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干扰研究

第五节　无干扰研究

前述实地研究、问卷、访谈或实验研究，研究者会在不同程度上打扰被观测者的正常工作。实验研究干扰最严重，研究者要严格控制被研究者的行为，随后是访谈法和问卷法，即使实地研究，也会引起被研究者行为变化。无干扰研究（unobtrusive research）指研究者不直接观察研究对象的行为，也不直接沟通，不引起研究对象的反应，更不干扰其行为。在现实生活中，可以通过观察图书馆中书籍的破损及手渍等痕迹来推估它的借阅人数，观察屋内摆设可以探知主人的兴趣和职业，观察工作地布置状态可知企业内部管理水平等。

无干扰研究可分三类：文本分析（content analysis）、现有统计数据分析（existing statistics analysis）和历程比较分析（history comparative analysis）。文本分析借助各种文件报纸期刊和书籍等书面出版物发现和分析问题。现有统计数据分析则顾名思义，利用所能收集到的统计数据进行论证。历程比较研究旨在从历史记录中掌握关键情节。

无干扰研究或称为无反应研究，最初是由韦伯（Eugune J.Webb）等在1966年出版的《Nonreactive Measures in the Social Research》中提出的，韦伯从人们行动所留下的痕迹中来研究人们的行为。譬如展览馆中哪个展室的展品最受人欢迎，可以从意见本或观众访谈中得出结果，韦伯则建议看各展室台阶的磨损程度，磨损越多则说明此展室愈受欢迎，展览橱的玻璃板上唾液越多，则表明深受小孩们的欢迎；调查广播频道的听众情况，可到汽车修车行去统计待修的汽车所选择的频道。像侦探人员注重蛛丝马迹一样，管理行为的许多重要特性会体现在细微的迹象上。

无干扰研究有以下几种特征：

①研究者无法操纵和控制所研究的变量。无干扰研究所依据的文本、统计数字和历史记录都是过去已发生的事件，研究者无法像实验法那样对所研究的对象施加控制，无法改变这些事实，只是按照科学方法的要求，分析这些已发生的事件。无干扰研究旨在解释过去事件的因果关系和发展趋势，用于观察现在和预测未来事件。由于认知上的弱点，人们会自觉或不自觉地漠视与自己想法相悖的事实，而倾向在过去经历的事实中找出支持自己想法的论据。因此，无干扰研究中研究者并非无可作为，他的主观判断对于取得科学可靠的结果至关重要。

②假设提出过程和论证过程重合。“研究设计”一章中为了叙述方便，将问题辨析（即假设提出和假设论证）分为前后两阶段。实际上两者有相互交替的关系。前述跨国公司和东道国双赢缘于无形资产的假设提出，事前必然观察到一些双方从无形资产得益的论据，不可能凭空“拍脑袋”想出来。而研究者观察跨国公司和东道国企业的各种具体现象和事实时，总力图从理论高度加以概括，形成假设，得出一般性原则以指导后续的观察。假设提出和论证的关系实际上反映了演绎法和归纳法交替应用的关系。

尽管假设提出和论证过程关联，不同论证方法的关联密切程度还是不一样。实验研究、问卷或访谈研究等，一般都是先有假设，然后才着手设计实验和问卷或访谈提纲。无干扰研究方法不一样，假设就是从已有文本、统计数字和历史记录的使用中辨析出来的，后续的论证仍旧是从这些文本统计数字和历史记录去分析、综合，只不过比假设辨析阶段更为深入精确。

③研究者不干扰被研究对象。在实验研究和统计调查研究过程中，研究者都要直接接触和观测被研究对象，无干扰研究顾名思义则不存在此问题。

不直接观测研究对象，就谈不上引起被测者的反应，不会构成“霍桑效应”型偏差，这是无干扰研究的直接好处。同时，无干扰研究给社会科学、管理学科研究者重要启示，直接接触研究对象和环境并非是科学观测的唯一途径。研究人员每天阅读报章、期刊、书籍，耳闻目睹的各种事件都是研究工作的信息源泉。每天新闻媒体都要发布许多企业管理方面的信息、统计数字，有心人及创新和钻研意识强的人，往往就比较敏感，可以从中发现新问题。

无干扰研究为管理学科研究者提供了更广阔的研究空间，与自然科学和工程技术研究比较起来，这应该说是管理研究的一种优势。管理研究者无须像工程研究那样依赖实验室或某种设施，而可以广泛应用图书馆、各种新闻媒体和网上信息进行研究。无干扰研究的思路可以随时用来发现问题，提出新假设。

后面将要提到有篇关于股市研究的论文，研究者从上海股市价格行情信息发现，上市公司股票价格涨跌的同步性很强。对比美国、加拿大的股市却非如此，涨跌的公司数量比较均衡。为何有这种差异，其中是否反映了某种发展规律，作者由此提出问题，利用现有统计数据对这种差异作了定量描述，并提出相应假设和理论解释。这篇论文构思缘于对股市价格的观察和现有统计数据的分析，这是人人都能接触到的信息，有心人却能从中提炼出有分量和有进一步研究价值的研究主题。实际上，现有的文本、统计数据和历史记录中有无尽的“宝藏”，蕴含着无数有待人们去发现的问题和规律。所以，对于以培养探索新知识能力为主的管理学科博士生来说，不能局限于课堂和教科书中的知识，应该关注现实生活，阅读各种传媒信息。

无干扰研究方法的缺点也很明显。首先，研究所应用的资料并非按照研究者的主题和假设去调查收集而来，各种现有文本、统计资料和历史记录都离不开资料提供者所处的客观环境、主观知识结构和写作目的。当前研究者与情境和研究目的的差异，带来文本、统计资料和历史记录理解上和应用中的偏差。其次，所应用的研究文本和资料并非按规范格式安排，使文本的应用带来困难和局限性，难以进行横向比较分析。最后，研究者本人难以核实这些文本和资料的准确程度。由于这些缺点，无干扰研究不得不注意效度和信度问题。所谓效度问题，就是说研究者把研究基点放在这些可获取的资料上，即手头有什么文本或数据就只能研究什么文本和数据，至于这些文本或数据是否能有效地反映研究者当前欲论证的假设、变量和概念，多少会有差距。文本总是“记录作者所想记录”的事情，统计数字背后也许由于提供者的功利原因和技术上的原因而失实，这就存在信度问题。

无干扰研究依靠现有文本和数据（exiting data，available data），所谓“现有”是相对直接收集而言。实验数据和问卷、访问所得资料乃研究者针对问题直接收集而来，这种资料的内容组织表达形式都是服从研究主题和假设的需求，符合所研究问题的领域知识背景，不过，研究者直接收集数据太费时间，成本也高，有时还无能力做到这点。“现有信息”则非研究者本人而是其他人或组织收集的资料，虽与研究者的目的不同，仍可供研究分析之用。

现有信息可分两大类。一类是统计资料（statistics），即定量观测值。各级政府部门定期收集和出版的人口、社会经济等统计资料，这构成了研究中的重要资料来源。同时，一些专业信息机构和咨询公司提供经过综合的专题资料，像国家竞争力排名，世界前500家企业的经济指标，世界各国政府腐败状况排名和生活质量排名。官方或信息咨询企业提供的统计资料应属研究工作的软基础设施，犹如企业运营中的水、电、运输等硬基础设施同样重要。研究工作特别是实证研究，缺少这些统计资料很难进行。假如说我国管理研究工作与发达国家相比存在差距的话，缺乏统计资料和咨询信息是重要的客观原因。另一类为文件（documents），指所有非定量的各种传媒形式记载的信息，包括书籍、期刊、信件、回忆录、日记、档案（即各种社会、经济和法律事件记录）。关于统计资料的应用在下面的“现有统计资料分析”一段中讨论，文件的应用则分别在“文本分析”和“历程比较分析”中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