证描述等缺点。学生反映抽象难懂，可读性差。这方面，西方经济学教材的写法，也有值得我们学习和借鉴之处。

讲课启发性不够，学生兴趣不大，也是个较普遍的现象。这有多方面的原因。有宏观环境的困扰，客观条件的限制，也有教师主观上的原因。教师的讲课如何与教材结合，做到教材上写得明白又容易理解的一般内容可不讲、少讲，重点、难点多讲。如何理论联系实际，解释教材上写的原则和道理与现实情况的不一致，如何适当介绍不同的学术观点等等，都值得研究。

三

如何推进政治经济学课程改革的研究？我们建议：

（一）加强课程内容的研究，是改革取得进展的关键。国家教委机构调整后，加强了对社会科学研究的领导，建立社会科学发展研究中心等机构，创办了《高校社会科学》杂志，这些都是推动政治经济学课程内容和改革研究的有利条件。国家教委、各省市教委要在经费、出版等多方面为政治经济学的研究创造条件，推动改革研究。

（二）召开小型的、中型的、大型的学术研讨会。研讨会可由国家教委召开，省、市教委召开，也可由一个高校或几个高校联合召开；可以是讨论某个理论问题的，也可以讨论教材编写问题，或教改问题；全国性的大型研讨会，“中国社会主义经济理论与实践研讨会”，已开过三届，每年一次，希望继续办下去，并且越办越好，也需要开些地区性的中型研讨会，以某个专题为内容进行较深入的探讨，十几、二十来个人的小型讨论会也许对解决某个理论问题更能见效。

（三）鼓励各校编出有自己特色的教材，教委择优推荐。目前、各地区、各类学校自编的《政治经济学》教材不下百余种，有个人编写的、一校编写的、几所或十几所院校在教委组织下编写的，等等。需要总结一下教材编写组织工作方面的经验和教训。从目前情况看，对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许多基本问题看法还很不一致，由国家教委组织全国统一教材的条件似乎还不具备，把各校教师勉强聚集在一起，未必是个好办法，有可能形成观点折衷调和、四平八稳而毫无特色。一个学校或几个学术观点相近的人合编，统战性可以减少，学术一致性可以加强，但这需要条件，如要有一个名副其实的好主编等。教材也可由个人独编，更容易体现个人的特色和风格，发表真知灼见。至于专著，更不宜集体合写了。在今天出版十分困难的情况下，许多学校联合编书，多半从保证销路着眼，个人编写的教材更难出得来。教委对教材的建设需要有一个规划，提出择优支持和帮助的办法。

教育部在山东大学召开的

《政治经济学》教学改革座谈会的讨论稿，1989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