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温州企业案例

5.3　民营企业境外投资效应分析：基于温州企业案例

5.3.1　境外投资效应机理分析

赵伟、江东（2010）研究认为，中国是一个处于制度转型期的新兴市场经济体，体制上存在固有特点。最大的特点是“国有”及政府参与的经济背景，由此决定了中国ODI本身的特点。其中有两个最为突出的特点：一是ODI企业性质多样化，从国有、民营到外资，应有尽有，但其中最大的要数是两股力量，分别为国有企业和民营企业；二是政府参与及干预无处不在，尤其是针对国有企业的干预及参与。实际上，国有企业的ODI地域及产业分布带有浓厚的政策导向与政府参与色彩，即使民营企业的ODI也受到政府政策导向或强或弱的影响。基于以上观点，在分析我国企业境外投资效应时，有必要对不同性质的企业进行区分。本文重点在于分析民营企业境外投资效应，因此暂时略去国有企业。

民营企业境外投资是企业行为，投资决策由企业内部决定，更体现了市场经济的客观要求。纵观民营企业境外投资实践，将其投资区位分为发展中国家与发达国家，不同区位选择首先是基于不同动因，由此产生不同效应。

第一类是向发展中国家与地区投资。早期投资基本以这类为主，基于开拓国际市场与寻求效率最大化两种动因，即市场导向型与效率导向型境外投资。

一是带动对外贸易。企业以扩大海外市场为动因，通过创建海外营销网络及境外商城，达到带动本地区乃至周边的对外贸易与占领海外市场目的。

二是带动产业转移，由于受本国生产要素限制，如资源稀缺、劳动力成本增加等因素，导致企业在本国生产成本急剧提高，为寻求更好的发展空间，通过绿地投资设立海外生产基地等方式，将生产环节转移海外，达到产业转移的目的。

第二类是向发达国家与地区投资。企业的中后期投资尤其是最近几年的投资呈现这种趋势。企业以寻求技术与管理提升为导向，通过设立研发中心、并购当地企业等途径，从而获取技术并逆向反馈本国企业，提高产品技术含量及提升质量，最终达到产业升级（尤其是产业内）的目的。

梳理以上关系，可以归纳如下框架图（图5-1）：

图5-1　民营企业境外投资效应机理图

5.3.2　境外投资效应的实证研究：温州案例

基于以上机理分析，不难看出民营企业境外投资在对外贸易、产业转移、产业升级等方面都可以给本国经济产生效应，但仍需一定数据或案例加以检验。受地区境外投资规模限制，相关数据不易获取，此处尝试以温州地区典型案例加以检证。

5.3.2.1　带动对外贸易：境外商城

从民营企业国际化过程来看，大多先从事对外贸易，往往因为要越过对外贸易的障碍或构建更好的对外贸易平台，开展境外投资，从这个意义上说，对外贸易先带动境外投资；实现境外投资后又能进一步带动对外贸易。以寻求市场为导向的境外投资，即企业通过构建营销网络或境外商城等形式，将产品输入国际市场。根据国际化经营过程的渐进论，出口贸易应该属于企业国际化的初级方式，即以本国为生产基地向国外输出商品，而设立海外销售网点、组建境外市场应属于较高级的方式，两者之间存在相互带动的关系。

在营销网络建设方面，早在上个世纪末温州民营企业就开始这方面的探索。温州低压电器“巨头”正泰集团为扩大产品的海外市场，2001年开始在欧洲、北美、南美、中东等地建立办事处和营销网点；温州鞋业“巨头”之一的康奈集团实施国际专卖店连锁战略，2001年2月在法国巴黎开设了我国皮鞋行业首家国外专卖店，目前，康奈已在法国、意大利和德国等多个国家和地区开设了250多家海外专卖店。采取国际连锁专卖，目标是实现产品和品牌的双重输出，连锁专卖店经营的是中国温州制造的“康奈”品牌的皮鞋，康奈品牌在海外的销售与影响也日益扩大，外贸出口值超出千万美金。^[2]2011年，康奈集团皮鞋出口平均单价达25美元，比国内皮鞋行业平均出口单价7.8美元高出数倍。

2010年，乐清市柳市镇三家民企联合出资，整体收购法国泰乐玛（Telma）股份有限公司的全部股权，获得了泰乐玛的品牌和销售网络等。目前，该收购项目已成功在国外实现企业运营。另外，温州优势鞋服产业，目前已在意大利或美国设立贸易代表处，作为整个行业设在国外的营销据点。

在境外商城建设方面，温州民营企业走在全省前列。1998年温州民营企业在巴西创建浙江省首家境外商城——巴西中华商城。根据不完全统计，1998-2002年温州先后在喀麦隆、俄罗斯、荷兰、阿联酋、美国、蒙古等国建立7个境外中国商城（见表5-3），共有300多家民营企业进场经营，这些境外市场带动出口1.42亿美元。^[3]2003年又新建境外商城3家，境外商城带来2.63亿美元的出口，其中阿联酋的一个商城就带动温州产品出口1亿美元以上；^[4]2004年建立境外中国商城3家，带动国内商品出口5.2亿美元。^[5]至2008年共有海外15个正常运行的“温籍”商城，带动更多温州轻工产品“走出去”。从实践来看，建设海外商城不失为一种行之有效的方法，也是温州民营企业“走出去”的一大特色。^[6]

境外商城的投资主体及运作主要有三种形式：一是海外商城的投资主体为国内企业，例如巴西中华商城和俄罗斯彼尔姆中国商品城。在这种商城建设模式中，国内投资主体既要承担商城建设的风险，又要肩负商城日常管理和到国内招商的重任。二是海外商城建设投资以境外华人或中资企业为主，温州市配合招商的机构也出小部分资金投资，例如阿联酋迪拜轻工城项目等。这种方式通过一定的经济利益联系，使政府职能部门能及时从招商配合单位那里了解在境外商城中经营企业的有关情况，保证有关信息传递渠道的畅通，更好地为走出去的企业提供服务。三是以境外华人和中资企业为主要的投资主体，国内企业也投入少部分资金，日常管理由专门机构负责。

表5-3　温州市批准的境外商城经营一览表（1998-2002年）

资料来源：商界新闻．温州商报，2003-1-16（5）．

温州2012年要力争培育10个境外地区性营销中心，培育20个建立境外营销网络的重点企业。该市近日出台的《温州市境外营销体系建设指导意见》明确了这一目标。温州市两年前启动境外温商营销网络建设试点工作，2010年6月，该市商务局牵手温州市服装商会，把温州服装业的贸易代表处建在了意大利马尔凯大区；同年10月，罗马设立了温州服装贸易代表处；与此同时，温州鞋业与意大利签署了设立贸易代表处的协议。这些营销试点促成温州鞋服行业与意大利同行签订了12项合作、采购项目。今年，温州市决定整合提升现有的境外营销网络平台，全面推进境外营销体系建设，鼓励企业通过建立地区性营销中心、并购海外销售渠道、开设品牌连锁店、设立售后服务站等多种方式，建立起跨境从事国际营销和服务的市场拓展体系。按照计划，2012年温州10大出口类产品都要在相应的重点市场地区建立各种形式的境外营销网点，重点推进服装、鞋类、低压电器、汽摩零部件等10大境外布点的出口产品。

5.3.2.2　带动产业转移：哈杉鞋业

随着人口红利逐渐下降，低附加值的劳动密集型传统产业生产成本不断提升，国内发展空间受到极大地挤压，很多企业开始考虑海外设立工厂，向海外转移价值链低端的生产环节，通过海外设立工厂（绿地投资为主）、或工业园区，温州哈杉鞋业就是这样的企业。

温州哈杉鞋业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哈杉”），创建于1991年7月，是一家集设计、开发、生产、销售为一体的民营企业，是浙江省温州中国鞋都的新锐力量。凭借十多年的外销经验，已经成为温州出口创汇大户，HAZAN品牌成为国际外销市场的一大新秀，在中国的外经贸领域上，占有一席之地。2001年哈杉开始进入尼日利亚市场，“HAZAN”品牌已经成为尼日利亚鞋业的第一品牌，“HAZAN”皮鞋被当地消费者称为坚实的“石头”。正当哈杉在该市场刚刚站稳脚跟的时候，尼日利亚政府为保护民族工业，2004年1月8日宣布禁止进口包括哈杉男鞋在内的31种中国商品（现在项目已经扩大到41种），一个决策难题摆在哈杉的面前：是坚持还是撤退？哈杉董事会开始了紧急讨论，他们在两周内（2004年1月20日）做出决定：在尼日利亚投资设厂。当尼日利亚绝大部分中国商家撤回国内时，哈杉却派出技术人员与管理人员前往尼日利亚，同时在当地招工100余人。经过7个月的筹备，新工厂的设备机器已经安装到位，8月11日哈杉在尼日利亚投资的哈杉（尼日利亚）大西洋实业公司正式挂牌。

试探性阶段（2004-2007年）：哈杉在尼日利亚的首期投资200万美元（含固定资产、半成品及流动资金）。2004年12月底，哈杉海外工厂的第二条生产线开始投产。三年来，哈杉的海外工厂已进入正常运作，产品除供应当地市场外，还销往西非其他国家，而且在解决当地就业、培养管理干部以及带动当地原辅材料、零配件产业的发展等方面产生较好的经济与社会效益。

当地化阶段（2008至今）：为了更好地使海外企业融入当地，推行当地化战略，为此，放弃了原有许多市场，集中大部分资源在非洲市场，并从企业文化、品牌建设及园区建设等推进海外投资的当地化。具体采取如下措施：

企业文化建设。2008年年底实施“安居乐业工程”，成为非洲公司最主要举措。加强当地员工技能与语言方面培训，组建当地员工与华人娱乐组织，开展每年度丰富多彩摄影展，进一步消除中非文化、语言、生活习惯的差异。

品牌建设。2009年下半年加强品牌建设。投资财力在当地媒体做品牌宣传，邀请尼日利亚影视巨星曼德拉斯为哈杉“HAZAN”代言做促销、做活动，现哈杉“HAZAN”已被誉为西非国家鞋类第一品牌；公司不断开发新的产品，达到100多项，并全面提高售后服务。

园区建设。2009年9月加快园区建设。当地政府给非洲公司批准了园区建设用地，大约是1100-1200亩地。公司计划按丰田的生产线、沃尔玛的设计规格来建设园区厂房。新厂房建成后，将邀请世界大连锁超市来参观，直接下单给尼日利亚工厂，将可以享受美国对非洲的关税优惠政策，总成本预计下降20%。

2004年哈杉鞋业在尼日利亚投资创办了海外第一个生产基地，最初只能开展制鞋最后一道工序——黏合，到2004年已进入第二条生产线，再到2010年再次增加到8条生产线。哈杉输出冷黏技术工艺，现成为尼日利亚最大的冷黏鞋制造厂。海外企业为尼日利亚当地解决了近千人的就业问题并在当地员工中培养管理干部、技术骨干300多名；无偿帮助当地制鞋企业解决冷黏技术工艺，培养当地供应商、经销商数百人；向当地纳税近800万美元等，这些使哈杉在当地受到欢迎和尊重，并列为友好合作的典范企业。经过八年多的海外运行，哈杉已经较为顺利地实现海外产业转移（见图5-2）。

图5-2　哈杉鞋业境外投资带动产业转移机理

5.3.2.3　带动产业升级：冠盛集团

企业要提升自身实力，必须不断进行产品创新与技术研发，然而有些先进的技术和管理经验不仅难以在国内市场获得，也不易通过公开购买方式获得。如果在境外设立合营企业或收购当地企业，掌握并吸收被并购企业的技术、市场、管理等优质资源，反馈母国企业，便可提升产品质量与附加值，并辐射全球其他子公司，实现全球资源有效整合，带动自身产业升级。温州冠盛集团在北美收购当地企业从而达到产业升级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南卡罗莱纳州是美国工会比例最低、雇佣开支最低的州，同时也聚集了众多美国之外的著名汽车企业：如北美独家德国BMW宝马公司装配厂、德国博世（BOSCH）、法国米其林（MICHELIN）等，因此冠盛选择在南卡建厂毋庸置疑。从2003年在美国建立第一家公司开始，冠盛的海外公司无一例外地选择与当地掌握较多资源的代理商或合作伙伴合资、由冠盛控股的方式。在南卡州，通过介绍，他们将目标锁定在美国人瑞奇身上。瑞奇是美国汽车零部件翻新协会会长，有着30年汽车零部件行业从业经验。瑞奇在南卡州的斯巴达堡（Spertanburg）拥有一家小规模零部件翻新厂，由于美国汽车品牌逐渐将零部件订单转向亚洲，美国汽配企业并不景气，瑞奇的工厂同样面临倒闭的危机。冠盛在美国的重要客户——美国第二大零部件翻新厂与瑞奇联系密切，通过这层关系，冠盛与瑞奇达成了合作意愿。2005年6月，冠盛以70万美元的价格收购了瑞奇工厂70%的股份，取得控股地位，组建了新公司GSPNA（GSP Auto Parts North America Co.，Inc.），掌握了原公司北美客户资源、汽车零部件翻新技术等。

新公司正式开始投资运作的时候，全体员工是107人，其中白人和美国墨西哥人占了大部分，2006年1月，GSPNA员工已经扩大到129人，是该州雇员人数第二大的中资企业（仅次于海尔美国南卡公司）。公司的美国股东瑞奇从原来的CEO改任COO（首席运营官），主抓生产。在合资之后，尽管瑞奇在公司的职务上降了，但其年薪却较此前有了2万美元的提高，达到了7万美元。合资公司被定位在加工一部分订单，并且为冠盛总部销往美国的产品提供售后服务。2006年GSPNA开始盈利，实现销售收入1500万美元，2008年、2009年该公司分别实现销售收入2600万美元、4425万美元。此外，合资公司的技术及时反馈冠盛总部，2006年12月28日冠盛建立了由32名大专以上学历科技人员组成的“冠盛集团科学技术协会”，2006-2010年期间17项科研项目获得国家、省级、市级重点新产品计划，大大提升了冠盛集团的研发能力；此外，客户资源反馈总部并辐射全球子公司，实现全球资源整合，因而有效带动了冠盛总部出口额快速增长，扩大了GSP自主品牌在全球尤其是北美的影响力（见图5-3）。

图5-3　冠盛集团境外投资带动产业升级机理

通过以上三个典型案例分析，可以发现，民营企业境外投资在带动对外贸易、产业转移和产业升级等方面都表现了一定成效，现归纳总结如下（见表5-4）：

表5-4　民营企业海外投资效应表现

资料来源：作者调研整理。

综上所述，作为境外投资真正的市场主体，随着未来中国海外发展战略进一步推进，民营企业在世界经济舞台上将扮演越来越重要的角色。由此，对民营企业境外投资的相关研究显得具有前瞻性与必要性。本章重点采用温州市民营企业相关案例，就其境外投资效应进行初步分析，仅仅还是个案分析，其普遍适应性还有待进一步验证，因此，如何收集微观企业境外投资数据及应用相关模型进行验证是值得进一步探讨的问题。

【注释】

[1]赵伟，江东.ODI与中国产业升级：机理分析与尝试性实证．浙江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0（1）．

[2]做大做强2004康奈走向世界的碰头彩.www.51fashion.com.cn/BusinessNews/2004-2-12.

[3]商界新闻，温州商报［N］，2003年1月16日（5）．

[4]万小军．境外投资带动出口3.5亿美元［N］.温州商报，2004-1-12（5）．

[5]厉蓓蕾等．实际利用外资创历史最高［N］.温州商报，2005-1-17（6）．

[6]由新华社《参考消息》、《国际先驱导报》和新华社世界问题研究中心共同主办的首届“参考消息先驱论坛”上（2003年9月26日至27日），温州市政府副秘书长厉秀珍作为唯一受邀的地方政府官员，在论坛上做了“创办海外中国商城，推进民营企业走向国际市场”的主题演讲，介绍了温州企业的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