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阶段我国潜在的经济增长率约为9%[1]
2001年，许多经济发达国家、新兴工业化国家和地区、发展中国家以及转型国家的经济增长速度大幅下滑。比如，美国经济增速由上年的4．1%下降到1．0%，欧盟由3%以上下降到1．5%，日本由2．2%下降到－0．4%；韩国由8．8%下降到2．6%，新加坡由9．9%下降到－2．9%，中国的台湾地区由6．0%下降到－2．2%，中国香港地区由10．5%下降到－0．3%，泰国由4．4%下降到1．5%，印尼由4．8%下降到3．2%；印度由6．0%下降到4．4%；俄罗斯由8．3%下降到5．8%。这年全世界经济增长速度只能达到1．2%，以致有的学者认为发生了经济衰退。[2]在这种世界经济背景下，中国在2001年仍然赢得了7．3%的增长速度，堪称一枝独秀！
但在我国具体条件下，这种增长速度并未达到潜在的经济增长率。[3]历史经验和现实情况表明：当前我国这种潜在的经济增长率约为9%。关于历史经验，我已在有关论著中作过分析。[4]这里仅就当前现实情况作些说明。
第一，一方面有大量的闲置劳动力；另一方面又有大量的闲置的生产能力和货币资本，不能结合成为现实有效的生产能力。
第二，一方面全国城乡有数以亿计的显性和隐性失业人口；另一方面又有数以几千万计的待开发的就业领域，特别是其中的社区服务业和家政服务业。
第三，一方面有数以亿计的职工；另一方面又有数以千万计高级技工不正常的短缺。国家劳动和社会保障部公布的数据表明，目前我国城镇企业共有1．4亿名职工，其中技术工人7000万人。而在技术工人的队伍中，高级工仅占3．5%，与发达国家高级工占40%的水平相差甚远。一线工人技术水平欠缺，直接影响了产品质量。统计结果表明，目前我国的企业产品平均合格率只有70%，不良产品每年造成的损失将近2000亿元。由于存在偏见，以及技术工人待遇偏低等客观原因，全国技术学校普遍出现招生难，技工学校的数量从20世纪90年代中期的4500所减少到了3500所，这更使技术工人的补充问题更加突出。[5]
第四，一方面人才（特别是高级人才）很缺乏；另一方面又有大量人才流向国外。据估算，当前我国人才资源只占全部劳动力资源的5．7%，高级人才仅为人才总数的5．6%。1978—2001年，我国各类出国留学人员为46万人。学成回国的仅有14万人，不到三分之一。[6]
第五，一方面许多工业行业生产能力利用率很低（约为50%）；另一方面过多的低水平的重复建设并未从根本上得到遏制。专家们最近有个测算，尽管结构调整已搞了多年，地区间产业结构趋同程度不断弱化，但目前中部与东部工业结构的相似率仍达94%左右，西部与中部工业结构的相似率更是高达98%左右。另外，各省内地市之间产业趋同化矛盾也比较突出。譬如，湖南省有七成多地、市工业结构与全省工业结构的相似率达到了80%以上。[7]
第六，一方面资金匮乏很严重；另一方面，浪费损失也很严重。据专家测算，我国近几年的市场交易无效成本占GDP比重至少10%—20%，直接经济损失年约5000多亿元，假冒伪劣行为造成的损失至少为2000亿元，而由于三角债和现款交易增加的财务费用约有2000亿元。[8]至于由寻租活动而造成的损失就更大。
第七，一方面，银行存贷款差额达到了巨大规模，2001年为3万多亿元，约为国内生产总值的3／10；另一方面，企业（特别是中小企业和非国有企业）贷款又很困难。
第八，一方面内需不足成为近五年来（1998—2002年）制约我国经济发展的关键因素；另一方面，在促进内需增长方面具有重要作用的住宅和汽车等产业又因为体制和政策等方面的限制而没有得到应有的发展。在这点上具有更重要作用的农民收入增长速度大幅下降，其中有相当部分农民甚至收入水平下降。这涉及多种因素，其中根本一点是工业反哺农业的措施迟迟不付诸实施。但就全局来说，特别重要的是消费率没有得到应有的提高。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统计，90年代以来，世界平均消费率为78%—79%，而我国的消费率比世界平均水平要低18%—19%左右，这表明我国消费率的提高还有很大潜力。
第九，一方面，不少城市大量商品房闲置；另一方面，又有许多缺房户和无房户。
第十，一方面，从总体上说，消费品生产过剩的情况愈来愈严重；另一方面，又迟迟不能有效地形成市场退出机制。据国家经贸委公布的信息显示，今年上半年国内466种工业品供求基本平衡的只有51种，占排队工业品的10．9%，与去年下半年相比减少了5．1个百分点；供过于求的415种，占排队工业品的89．1%，没有供不应求的商品。[9]
第十一，一方面，多年来许多重要工业产量已经位居世界前列（这是好事）；另一方面，又有不适当的大量进口。比如，2001年我国生产钢材15745．4万吨，进口钢材也达到1721万吨。[10]
第十二，一方面，我国经济发展愈来愈严重地受到自然资源和环境的制约；另一方面，自然资源的浪费损失却很严重，环境恶化的趋势并没有得到根本扭转。比如，经济发达国家钢产量的45%、铜产量的35%、纸产量的35%是由废旧材料生产的。而我国每年却有约500万吨废钢铁、20万吨废有色金属、1400万吨废纸沦为真正的垃圾。每年丢弃的各类电池2亿多只。但每回收利用一吨再生资源，相当于减少4吨垃圾处理量，每回收利用一吨废钢铁，可以节省开采各种矿石20吨，节约1．2吨炼钢标准煤。我国矿产资源总回收率仅为30%—50%，比世界水平低10个到20个百分点。每年可综合利用的固定可回收再生资源中，一半以上没有得到回收利用，总价值达500多亿元。按《再生资源回收利用“十五”规划》，到2005年我国再生资源回收利用价值将达到550亿元，而流失的另一半，至少仍相当于这个数目。[11]又如，20世纪90年代我国沙尘暴已增加到23次，每年造成直接经济损失在540亿元以上。我国目前沙漠面积已达到340万平方公里，并在逐年增加。[12]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可举出不少。当然，形成这些问题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有许多是客观原因）。但主要是市场取向改革（特别是国有工商、金融企业改革）迟迟不能到位和某些政策不完善甚至失误造成的。
上述种种矛盾说明：把我国的潜在经济增长率定为9%，并不算高。
【注释】
[1]本文是作者2002年7月写的一篇短文。
[2]有的学者认为，就一个国家来说，如果经济增长速度连续两个季度负增长，就是衰退；就全世界来说，如果一年经济增长率小于2．5%，就是衰退。
[3]所谓潜在经济增长率，是指一个国家在一定的经济发展阶段内，即在既定的技术和资源条件下，在实现充分就业和不引发加速通货膨胀的情况下，所能达到的可持续的最高经济增长率。
[4]详见拙著：《发展的效益型与改革的市场型》，经济管理出版社，第112—123页。
[5]《经济日报》2002年7月22日第1版。
[6]《经济日报》2002年7月24日第9版。
[7]《经济日报》2002年6月22日第4版。
[8]《经济日报》2002年7月24日第5版。
[9]《经济日报》2002年4月24日第12版。
[10]国家统计局：《中国经济景气日报》2002年第4期，第16、40页。
[11]《经济日报》2002年6月13日第1版。
[12]《经济日报》2002年6月16日第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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