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价值理论

在研究社会物质生产的问题上，新古典主义的一般均衡理论，则显出了不可否认的优越性。这里最关键的原因正是在于新古典主义理论包含着较完整的使用价值理论，并能够在社会生产的分析中，将社会需要与社会生产两个方面有机地结合起来。在形式上，这表现为整个经济最基本地由两组方程加以描述，一组是生产函数或生产方程，它给出了社会生产的物质技术条件；另一组方程即各个人的效用函数，它说明各种最终产品消费之间的相互关系，并用来解释社会需要及其内部结构是如何确定的（参见前面第2章第1节）。相比之下，一般均衡理论与再生产图式的区别，最基本地就在于前者包含了对使用价值的分析，即包含了效用函数，而后者只有生产函数（尽管在马克思主义理论中的生产函数不是技术生产函数，而是经济生产函数）。这种差别本身就已经表明了一般均衡理论在处理社会物质生产问题上的优越性。

在一般均衡理论中，社会需要和社会生产两个方面是通过市场机制，通过双方从两个方面对价格的作用而相互联系、相互适应的。市场价格在这里作为使用价值供给与需求的指标，起着中介的作用。效用或抽象使用价值，由其本身的抽象性和个人性所决定（见前面第7章第3节），事实上是无法直接测量到的，只能通过市场需求行为间接地观测，也就是通过人们的需求量对价格变动的反应来加以测度。而市场机制的作用之一，便是显示需求偏好。根据瓦尔拉斯定律（Walraslaw），在一个价格体系下，若对一种产品存在“超额需求”（excess demand），必然存在对另一种产品的“超额供给”（excess suply），这时首先发生价格的变动，然后发生生产部门比例的调整，资源在不同生产上的配置发生变化，最终通过不同物品的使用价值之间关系的变化而达到均衡。

能否不通过市场机制，不依靠市场机制作为“需求偏好显示机制”的功能而直接（通过计划等）将社会需求与社会生产联系起来，使之相互适应？在理论上说，这不是不可能的。市场机制本身并不一定就是唯一的或最好的经济机制。但要做到这一点，前提是能够直接测度到人们的（每个人的，或粗略地说，各类人的）效用函数，也就是不同的物品、使用价值对各个人来说的相互替代、相互补充的数量关系。比如，我们可以根据历史资料来确定社会需要，但这样做的有效性取决于需求偏好或需要结构的稳定情况。在经济较为落后，人们的基本需要尚未满足，经济发展也较为缓慢，从而消费结构变化较小，仍处在按习惯消费的经济发展阶段上，历史资料对于预测未来社会需要结构的意义较大，否则就意义较小（这就是为什么在社会主义经济发展初期生产计划能较好地与需要相适应的原因）。另一种办法是直接对消费者进行调查，为每个人或每一类人确定效用函数。在将来，在信息手段高度发展的条件下，这或许能够成为需要显示的重要机制，但就目前的情况看，在任何一个经济中，这样做的成本显然很大，理论、方法也不具备，因此实际上还是不可能的。这事实上应构成论证商品经济、市场机制在现阶段存在的必要性的重要论据之一。恩格斯曾经指出：人类如果能够直接计算各种生产中的劳动耗费，商品经济就是多余的了。这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即从价值角度考察的一方面。从使用价值的角度考察，如果人们（计划当局）能够直接计算、测度各种使用价值对于无数个人的相互替代、相互依存的复杂关系，商品经济、市场机制也就成为多余的了。商品是价值和使用价值两因素的统一；商品经济存在的必然性，也要从这两个方面加以说明。在现阶段，人类既不能直接计算劳动消耗，也不能直接计算需求偏好，因此最能使生产与需要相互适应，实现社会生产中资源配置效率的就只能是市场机制。

这里值得一提的是兰格早年提出的市场社会主义理论模型（Lange，1938）。这个模型完全是以一般均衡理论为基础的。它的特点和优越性，最根本地说就是看到了现实社会计划经济不能解决了解社会需要，从而产生难以适应需要、产生资源配置无效率的缺陷，而力图在社会主义计划经济中引入类似于市场机制那样的需求显示机制（即“喊价过程”和“误差调试”）。这个模型自然只是一种理论构想，但它的思路和解决问题的方向无疑是正确的。现实的社会主义经济，可以不按这个模型的方式加以构造，但要想解决社会生产中资源配置效率的问题，就必须以某种方式解决这个模型所力求解决的那个根本性的问题。无论如何，仅有综合平衡表或列昂惕夫矩阵，绝对不能制定出科学的社会物质生产计划。^[8]

这样，我们也就看到了一般均衡理论在研究社会物质生产、资源配置问题方面的普遍的理论意义：它所强调和着重分析的社会生产与社会需要相互适应的问题，永远是经济学所要研究解决的一个基本问题。在研究社会生产是否有效率、比例是否合理的时候却不研究社会需要，脱离了社会需要谈论资源配置，根据现有资源“能生产出什么”来制定社会生产计划，而不考虑另一方面即社会需要什么的问题，理论便成为没有触及根本问题的理论，计划便会成为将经济引入歧途的计划，经济效率的问题也就得不到科学的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