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德治是法治社会的基础

三、论德治是法治社会的基础

在本讲开始之初,我们就点明了丰卦和旅卦是继归妹卦之后又一个对立高潮:丰大要知均,不知均有可能成穷大,穷大就会使你破产,无处安身立命,成为旅者,像失去巢穴的鸟儿一样,四处漂泊。丰卦取象于留在本土当主人者,而旅者则取象于离开本土、浪迹异乡的旅客,而易传作者能够从这两卦的取象里提出“君子以折狱致刑”和“君子以明慎用刑而不留狱”。这样两条建议式的象辞,很值得我们作一番深入的探讨。

第一,我很推崇金景芳先生对《周易》的研究,他坚持主张孔子是易传的作者,他说:易传应属于孔子或基本上是孔子作的。易传当然不可能都是孔子亲手作的,但绝大部分是孔子留下来的,应当没有问题。孔子的治国理念和管理思想主要表现在易传上。研究孔子,不能只注意一部《论语》。金先生最后一句话特别重要。目前我国研究孔子思想的依据主要局限在《论语》上,对于全面认识孔子是有所欠缺的,从丰、旅两卦的上述象辞来看,足可证明以孔子为代表的儒家有着很强烈的法治意识。可是许多思想史研究者,没有很深入地研究《易经》和易传,把孔子及儒家描绘成反对法治、只讲仁义道德的一种形象,违反了实事求是的科学精神,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很大的疏漏。

第二,两千五百多年前的孔子能从天地盈虚、日月昃食的自然现象感悟到人类社会的“王者”应该居存虑亡,居丰思歉,及时修德。但是光靠“王者”修德并非保持丰财局面的永久之策,还须建立法治社会作为保证存续丰财局面的必要条件。孔子通过丰、旅两卦的象辞,提出“君子以折狱致刑”和“君子以明慎用刑而不留狱”这样两项主张,可以说是很重要的一个发现,对于孔子及儒家反对法治、只讲仁义道德的旧论应该作出适当修正:孔子是主张德治与法治相互为用,并非只讲德治、反对法治的思想家。

第三,从丰卦和旅卦的卦辞和爻辞的含义中很难直接提炼出法治思想,但以孔子为代表的易传作者是从内外卦的构成上推论而得,因为丰卦是“雷电皆至丰”,所以导出“折狱致刑”;而旅卦是“山上有火”,所以导出“明慎用刑而不留狱”,前者强调司法的严格和洞明的特点,后者则强调司法的公正、谨慎和效率的特点,这说明儒家已经有了比较完善的法治思想认识。首要的是文明执法,先做到以事实为依据,然后才可以法律为准绳来进行判断裁决。这样一些基本的司法要求,就是到了20世纪,就我们中国来说,还没有达到比较理想的程度,冤假错案时有发生,超期羁押,更是家常便饭。想想古人的智慧,我们真该感到惭愧。冤假错案、超期羁押等现象的出现,固然出于法制不够健全、司法队伍可能不够纯洁有关。自古以来,凡是一登皇帝宝座者,不论皇帝本人,还是亿万民众,都会以“天子”视之,皇帝成了天的化身。他的一切言语行动都代表天的意志,因此,他的话不说则已,一说出口就会变成“圣旨”、“最高指示”。尔等臣民,除了口称“万岁”、“谢主隆恩”,乖乖地接旨照办,别无其他出路。这是封建专制社会赋予皇帝的特权。所以,儒家所提倡的法治思想是在不否定皇帝特权条件下的东西,这一点上不论儒法,其实并无差异。在先秦儒家代表人物中,只有孟子提出过“民为贵,君为轻”的主张,在民与君中间,还有社稷次之(《孟子·尽心下》)。君被排在第三位。但纵观中国封建社会历史,并未撼动君王独尊的地位。

第四,从丰、旅两卦的卦意来看,我们似乎可以看到:《易经》作者是在利用当时诸侯王得国或失国的成败经验来劝导诸侯王:凡实行德政者,便可以维护德大财多的局面。这从丰卦的卦辞里可以得到这样的结论。一个国家所以能达以丰亨的水平,因为有一位很优秀、很杰出的王,他具有如日中天的德性,具体应表现为均贫富的政策上,对社会上的不同人等不应有偏袒某一部分人的倾向,国君如果具有了卦辞中的“无忧,宜日中”这种德性,那就不用担忧丰亨局面的持续发展。“宜日中”的对立面是“不宜日中”,其结果当然是“有忧”的了。所谓“日中”就是要求诸侯王做到像正午的太阳那样公正、透明、无私和对所有人群一视同仁。但是,正午的太阳毕竟不能维持多久,过不了几个时辰就会向西下沉,比喻人世间的帝王们也不可能永远保持公正、透明、无私和一视同仁的立场,难免在分配财富及其他经济利益方面表现出偏袒某一部分人的倾向,造成贫富差别扩大,形成尖锐的阶级对立和斗争:或是以宫廷政变、或是以农民暴动、或是以军阀割据等不同形式来推翻旧王朝,建立新王朝,从而缓和社会矛盾。纵观中国社会的发展史,似乎就在这样的循环中周而复始地运行。易传作者有鉴及此,借着丰卦“雷电皆至”和旅卦“山上有火”的卦象,致意于君子“折狱致刑”和“明慎用刑而不留狱”,这说明春秋战国时期的儒者已经明确认识到,国君没有高尚的道德水平肯定治理不好国家,而单靠国君的道德力量不足以管理社会,必须辅以法度,德治是法治的基础,德治与法治相互配合和统一是政治清明的理想境界。环顾当今世界,仍有忽视道德、片面强调法治的倾向存在,其后果异常严重是毋庸置疑的。只要看一看台湾地区的民进党等一小撮政客玩弄民主、自由、法治的把戏,便可知其危害人民根本利益深得到什么程度。民进党的几大“天王”都是律师出身,陈水扁这位所谓“总统”,也是律师出身,他身居“元首”大位,知法犯法,有施明德号召组织了百万红衫军上街游行示游,按照台湾的“民主”规划,竟然动摇不了陈水扁稳坐“总统”宝座的一丝一毫,这种没有道德作基础的“法治”社会,“民主”制度实在令人大跌眼镜。据说陈水扁出身贫寒,一登上“总统”宝座,他的贪婪竟比国民党的老权贵们还要厉害得多,他不仅让老婆任意使用“国务机要费”去购置钻石之类的高级奢侈品,而且,他的女婿赵某及其父还利用“驸马爷”的“皇亲国戚”身份操纵证券的内线交易,获取巨额利益。所以,我们需要从古人的智慧中汲取营养,牢记德治乃是法治的社会基础,一个国家、地区、企业、团体,如果丧失了道德底线,那么,什么民主、什么法制,都将成为欺骗人民的玩意儿。

第五,我对丰卦初九“虽旬无咎”句中的“旬”字,做了一点推敲,感到训为“均”和“十日”都似未能令人满意。我认为,“旬”古通“徇”,有曲纵、相从的意思,初九与九四不存在相应关系,但作为九四的夷主,虽有曲从之嫌,但始明以动,有利于丰大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