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笼山下的铁汉子——礼县国税局中坝税务所税官生活琐记
王国良 张李斌 张 驰
引 子
……(司马)昭不能前进,急退时,姜维引兵从小路杀到。昭四下无路,只得勒兵上铁笼山据守。原来此山只有一条路,四下皆险峻难上;其上唯有一泉,止够百人之饮——此时昭手下有六千人,被姜维绝其路口,山上泉水不敷,人马枯竭。昭仰天长叹曰:“吾死于此地矣!”……
——《三国演义·第一百九回》
陇南地区位于甘肃东南部,地处秦岭南麓,由北秦岭山地、徽成盆地、南秦岭山地三部分组成……(区内地形)由于河切流割严重,峡谷幽深,地形破碎,悬壁林立,沟壑纵横,地理位置极为险要,古代历为战略要地,是重要的三国古战场。
——《甘肃旅游交通图册》
“半县所”的由来
礼县地处陇南地区正北方向,属北秦岭山地,中坝乡在礼县县城西约30公里处,道路在群山间沿西汉水迤逦而行,路险弯急,坑洼不平。及近中坝,一山高耸迎面而来,远望蔚然深秀,甚是奇巍,此即三国古战场之一——铁笼山。
中坝乡政府所在地是一个不大的山间小镇,设在小镇的国税所由前后两排旧平房围成一个小院落,进院就是一块小菜园,院中是一个小花园。其实小花园也是菜园,里面栽种的是玉米、辣椒、西红柿、包心菜。山间气候变化无常,8月中旬一场迅猛的冰雹,将菜园、花园一顿狂扫,西红柿彻底趴下了,辣椒苗只剩下一些壮枝和零星成熟的辣椒,而玉米叶就象被一把大梳子粗暴地梳过,披头散发惨不忍睹。菜园东邻旧瓦房的屋檐下,一字排开挂着十几只不同纸箱做的鸽笼,一群鸽子或起或落,在瓦房顶上嬉戏,灰的白的都有,十分逗人喜爱。
在背面临街的办公室里,进门是一张供纳税人用的办公桌和一张四方小矮桌,由于条件简陋,关于文明办税“八公开”和主要的法规制度就贴在墙上,四角钉上钉子,用红线拉围成框。唯一有现代气息的就是一台电脑,鼠标轻点,礼县国税局的网页就跳了出来。放置电脑的木桌玻璃板下,有这样一首信手拈来的无题五言绝句:
“雾吻青山顶,脚踏黄土头。
六乡迎冬夏,两人写春秋”。
诗的作者就是所长杜宏,一个高大威猛,性格豪迈的汉子。原来这个所里只有两个人,所以说是“两人写春秋”。现在由于原设在白河乡、大滩乡的两个所撤并到这里,人员已增加到5人。目前这个所征管的范围包括被礼县人统称为“下四区”(即礼县的落后地区)的16个乡,面积约占全县的一半,由此被局里、其他所的同志们戏称为“半县所”。16个乡中距中坝最近的有20公里,最远的87公里。
“下四区”山大沟深,交通不便(其中8个乡还没有通车),经济落后,有人口17.8万,人均年收入不到730元,固定纳税人和流动纳税人加起来总户数不足500户,2001年全年征收税款11.5万元,其中企业纳税0.6万元,95%的税款都来自3元、5元零散税收的累积。
所里的5个人:所长杜宏,副所长杨桦,专管员张晓山、周小平、张永定,年龄都在33至35之间,家都在县城,个个上有父母,下有妻儿。他们在这样的环境里,用忠诚和信念演绎着收税路上的苦乐人生。
背着行包唱山歌
说起这几年中坝国税干部精神面貌的巨变和综合素质的提高,就不得不说2001年国税系统的人事机构改革。
所长杜宏毕业于省体校,蓝球运动员出身的他率真耿直,个性张扬,敢作敢为。2001年春,礼县国税系统最彻底的一次人事机构改革全面启动,好胜的杜宏满腔激情参与了科所长岗位竞争,首选目标就是全县条件最差的中坝税务所,并“扬言”要彻底改变中坝国税所的面貌。同志们把信任的票投给了他,领导们把担子交给了他,当时他的“兵”只有一个——张晓山。他撇下老婆孩子,离开县城,走马上任了。
当时的中坝税务所由于没有人安心坚持在那儿工作,长期管理不善,房子漏雨,院墙破损,院子里长满了杂草,他着手的第一件事就是改变自己“机关”的面貌:自己动手拔杂草,辟菜园,打土坯,修院墙。在县局领导的关心下,漏雨的房子很快修好,硬化了院子,打了水井(这眼水井也方便了街邻,大家都不用再去一里多远的河边挑水,税所和周围乡邻的关系越来越融洽)。他们将必要的制度上了墙,把纳税人的权利和义务写在了进院子最醒目的墙上,街上办起了宣传税法的黑板报。
“机关”的面貌在变,执法人员的面貌也在变。杜宏和张小山到任后第一次去征税,就坚持着装执法,礼貌待人,耐心说法。他们征税地点多远在邻乡集市或偏远山村,乡村便道都很少,大多数要靠步行巡征,一出门就是一个多月,夜间就借宿在乡亲家里。山间气候多变,他们出门时得用大包带足换穿的衣服、洗漱用具、几天的干粮,带上税票、发票、公章、宣传材料,以他们自己的话说,一个包就把税务所提走了,一年四季像个旅游人。他们没有上下班、节假日的观念,工作与生活在他们的日子里难以截然分清。
在这里只要外出,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谁都免不了。在有机会搭乘手扶拖拉机或三轮车去较远的山村征税时,到目的地一下车,两个人经常满头满脸都是尘土,眼前灰蒙蒙的一时都认不出对方;等各自抹掉眼圈上的土互相嘲弄时,只见对方嘴动,却听不见在说什么,耳朵早被机器的轰鸣声和剧烈的颠簸给折腾得暂时性失灵了。
遇上雨天,脚下的泥水连溅带甩,常常弄得满身是泥巴。在进户征税前,他们先找村里比较干净的出水沟,把鞋帮上、裤筒上的泥巴洗干净。尽管衣服湿透了,他们仍然坚持把制服抻直挺,头发理顺,帽子戴正,整完容才敲门进户。“每次整容时都有一种神圣感,因为自己是代表国家的执法人员,面对的是最普通的父老乡亲。再说,负责这个所的工作,是我为自己争取来的一个舞台,我应该在这个舞台上为国税干部树立一个令纳税人满意的形象。”说这句话时,杜宏很动情,也很深沉。
山村的巡征往往有很多的时间花费在山路上,两个人走着走着没话说了,就高唱山歌比嗓门儿,听山谷的回声取乐。背着行包唱山歌,是他们巡征路上的标准形象。
一次中断的巡征
2002年6月15日早晨,巡征到距县城77公里外王坝乡的杜宏、周小平接到该乡信用社工作人员转来的通知(他们没有移动通讯工具,当地也没有移动通讯网络):县局要派他们次日去接受微机操作培训,请他们务必于当天下午赶回县城。就在接到通知时,天已开始下雨。
近两年国税系统加快了信息化建设步伐,在职工作人员的学习任务很紧,人人唯恐掉队,对培训机会都十分珍惜。王坝没有发往县城的班车,只有赶到10多公里外的雷坝乡才有。杜、周二人冒雨走山路捷径赶往雷坝,走出不远雨已如瓢泼,这时他们猛然想起包里有空白的几本税票和发票,赶紧找到可避雨的山崖下腾出塑料食品袋把票本裹装起来,夹到衣内腋下继续赶路。
由于雨天路滑,他们赶到雷坝已是正午12点,在雨中他们已走了4个小时。饥肠漉漉的二人找到老乡家买了些馍准备吃,当拿出夹在腋下的票本时,发现还是进了水湿了票角,他们连衣服也顾不上晾,急忙边一页页翻晾票本边吃馍。
当他们把票本基本晾干重新包裹好准备出发时,又一个不好的消息传来:在前方约8公里处叫陈坪的地方路面塌方,班车全部停发!
两人舍不得放弃培训的机会,找电话向县局求救,县局回话说:通知电话打过后不久,大家就发现下了起大雨,局领导已派车来接他们;现在车在陈坪受阻正在等他们,要乘车只能步行到陈坪。
杜、周二人一合计,决定冒雨沿西汉水山路走,一则路捷近,二则可绕过前方塌方处。平时走起来“上碰额头下蹾屁股”的山路在大雨中格外难走,遇到不太高的小坎只能连滑带跳地走,一路摔了不少跤,等绕过塌方处,已是全身泥浆,皮鞋上胶粘的地方开胶,线钉的地方断线,鞋里鞋外都是泥,脚提不住鞋,袜子和泥都分不清了。等找到县局的车,已是下午4时,10多公里的路他们耗了近4个小时。
说起当时的情形,杜宏笑着说:“那模样就像舞台上的卓别林。16个乡的路况我们都熟悉,没有大的危险,只是吃了些苦头。我们的微机操作水平没有被落下,这个苦就吃得值。”
他的话是实实在在的,因为比起副所长杨桦遇到的危险,这些还算不了什么。在他们辖区的白河乡至大滩乡这段重大交通事故高发路段,杨桦在乘车去征税途中曾三次遭遇翻车。也许是他吉人天相,三次翻车的后果都不严重,他三次都没有受伤,钻出车后拍打拍打身上自我检查一番,没发现伤痛,他又搭车该干啥干啥去了。
从杨桦的相貌和气质上看,他都是典型的一介书生。他毕业于师范学校,当过老师,爱好写作。聊起这几年在“下四区”征税的经历,他最难忘的是有两次去草坪乡巡征的经历。
马·鸽子·电子
草坪乡距县城140多公里,在礼县最南端,南接武都县。这里山高林密路险,最高峰尖草山海拔3104米,没有交通车,全乡没有一部电话。1999年阴历十月初五,是杨桦从白河乡、桥头乡巡征完到达草坪乡的第二天。县局接到杨桦家里的电话:杨桦的父亲去世了。为了通知杨桦,县局把电话打到白河乡信用社(这里的专管员为了保持和单位、家里的连络,都把信用社、乡政府当成自己的信息中转站),得知杨桦去了桥头乡;电话打到桥头乡,才得知杨桦在草坪。草坪没有电话可联系,杨桦在桥头乡政府的朋友就雇人骑马赶往草坪去报信。等送信人找到杨桦,已是当天傍晚。得知父亲去世的噩耗,杨桦忍着悲痛当即动身,雇马连夜骑到桥头乡时,已是午夜时分,路上连一个车的影子都没有。无法入睡的杨桦等到天亮,才拦住一辆去县城方向的双排座小货车,但小货车只能把他捎到白河乡。沿途一路大雨,到白河后没有车发往县城,杨桦又转辗问人租了一辆小货车。等赶到家里,已是深夜10点多,次日凌晨父亲就要安葬了。
草坪乡一年有两次盛大庙会,分别是农历的四月八和七月十三,是集市兴旺、个体户集中、方便征收的日子,巡征的人都要在这两天赶到草坪收税。2002年的农历四月八傍晚,全天征收了2300多元税款的杨桦正准备睡觉,有人从白河乡骑马赶到桥头乡,在桥头乡换马后又赶到草坪来给他报信(由于那天在桥头乡没找到可靠的人传信):全省国税系统近日组织全体公务员统一考试,要他务必接到通知后尽快赶到县局。
这一次,疲惫不堪的杨桦几乎遭遇了和那次奔丧时完全相同的遭遇,赶到县城已是第3天夜里。
收税的艰辛倒在其次,而路途中无法预料的危险才叫人担心。从桥头到草坪的这段路途中,要穿过一大片密林。在灌木林中,夏天小路边时常有毒蛇穿行,不留心就要被咬。路途遥远,走得渴了见到泉水也不能随便喝。当地有一句俗话:“要喝泉中水,先问地理鬼。”“地理鬼”就是对当地地形,特点相当熟悉的人。因为夏天有些泉中常有毒蛇在里面洗澡,人喝了会中毒。杨桦记忆中最豪迈的一次去草坪巡征是2001年端午节,那天早上还下着小雨。为了挡雨,同时防止荆棘挂破衣服,杨桦一路拔了一捆艾蒿编串起来披在身上,手持木棍一路扫打草丛灌木惊蛇赶蛇,一介书生变成了原始部落的土著人。走出密林后往往又渴又饿,他常常就近找老乡家里买饭要水喝。
相似的经历逼得大家想办法。虽说国税系统的信息化建设突飞猛进,但“下四区”的通讯条件太差,拔号网络只能延伸到设所的乡或有电脑可以上网的地方,一些紧急的通知不按时传达到人会误大事,特别是巡征途中人的安危、人所在的确切地点更关键。为此,他们养了二十多只鸽子,每次出发去巡征时,每一组两人都要带上几只鸽子,每到一处计划中的地点就放飞一只,在所里值班的人见到飞回的不同鸽子,就知道是哪个人已平安到了哪里,可以向巡征人家里报平安,也便于随时掌握他们所在的大致地点。
原来那些鸽子不是为休闲玩赏而养的,它们是巡征人员与税所之间的平安信使。
在这样的贫困山区,马匹鸽子与计算机电子信息网络,这些古老和最现代的通讯方式就这样不可思议地并存着,而且各自发挥着互相不能替代的作用。
创举与雄心
新一轮征管改革启动后,他们犯难了:在中坝国税所辖区,见过电脑实物的人都不多;全县唯一的商业银行县农行在这里没有网点,现有的农村信用社还处在手工记账管理的阶段,只是一些“点”而没有联成“网”,而且有的乡还连这种“点”都没有;有的乡如草坪、三峪没有电话。在全国广为推行的网上申报、银行网点申报、电话申报三种方式中,这里连一种申报方式的基础都没有!
经过深思熟虑,他们向县局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建议在县局经过广泛讨论后,经县局出面协调,一种新的、适于在当地推广的纳税申报方式——信用社储蓄协议纳税申报方式产生了:纳税人只要在信用社开户存足税款,或者在报缴期内到信用社缴纳税款,即视为申报纳税,这样做极消除了税所撤并后给纳税人带来的不便,也相对提高了集中征收度。与此同时,以申报方式和征收方式不同进行分类管理的新征管模式随之确立,即将纳税人区分成直接申报纳税户、信用社储蓄协议申报纳税户、委托代征户、巡回征收户四类分别采取不同的进行方式管理。在新的征管模式下,截止今年10月底,他们共组织收入14万元,占全年任务12万元的168%,同比增长50%。
为了创造良好的税收环境,让群众理解税收的意义,树立起税收法制观念,在今年的“税收宣传月”,他们经过反复酝酿,精心组织了一次在“下四区”规模空前、别开生面的税法宣传活动。在中坝乡农历逢集的一天,由5位身佩大红花的诚信纳税个体户、中坝小学全校600多名师生、前来参加由中坝国税所举办的“礼县国税‘诚信杯’篮球友谊赛”6支代表队全体队员组成的宣传游行队伍在悦耳的鼓乐声中一路载歌载舞,盛大的场面吸引得赶集的群众夹道观看,欢声笑语满街,热闹程度超过春节时乡村社火队上街的情景。游行结束后在礼县三中操场开幕的篮球比赛场面十分壮观,很多小商小贩乘机在外围做生意。那天,是中坝乡那段时间里集市散场最晚的一天,很多没有组队参加本次比赛的村社赛后主动找国税所提出要参加来年的比赛。
这样的税法宣传规模和效果、群众参与的广泛程度和热情,在“下四区”是无先例的,全所同志们所花费的心血之巨可想而知。他们至今讲起当时的情景都很兴奋。
就在这些点点滴滴、扎扎实实的努力中,中坝国税所的面貌彻底改变了。
而在杜宏看来一切才开头。他说:“我们不知道是不是有硬件环境方面的的条件和要求,这方面我们可太差了。要是没有,我们能创出一个‘全国青年文明号’。”这句话是结束中坝之行道别时,杜宏单独对记者说的。
记者一行出门时,东邻瓦房顶上鸽群被惊起,轰然起飞冲向天空,越飞越高。
太阳虽已偏西,但群鸽飞翔的天空很蓝,很高。
(原载于2002年《甘肃国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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