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竞争优势来源的网络组织

8.4　作为竞争优势来源的网络组织

跨国公司网络组织不仅有利于竞争优势的全球获取与分享，而且，作为一种组织创新形式，它本身就是跨国公司竞争优势的一个重要来源。

关于企业竞争优势的来源问题，可以简单地分为两种主要观点:一种是产业组织理论的观点，另一种是企业能力理论的观点。前者的本质是竞争优势的外生论，后者是竞争优势的内生论。

如第1章所论述的那样，以波特为代表的外生论者，将企业的竞争优势归结为企业所处的产业以及竞争位势、市场结构与市场机会等。他所提出的五种竞争力量的钻石模型，实际上几乎完全把企业竞争优势归因于企业的市场力量，并假设这一力量与企业背后进行的市场定位、构筑进入和退出壁垒的能力相一致。自1980年代以来，波特的产业竞争地位理论日益受到世人的重视，以至于经营管理者大都认为企业之所以能够长期获得超额利润率，就是因为占据了有利的行业竞争地位。但是这个建立在哈佛学派的贝恩—梅森范式基础上的竞争战略理论，在产生广泛影响的同时，也受到了来自理论界的激烈批评。特别是基于经验实证的研究，没有能够证明这种竞争位势理论。相反，Rumelt（1982）的一项研究甚至发现，产业中长期利润率的分散程度比产业间利润率的分散程度要大得多。这就意味着企业的竞争优势可能并非来自外部市场力量，而是来自企业自身的某种因素。

当今充斥于西方管理文献中的各种“基于资源的企业观”，实际上就是建立在Penrose的理论基础上的竞争优势内生理论（路风，2000）。这个理论将人们对于企业竞争优势的关注引向了企业内部。它的核心是，企业是由一系列资源组成的集合，每种资源都有多种不同的用途，企业的竞争优势源自企业所拥有的资源。虽然外部的市场结构与市场机会对企业的竞争优势产生一定影响，但并不是决定性因素。接下来的逻辑是，并非所有的资源都能够成为企业竞争优势的源泉，因为在一个竞争比较充分的市场上，很多资源是可以通过市场交易得到的。因此，竞争优势不可能来自大多数企业普遍可得的资源。竞争优势可能来自企业特有的、隐藏在资源背后的各种能力。Prahalad和Hamel（1990）的“核心能力”概念是竞争优势内生论从资源基础到能力基础的一个重要标志，Barney也是著名的代表人物。后来再从能力的角度追溯到企业的知识理论与组织学习理论。竞争优势的内生论就这样一脉相承。

在寻找竞争优势方面，研究者将目光从企业外部逐渐转移到了企业内部，他们显然拥有一个共同的假设，即把企业看成一个自治的实体（Gulati＆Zaheer，2000）。然而，知识也好，组织学习也罢，真的只是局限于企业内部吗？内部化的知识离开了企业生存的外部环境，能够凭空产生吗？如果承认知识不可能完全由企业内部生成，那么，企业与外部环境广泛而且独特的联系就有可能成为知识的重要来源，而这种嵌入性的联系本身，也就有可能成为企业竞争优势的来源。基于这样的逻辑，本书认为，从跨国公司的角度来看，广泛嵌入全球异质环境中的跨国公司网络组织，其本身就是企业竞争优势的重要来源，不仅如此，从网络结构的角度讲，每个跨国公司所拥有的独特的网络资源本身，也是其竞争优势的一种重要来源。

社会学中结构主义理论最早注意到了结构本身对行动者获取竞争优势的价值，他们认为，在由行动者构成的社会网络中，由于网络结构、行动者地位和网络位置的不同，会给每个节点上的行动者带来不同的权力与利益（如前面提到的Coleman，Burt，Powell等，都有相关的论述）。一方面，跨国公司可以通过网络组织中的各个海外节点，与当地企业建立起独特的外部网络关系，可以在当地的市场上占据有利的网络位置，并通过网络的锁定（lock－in）和排除（lock－out）与能够带来竞争优势的当地企业建立起紧密的网络关系，同时将竞争对手排除在网络之外，而获得网络结构优势。当然，跨国公司也可能被排除在当地的企业网络之外而处于竞争劣势，美国企业在日本的遭遇就是这种情况的一个例证。另一方面，跨国公司通过在全球各个区域的战略布点和内部网络组织的建构，建立起一个以母公司与各个子公司构成的内部网络为骨架，与各个海外节点所在的当地网络相联系的全球网络体系，这个体系的结构实际上是一种独一无二的组织资本，是一种难以模仿和复制的核心能力。因此，它不仅有利于跨国公司的全球学习和知识流动，是维持企业核心竞争力的重要工具，而且它本身就是一种竞争优势。

【注释】

[1]有研究者（如吴彤，2001）区分了被组织和他组织的概念，认为两者是有差异的。但基本的含义是一致的，都是指组织（或系统）行为受外力支配，而不是自身发展决定的。详细的分析和论证可以参见吴彤（2001）:《自组织方法论研究》，清华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

[2]参见Prahalad，C.K.Yves Doz:The Multinational Mission，1987。中译本为《跨国公司使命:寻求经营当地化与全球一体化之均衡》，王文彬等译，华夏出版社2001年版，第283—28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