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前后很长一段时间,上海的城市功能定位一直是工业城市,以生产性偏好为主导,所以上海的工业总产值在20世纪90年代保持了较高的增长率。其中,低技术人口红利、土地优惠政策以及积极的财政政策和宽松的环境约束作为强供给的保障,使得上海的潜在增长率一直处在较高水平。然而进入21世纪后,上海强供给(下文中会详细涉及)存在的条件已经不复存在;与此同时,上海因其较高的外贸依存度受到金融危机的较大影响,强劲的外部需求迅速萎缩,造成上海工业经济直面弱需求的状态。至此,上海工业经济发展的动力和拉力因素相继弱化,促使上海急需寻求转型路径和新的增长动力。为了摆脱结构性的路径依赖,“十二五”规划中,城市功能定位进一步向“四个中心”聚焦,提出“创新驱动,转型发展”,城市功能逐步从工业城市向综合性城市变迁。从表6.2可见,上海的工业产值进入21世纪后,增长率呈现下降态势,这其中既有外需疲弱的影响(例如2009年增长率为-4%),也有上海主动积极寻求转型(例如2012年增长率为-2%)的原因。2009年,受金融危机影响,上海重工业和轻工业分别出现-4%和-3%的增长率,表明重工业比轻工业更容易受外部需求的干扰。2012年,上海的重工业增长率为-2%,而轻工业仍有1%的增长率,表明上海主动积极寻求产业结构调整的重点放在了以重工业为主导的工业体系中。这是因为,重工业的企业耗能、环境污染影响大,且其以生产初级产品和进口核心技术为主导的生产模式限制了上海产业升级的路径。随着上海经济规模的扩大,重工业发展所依赖的资源要素已经构成了主要的约束。所以,重工业增长率出现负增长也给上海经济转型造成了压力。从轻重工业占比来看,上海的轻重工业比重一直维持在30%左右,说明就目前而言,虽然上海积极进行产业结构调整和转型,但原有体系结构比较稳固,并没有完全被打破,这也意味着产业体系转型之路的艰难。
表6.2 2006—2013年上海工业总产值及重工业和轻工业产值和比重
资料来源:上海统计局。
上海六大重点产业(六大支柱产业)分别是电子信息、汽车、石油化工和精细化工、精品钢材、成套设备和生物医药。从表6.3可见,近7年来,上海六大重点产业总产值的增速比较不稳定,均值在9%左右,标准差为0.01。这是因为上海战略新兴产业和国外产业之间仍属于垂直贸易,仅凭初级资源禀赋、低门槛优势而只能嵌入在全球产业体系的低端,较低的附加值意味着只能分享较少的贸易利益。正如刘明宇所认为的,在这种分工格局下,发展中国家的出口依赖于发达国家的经济增长速度,造成了对发达国家的依附性。如果增长的引擎是较发达国家的工业产品和欠发达国家的初级产品出口,那么较发达国家的引擎就比欠发达国家的引擎转动得略微快一些。2008年金融危机导致全球经济体系的核心引擎速度放缓,使依附于其发展的上海战略性产业速度也发生不同程度的下降,导致2009年增速为-0.03。六大支柱产业总产值占全部工业总产值比重在7年中只有缓慢的提升,从2006年的61%上升到64%。上海未来先进制造业的核心增长极将依赖以六大支柱产业为主导的战略性新兴产业。然而,上海战略性新兴产业目前仍然是依靠初级产品的出口为增长动力,缺乏核心技术和品牌知名度,产品在全球市场接近于完全竞争,导致在全球价值链(GVC)环节中没有要价权,贸易中的比较利益几乎被发达国家的寡头垄断厂商占有。而这种状态很有可能随着其他后起之秀的区域(内陆地区或者东南亚如越南缅甸等)加入低端行业的竞争行列而进一步失去竞争优势和要价权,从而沦为“世界生产车间”。这正是普莱维什所说的外围国家的成长的烦恼——有规模扩大,没有收益增长。目前,上海战略新兴产业的状况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方面,当上海产业寻求高级化升级路径时,会频频遇到发达国家的战略隔绝,它们主要通过品牌强化、专利池、核心技术保护以及零售市场垄断等手段来抬高后发企业进入技术、研发和营销等领域的门槛;另一方面,上海的低端产业的比较优势随着土地成本、劳动成本以及环境成本上升而逐渐丧失。如果在传统比较优势(基本和低级要素)丧失后,上海未来的主导产业仍旧没有找到所能依赖发展的高级要素(包括服务环境、网络信息、高科技人才、高精尖技术)的比较优势,上海工业经济会遭遇断裂期。正如张其仔所说的,如果无法跨越这些挑战,就会陷入比较优势的“断档”期。这将对未来就业承载力造成较大的压力,进而陷入“中等收入陷阱”。
表6.3 2006—2013年上海六大重点产业总产值及其占总产值的比重
资料来源:上海统计局。
由表6.4看重工业的内部结构,上海六大重点产业占工业总产值的比重从大到小依次为:电子信息产品制造业、汽车制造业、石油化工及精细化工制造业、成套设备制造业、精品钢材制造业、生物医药制造业,其中排在前三位的电子信息产品制造业为19%、汽车制造业为14%、石油化工制造业为12%;而排在后三位的成套设备制造业为10%、精品钢材制造业为4%、生物医药制造业为2%。排名第一的电子信息制造业是排名最后的生物医药制造业的9倍之多,是排名倒数第二的精品钢材制造业的5倍之多,说明六大重点工业内部结构的严重不平衡。失衡的内部结构也从侧面反映了上海战略性新兴产业仍旧是以资本密集型和劳动密集型产业为主的产业体系,比如电子信息产业以技术进口和低成本劳动力相结合的生产模式进行初级产品出口,在支付了昂贵的技术专利费后,只能赚取廉价的代工费,属于典型的“世界工厂”。该产业的弊端是:无技术、无品牌、无配套产业支撑、无技术人才,导致电子信息产业实为落脚产业,一旦成本优势丧失,跨国公司会在成本最小化的动力下寻求下一个具有竞争优势的区位,这对未来人口就业承载力形成较大的压力;而装备制造业中的汽车制造业经过20年的发展,已经形成一定规模:以整车制造业和零部件及配件制造业生产为主。但是,上海汽车制造业因其早期的“以市场换技术”而对发达国家的核心技术形成了依赖,没有通过自身的“干中学”和跨国企业的知识溢出形成本土技术创新体系,导致上海汽车的核心竞争力欠缺。此外,作为资本密集型产业的汽车制造业虽然通过不断的资本深化来扩大规模,但却无法提升劳动生产率。正如蔡昉所阐述的,资本深化对全要素生产率的增长没有进益,相反,资本深化极有可能恶化资本配置效率,即对低生产效率的企业起到不必要的保护作用,虽然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维持就业,但是从长远角度看,加剧了产业转型的难度。
表6.4 2012—2013年上海六大重点产业总产值和比重
资料来源:上海统计局。
上述两个占据份额较多的支柱产业虽然是上海目前就业承载力的主心骨,但其未来发展的前景却对就业承载力形成了较大的压力。而作为知识和技术密集型的医药行业份额仍旧较小。虽然其具有战略前景,且对政府的利税贡献也较大,但目前而言,该产业还无法成为人口就业承载力的支柱产业,因为医药行业所依赖的是高科技和高技术人才等高级要素,意味着上海如果想要使医药行业成为就业承载力的主导产业,就必须先行一步升级其本土资源要素禀赋结构。这需要政府做好长期战略规划,涉及新兴产业体系、配套产业体系及创新体系等一系列规划。所以,处于朝阳产业的医药行业还无法在短期内承担人口就业承载力的重任。
从变化趋势看,2012—2013年六大重点产业中的电子信息产品制造业、成套设备制造业和精品钢材制造业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增长率下降问题,对照而言,汽车制造业、石油化工和精细化工制造业和生物医药制造业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增长率上升。但上升和下降的波动幅度都比较小,整个行业体系处于比较稳定状态。其中,汽车制造业上升意味着资本深化问题依旧存在,规模仍旧在扩大,但生产效率没有实质性提高。因为2012年上海汽车制造业利润下跌3%。由于汽车制造业基本属于国有企业,所以,国有企业的预算软约束、创新动力不足、承担社会就业职能等问题都对汽车制造业的利润创造构成了威胁,也意味着汽车制造业未来转型升级会较为艰难。而像成套设备制造业和精品钢材制造业等技术密集行业出现负增长,表明其深深地嵌入全球价值链,深受全球经济波动的影响,对未来人口就业承载力可谓是一个不稳定因素,急需受到关注。
接下来分析都市型工业。表6.5显示,上海都市型工业只占上海工业总产值比重的11%左右,且近6年间比重较为稳定。从发展趋势看,都市型工业产值发展趋势总体呈现向上态势,食品加工制造业、化妆品清洁洗涤用品制造业和小型电子信息产品制造业近6年都有11%左右的年均增长;有个别产业产值呈现下降趋势,如服装服饰业年均下降13%。从内部结构看,上海都市型工业比重排在前三位的行业是食品加工制造业、服装服饰业和小型电子信息产品制造业,分别占比26%、18%和12%,加上工艺美术品和旅游用品制造业这四个行业占到都市型工业比重的70%左右。它们主要是劳动密集型加工制造业,缺乏独特的技术和产品,创新能力不足,成为制约上海制造业向价值链两端(研发设计、营销供应链管理)延伸的障碍因素。都市型工业总体发展方向和目标是加工制造业向以技术开发和产品设计为主的生产性服务业、创意产业或绿色产业转型升级。目前,制约这一发展目标的主要障碍因素是都市区工业园区内的发展主体以小企业为主,缺乏技术创新资本,上下游联系不紧密,集群效应不强,营销渠道狭窄,而中心城区要素成本包括商务成本、劳动力成本和地价成本将进一步挤压都市型工业未来的发展空间。由于都市型工业有望成为未来上海制造业和服务业之间的连接点和交流界面,承担上海的技术流动、创意流动和设计流动等高端价值链环节,为上海制造业提供高效率的技术和服务体系。未来都市型工业的发展前景会对上海就业产生较大影响。
表6.5 2006—2013年上海都市型工业总产值及比重
资料来源:上海统计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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