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文化差异何在

二、民族文化差异何在

（一）民族文化的理论架构

在物理学中，电子进入电场或磁场，其行为就会受到电场或磁场这一物理环境的影响。与此相似，生活在一定文化环境中的人的行为也会受到所在文化环境的影响。美国心理学家勒温从物理学的规律获得启示，提出了著名的个体行为公式：

B＝f（E，P）

勒温的这个公式表明了个体的行为（B）是个体所意识到环境（E）和个性变量（P）这两个变量的函数关系。我们说，电场或磁场对电子行为的影响与文化对个体行为的影响有相似的一面，也有本质不同的一面。不同的是，电场或磁场只是改变了处于其中的电子的行为，而没有改变电子本身的任何属性；而文化不仅可能改变人的行为，而且可能改变人的价值观、愿望、目标、行为准则与行为习惯，改变人的个性，也就是说，文化可以改变人的心理结构及其功能。同时，人在文化的作用面前不完全是被动的，人会主动地、选择性地接受一定文化的影响，并通过自己的社会实践创造和改变着环境文化。

文化作为一种人造的环境，它包括客观的文化（例如，建筑、工具等等）和主观文化（例如，信仰、规范、价值观等等）。文化是一套隐含的或内隐的假设体系，标准化的操作程序，潜移默化的行为方式。用计算机的语言来说，文化是人内心里的软件。例如，就像改变计算机的操作系统可以改变计算机的行为和性能一样，改变人信奉的文化也可以改变人的心理与行为方向。

在革命战争年代，马克思主义和毛泽东思想塑造了一批批英勇顽强、百折不挠、视死如归的崇高的共产党人；在改革开放的时代，邓小平理论也塑造了一大批既具有政治勇气又具有经济头脑和世界眼光的改革者，他们实事求是，勇于进取，敢于创新，把我国改革开放的伟大事业不断推向前进。令人遗憾的是，在这样一个时代，也出现了一些反面的文化教材。例如，一些人受腐朽没落的封建思想和落后的资本主义文化的影响，贪污腐败，造假卖假，金钱至上。法轮功组织更是以其“法轮大法”这一邪教文化，篡改了修炼者的信仰、规范和价值观，在精神和行为上控制了一大批人。文化的力量是神奇的，在现代社会，不懂文化影响的领导者肯定不是一位杰出的领导者。然而，文化是一把双刃剑，既可以推动人类社会的进步，也可以把民族或一部分人引向灾难的深渊。

文化具有四种层次，即民族文化、组织文化、群体文化和个人文化。明确这四种层次文化的相对独立性和相互依存性对管理者正确理解企业文化的内涵是非常有帮助的。企业文化属于组织文化的范畴，它不等同于某些领导者为企业设计的“企业文化”，也不等同于某些贴在墙上或挂在嘴边的标语或口号。一种文化要真正成为企业文化，它需要得到企业大多数甚至全体员工的认同，是员工们所共享的信念和所期望的模式。这一问题在第六章将详细讨论。

不同国家的民族文化有一定的差异，认识这些差异对管理变革是非常重要的。我们如何来描述民族文化的差异？这需要一些理论框架。霍夫斯塔德（Geert Hofstede）的研究为我们提供了一套可供参考的理论框架。

霍夫斯塔德把文化描述为“群体的心灵特征，它使得一个群体区别于另一个群体”。霍夫斯塔德及其合作者指出，民族文化主要有五大层面（笔者注：早期的研究是四大层面）：权力距离、不确定性避免、个人主义—集体主义、男性度—女性度、长期取向^[10]。霍夫斯塔德还进一步通过列举一些历史案例说明民族文化的这些层面在很长的时间里不会发生大的变化。这就意味着试图利用金钱、宣传工具或武力来改变一种民族文化是不会成功的。上述民族文化五层面的涵义是^[11]：

1．权力距离（Power Distance）。权力距离是民族文化的第一个层面。它是指社会承认的权力在组织机构中不平等分配的范围。权力距离也可以理解为职工与管理者之间的社会距离。

大的权力距离表现的特征是：等级顺序严格，每个人都处于或高或低的位置上；少数人是独立的，大多数人是依赖的；等级是实际的不平等；掌权者是有特权的；有权与无权之间存在潜在的冲突；不平等从根本上讲是好的等等。小的权力距离表现的特征是：等级应减至最低程度；上级是容易接近的；所有的人应该相互依赖；有权与无权之间存在潜在的和谐；负责的应是制度等等。

2．不确定性避免（Uncertainty Avoidance）。不确定性避免是民族文化的第二个层面。通俗地说，它是指一个社会感受到的不确定性和模糊情境的威胁，并试图采取多方面的措施来予以避免的愿望。

强的不确定性避免表现的特征是：体验到高度的焦虑和应激；冲突和竞争可能增加攻击性，因此应该避免；怀疑青年人；非常关心生活安全；强烈要求一致；专家和权威通常是正确的等等。弱的不确定性避免表现的特征是：不赞成攻击性行为；接受更多的异见；在生活中更乐于冒险；体验到平静和较低的应激等等。

3．个人主义—集体主义（Individualism—Collectivism）。这是民族文化的第三个层面。个人主义是指在处理个人与群体之间的关系时，以个人为重。高个人主义国家的价值观和准则是：将每个人都视为独一无二的；人们对自己负责；人们不必动情地依靠组织和群体等。

与个人主义相反的是集体主义。集体主义的特征表现为：个人的身份以群体成员的关系为准则；群体保护个人来换取个人对群体的忠诚；个人对组织和制度的感情依赖；相信组织决定等等。

4．男性度（Masculinity Dimension）。这是民族文化的第四个层面。指的是对性别角色的期望。这一概念也包括其对立面——女性度（Feminine Dimension）。

男性度表现为以下特征：男人是自信的，女人应该是哺育人的；社会中男性应该占统治地位；追求成绩是主要的；钱和物质是重要的；为了工作而生活；羡慕成功的有成就者等等。女性度表现为相反的特征，例如，男人不必是自信的，但也可以承担哺育工作；社会中的性别角色不是固定的；为了生活而工作；同情不幸者；两性间应该平等；不分男女，男女混合是理想等等。

5．长期取向。长期取向指对时间观念的基本价值取向。长期取向的文化具有如下特点：储蓄应该丰裕；固执坚持以达到目标；节俭是重要的；对社会关系和等级关系敏感；愿意为将来投资；接受缓慢的结果。在民族文化的这一维度上，有的学者关注的内容是：文化注重的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或按时间顺序，仅描写某一特定时期的过去、现在、将来。

（二）中外民族文化比较

根据霍夫斯塔德及其合作者20世纪90年代初的研究，不同国家的文化特点参见表4—1。从表4—1可以看出，美国是个人主义最强的国家，日本是男性度最高的国家；中国是最具长期取向的国家。比较香港和台湾两个地区的文化，可以发现，香港地区由于长期受英国殖民统治，在不确定性避免和男性度这两个文化层面上已经向英国文化趋同，但在个人主义和权力距离这两个层面上仍然保持了中国传统文化的特点，与大陆基本一致。

根据这一研究，我国文化的典型特征表现是：集体主义、高权力距离、不确定性避免中等偏低、男性度中等。

不过中华民族文化的集体主义是很有特色的。这种集体主义往往是指向家庭或家族的，在文化学界，又被称为“家族主义”。这种家族主义往往伴随圈子意识和公心缺乏。著名社会学家费孝通先生关于中国人人际关系的差序结构模型就说明了这一特点。

表4—1　不同国家的民族文化比较（霍夫斯塔德模型）（100＝最高，50＝中等）

资料来源：根据约翰·库伦：《多国管理战略要径》改编，机械工业出版社，2000年，第42～43页。

美国学者罗伯特·豪斯于1993年发起“全球领导与组织行为有效性研究”项目（GLOBE），该项目由61个国家和地区170多位学者参加。研究的样本包括61个国家和地区的制造业、财政服务业和电信业的中层管理人员，共有17000多人。其中，中国大陆地区的样本包括这三个行业的250多人。该研究提出社会文化有九个维度：权力距离、不确定性避免、社会对集体主义的重视、家庭的凝聚力、男女平等性、社会对敢想敢干的人的肯定、社会的人情导向、社会的绩效导向和社会的未来导向。其中，权力距离、不确定性避免、集体主义三个维度与上面讨论的霍夫斯塔德模型的相应维度相似。下面介绍其他六个维度的涵义以及中国文化在各维度上表现出来的特点^[12]。

1．家庭的凝聚力。该维度测量的是与群体有关的一些社会现象，如对群体的忠诚、作为群体一员的骄傲，以及群体中成员之间关系的密切程度等。中国人在家庭凝聚力实际状况上的得分在61个国家和地区文化中排第9位。

2．男女平等性。不同国家的人对男女在社会上地位有不同的看法，这种不平等的看法会影响到其他行为。在该维度上得分越接近最高分5分，越强调女性，而低则表示重视男性的程度要高于女性。中国的目前状况排在第四十几位。

3．社会对敢想敢干的人的肯定。该维度所测量的是社会对自信、恃强、敢想敢干的行为的肯定与鼓励的程度。得分越高，越说明这个社会对男性化行为的肯定。而中国在这个维度实际状况上的得分排在第50位。有趣的是，在理想状况上，中国排位一跃为第4位。

4．社会的人情导向。人情导向所测量的是一个社会鼓励或奖励人们公正、利他、慷慨、待人善良等行为的程度。中国人在这个维度上的得分相对较高，排第17位。

5．社会的绩效导向。这个维度强调一个社会鼓励并表彰人们追求卓越的行为的程度。中国人的绩效导向为中等偏高。

6．社会的未来导向。本研究项目中的社会未来导向所测的是社会是否提倡长远观点，其中包括坚忍、节俭等行为。中国人在这个维度上的得分排第34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