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狗我不要”_莱茜回家
狗不见了!除此之外,乔伊·卡拉克劳夫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天,他和同学们一道跑过操场,冲出校门,跟全世界每个放学的孩子一样兴高采烈。可是,当他不由自主地按着千百天来养成的习惯,跑到校门外莱茜平常等待他的地方,却并没有看见她的影子!
乔伊·卡拉克劳夫是个结实的孩子,生了一张讨人喜欢的面孔,棕色的眸子,宽阔的额头。此刻,他站在那里,皱起眉头,不明白究竟出了什么事。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站在街边东张西望。也许是莱茜迟到了!可他知道这不可能,因为动物和人不同。人虽说有钟表,却总是发现自己“晚了五分钟”。而动物才不需要什么机械装置来报时,它们生来就有一种比钟表更准确的计时器,那就是万无一失的“时间感”。每天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它们永远有十足的把握,分毫不差。
乔伊明白这一点。他经常跟爸爸说起这件事,问他莱茜怎么知道什么时候该出发去学校的。莱茜不可能迟到。(www.guayunfan.com)
乔伊站在初夏的阳光里琢磨着,突然一个念头闪过:
也许她被车轧了!
他不由心头一慌,但立刻对自己说:不可能。莱茜训练有素,绝对不会在街上乱跑。她总是优雅稳健地在人行道上走。更何况格里诺桥村里压根儿就没什么车。汽车干道远在一英里外的河谷,只有一条小路通到村里,然后岔成几条羊肠小道延伸到旷野。
也许莱茜被人偷了!
可这也不太可能。莱茜不会让陌生人碰自己一下,除非家里人命令她顺从。再者,方圆几英里的人都知道莱茜的大名,谁敢斗胆偷她呢?
那么她究竟去哪儿了呢?
乔伊·卡拉克劳夫想到解开谜题的办法了,那就是和全世界的孩子一样,跑回家去问妈妈。
他竭尽全力飞奔,一秒钟也没耽搁,跑过沿街的店铺,穿过村子中心,转进上坡的小道,冲进院门,跑过花园小径,一脚踏进小屋,嘴里嚷道:
“妈妈!妈妈!莱茜出事了!她没来接我!”
话一出口,乔伊就感到了蹊跷。屋里竟然没有一个人跳起来问他怎么回事,没有一个人担心宝贝狗出了什么意外。
乔伊察觉到了。他背靠屋门站着等父母开口。他母亲垂下眼睑,望着桌上刚摆好的茶点。她愣了片刻,然后转脸看着丈夫。
乔伊的父亲坐在壁炉前的矮凳上,转头来看看儿子,又慢慢转回去,凝视着炉火,始终一言不发。
“妈妈,怎么了?”乔伊突然喊起来,“出什么事了?”
卡拉克劳夫太太慢慢将一个盘子放在桌上,终于开口了:
“唉,总得有人告诉他。”那口气就像是对空气说话似的。
她丈夫一动不动。她便转过脸来看着儿子。
“还是早告诉你的好,”她说,“莱茜不会再去学校接你了。嚷嚷也没用。”
“为什么?她怎么了?”
卡拉克劳夫太太走到壁炉边,把水壶放到炉子上,背对着乔伊答道:
“因为她被卖了。就这么回事。”
“卖了!”孩子提高嗓门嚷道,“卖了!你们为什么要卖她?莱茜!为什么要卖掉她!”
母亲气恼地转过身。
“就是卖掉了,她走了,没有了。别再问为什么了。没用的。她走了,就是这么回事——别再提了。”
“可是妈妈……”
孩子不解地大声嚷道,却被母亲打断了。
“别再提了!过来吃茶点!快,坐下!”
孩子乖乖走到桌边坐下。卡拉克劳夫太太对壁炉边的丈夫说:
“山姆,来吃茶点吧。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吃,唉,老天爷……”
山姆突然站起来,满脸怒气。妻子立刻不吭声了。丈夫一言不发,大步走到门口,取下钩子上的帽子就出去了。门砰的一声关上,小屋里一片静默。过了好一会儿,母亲才又开口,训斥道:
“瞧你干的好事!惹得爸爸这么生气。这下你高兴了吧。”
她疲惫地坐下来,瞪着桌子发呆。小屋里寂静无声。乔伊觉得母亲不该怪他,但他也明白母亲训斥他只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痛苦。这儿的人就是这样,他们性格粗犷,脾气倔强,过惯了苦日子。若是有什么事情触动了他们的感情,他们宁可把感情隐藏起来。女人会骂人,会唠叨,但她们并非有意如此,那都是为了隐藏内心的痛苦,等痛苦过去之后……
“快来,乔伊,来吃吧!”
母亲的声音已经变得温和而耐心。
孩子盯着盘子,动也不动。
“快点,乔伊,吃黄油面包。瞧这面包多新鲜,我今天刚烤的。你不想吃吗?”
孩子耷拉着脑袋。
“我什么也不想吃。”他嘟囔道。
“哎,狗、狗、狗!”母亲突然大发雷霆,又吼起来,“全是一条狗惹出来的!要我说,莱茜走了我很高兴。是的,很高兴。照顾她就跟照顾孩子一样麻烦!现在总算走了,清静了,我很高兴——太高兴了!”
卡拉克劳夫太太胖乎乎的身子颤抖起来。她抽泣着,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一条手绢擤起鼻子来。终于,她的目光落到儿子身上,见他依然一动不动地坐着,便悲伤地摇摇头,说:
“乔伊,过来。”她的声音又是温和而耐心的了。
孩子站起来,走到母亲身边站定。母亲伸出胖乎乎的手臂搂住儿子,脸转向炉火,说道:
“乔伊,你现在长大了,能懂事了。你瞧,嗯——你知道近来我们家日子不太好过。你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我们得张罗一日三餐,还得付房租——莱茜能卖一大笔钱,况且——况且我们也养不起她了。现在生计艰难,你一定不要——一定不要惹爸爸生气。他的烦心事够多了——而且——唉,就是这么回事。莱茜已经走了。”
乔伊·卡拉克劳夫站在母亲身边。他的确懂事了。在格里诺桥村,即便是十二岁的孩子都明白什么叫作“生计艰难”。
打从孩子们记事起,他们的父亲就一直在村外的卡拉贝尔煤矿上班。他带着饭盒和矿灯,上班、下班;他的工作就是挖煤。可后来日子“艰难”了,煤矿“不景气”,工人的收入就少了。有时候,矿上的情况好转,工人又能正常去上班。
每当这时,大家就都很高兴。这并不是说他们能挥霍了,矿村的日子再好过也是艰苦的,但至少一家人都和睦团结,有生活的勇气,即使摆上桌的只有粗茶淡饭,但也足够填饱肚子。
可就在几个月前,煤矿彻底关停了。矿井顶上的大轮子再也不转动了,工人也不再络绎不绝地去矿上换班。他们都去职业介绍所报到,等待新工作的机会。但总是一无所获。他们好像就处在报纸上所说的“重创地区”——工业完全崩溃的地区。整个村子的人都丢了饭碗,没了生计来源。政府开始发放“救济金”,一周一次,大家才勉强活下去。
乔伊全明白。他听见村里的人在议论这事儿,也看见大家都挤在职业介绍所等待。他知道自己父亲也失业了,但父母从来不在他面前提起——他们虽然性情粗犷,内心却温和体贴,尽力不让生活的重担压到他幼小的肩膀。
这些道理他都懂,可他的内心深处仍在为失去莱茜而呐喊。但他强忍住,站稳身子,问了一个问题:
“妈妈,我们以后能再把她买回来吗?”
“听着,乔伊,她很值钱,我们买不起。不过我们以后可以再养一条狗的。耐心点,日子会好起来的,到时候我们就再买一条小狗。好不好?”
“别的狗我不要。绝对不要!我只要——莱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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