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生产力引发的新事物和新趋势

35年来,我国改革开放的现实再次雄辩地证实了:生产力是社会和经济发展的根本推动力,在信息生产力迅速发展的推动下,我们社会经济系统中的生产关系已经开始发生根本性的变革。这种变革的明显标志就是一系列新事物和新趋势的涌现。下面我们就简要梳理一下这些新事物和新趋势。

这些新事物和新趋势不只从量的角度提高了生产力,更重要的是展示出新型生产关系的萌芽。这些新事物和新趋势与传统工业时代存在着质的差别。传统的经济理论和思维框架无法容纳它们,无法应对它们,有时甚至会发生冲突和矛盾。这些新的事物和趋势能创造奇迹,造就以前无法想象的效率和新的功能,带来“马太效应”,并给“一夜暴富”创造机会,但同时也隐含着泡沫、风险和隐患,迫切需要生产关系的变革和调整,这是特别值得政策制定者给予关注和研究的。

一、信息生产力引发的新事物

1.“互联网+”模式正在改变传统行业

近年来,互联网教育、互联网医疗、互联网旅游等传统行业与互联网技术相结合而形成的“互联网+”模式,正在从产品形态、销售渠道、服务方式、盈利模式等多个方面打破行业原有的业态,将越来越多发端于“线下”的传统行业植入互联网之中。传统行业在与互联网的融合与重构中焕发新生:通过向互联网迁移,与之融合或者整合,可以实现资金流、信息流、物流的“三流融合”,带来产业或服务的转型升级。互联网的“躯壳”与“灵魂”一旦附着某一传统产业,便形成新的平台,产生新的应用。研究显示,2004年至2012年,我国网络教育市场规模实现了22.5%的年均复合增长率,预计到2015年在线教育市场规模有望达到1 745亿元人民币。据国际数据公司(IDC)预计,到2017年医疗行业的信息技术花费将达到336.5亿元人民币。零售、批发、制造、广告、新闻、通信、物流、酒店与旅游、餐饮……几乎所有的传统行业、传统应用与服务都应该而且能够被互联网改变,“互联网+”模式将给各个行业带来创新与发展的机会。

2.平台型企业和平台经济

近十几年,阿里巴巴、腾讯、百度、苹果等一批平台型企业以信息技术为手段,通过发现和创造新的商业模式,得到了快速发展,平台型企业在现代经济系统中显现出越来越重要的作用,成为新经济时代重要的产业组织形式。

平台型企业成功的关键是建立起良好的“平台生态圈”,连接两个以上群体,改造了既有的生态系统。平台商业模式通过多方合作共赢创造价值,使平台形成整体价值体系。每一方寻找各自的利益点,创造各自的价值,与此同时平台的整体价值不断扩大,形成了一种良性循环的商业模式。

作为一种新型的生产关系,平台型企业特别值得注意的一点是:个体利益和整体利益的融合。传统的经济理论和企业理论,把个体和整体的利益对立绝对化,造成了一系列理论困境和现实问题(从“企业利益最大化”的泛化到“一切向钱看”的泛滥)。而在平台型企业中,这两者不可分割地结合在了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无论在理论上还是在实践中,都开拓了“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新天地,值得认真思考和研究。

3.物联网和车联网

物联网是互联网技术应用领域的重要延伸。它将无处不在(Ubiquitous)的终端设备(Devices)和设施(Facilities)进行互联互通,并通过云计算,提供管理和服务功能,实现对于万物的“管、控、营”一体化。目前的物联网在多个行业都有成功应用的尝试,某些行业已经取得了成功,值得认真研究和总结。物联网和云服务开启了信息通信技术直接为生产服务的新型生产力的闸门,代表了信息化浪潮的第三个重要阶段的到来。

而其中的车联网是我国战略性新兴产业中物联网和智能化汽车两大领域的重要交集,是信息化与工业化深度融合的典型应用。车联网是汽车物联网的简称,是一种汽车信息服务(Telematics),是通信技术(Telecommunication)与信息技术(Informatics)的有机结合,其以汽车为载体开展服务,注重将人、车、路三者进行结合。从技术实现和系统功能结构框架角度来理解,车联网由通用车载网关及车联网业务平台构成。

车联网覆盖行业较广,涉及众多传统产业,其通过使用最先进的通信和控制技术、信息共享和协同平台机制,使得车联网技术参与传统产业生产,实现传统产业从单纯产品制造向产品和服务融合创新的转型,并将深刻地影响传统汽车制造业和服务业、电信运营业、交通管理行业、金融保险业及其他相关产业的升级和经营模式的转变。同时,车联网通过细粒度的感知实现全局性优化和控制,具备大幅度增加安全、效率和便利性的特性,可推动物联网、云计算、大数据等信息技术的创新、进步与应用,实现传统产业从单纯产品制造向产品和服务融合创新的转型,并将改变与汽车相关的人的生活方式与社会管理模式。

4.互联网金融

互联网金融是借助于互联网技术、移动通信技术实现资金融通、支付和信息中介等业务的新兴金融模式,互联网“开放、平等、协作、分享、互惠”的精髓渗透于金融业务中,使得新兴金融业务具有透明度更强、参与度更高、协作性更好、中间成本更低、操作更便捷等一系列特征,在小微贷款、消费贷款和三农贷款等传统金融的空白处迅速成长起来,被称为中国金融业中的“鲶鱼”,为打破垄断和惰性、提高金融效率带来了勃勃生机。

互联网金融跨越式发展的同时,风险问题日益突出。互联网金融独有的快速处理功能,也加快了相关风险积聚的速度,使得金融风险传播的速度与范围更难控制。加之互联网金融领域的很多创新都是在监管的灰色地带进行,且参与者众多,带有明显的公众性,一旦出现风险,社会影响巨大。

5.外包

外包是指企业动态地配置自身和其他企业的功能和服务,将组织的非核心业务委托给外部的专业公司完成。云计算的兴起和应用为外包的执行和交付提供了全新的技术架构支持,基于云平台的“云外包”日益成为外包发展的趋势和主流,标准化的统一外包服务处理平台加快了外包的延展范围和融合化发展。同时,在外包的平台化发展的基础上,众包作为一种新兴的模式得到越来越多的应用,意味着工业时代流水线所体现出的企业内分工协作已经扩展到企业、行业之间,传统的纵向一体化和自给自足的组织模式已经不适应信息生产力时代的竞争环境。

6.网络创业和就业

信息生产力的出现使得社会分工越来越细,从而创造出了很多新的工作形式,构成了社会创业和就业新的增长点。例如,淘宝网在重组社会分工,促进创业、就业和创建新商业文明等方面的平台价值越来越明显。截至2013年,淘宝网创造直接就业机会达到近500万个,总就业机会1 300多万个。据预测,到2015年,网络零售平台将覆盖5亿消费者,交易额有望超过2万亿元人民币,可以带动直接及间接就业3 000多万人。

网络的开放性和低成本,形成了巨大的成长空间,为更多普通人和就业艰难的群体提供了成就梦想的机会。例如在网络零售行业,除数百万的卖家外,有一系列新行业随之而生,例如网店客服人员、网店软件商、网店培训师、网店职业经理人、第三方开发者、农村网商等。

二、社会经济发展的新趋势

1.越来越细的专业化

在信息生产力的推动下,专业化程度的进展显示出一些新的特点:在行业、企业、职业等各个层次上的分工同时细化,分工合作的范围不断扩大,原有的分工格局受到巨大的冲击。

特别需要指出的是,信息生产力的作用是这一轮新分工的强大动力。原来限制着人们交流和分工细化的一些障碍,如地理的距离、语言的区别、文化的差异、数据的巨量等,在现代信息技术的冲击下,已经不再成为问题。在行业层面上,以信息技术为支撑的新型服务业异军突起,几十年前没有人会想到雅虎、谷歌、脸谱这样的信息搜索服务企业会进入世界百强,设计、营销甚至财务都可以外包,CIO会成为一种专门的职位。

专业化趋势的这种迅猛发展,在大幅度提高效率的同时,也带来了一系列需要解决的隐患和问题。如果这些问题得不到及时关注和解决,就会产生一系列矛盾和冲突。正如所有的技术进步都是双刃剑一样,当分工细化时,随着因果链和价值链的延长,伴随着高效率的将是高风险。“击鼓传花”“寅吃卯粮”等道德风险会更加突出,在给少数人暴富机会的同时,给社会造成巨大的风险和隐患。

2.企业组织的扁平化和网络化

分工协调本质上是信息、知识的协调与整合问题。知识共享和交流的效率,一方面依赖于组织信息交流共享可利用的技术手段和工具,另一方面则依赖于企业制度的改进,包括企业的组织结构、决策规则和制度安排等。

信息生产力条件下的任务和活动需要以完全不同于传统工业生产活动的管理方式进行协调。由于整个社会的信息和知识以几何级数增长,已经超越传统土地资本、劳动而成为最重要的生产要素,企业的组织结构能否保证信息和知识在企业中正常畅通的流动,提高组织的学习能力,成为组织合理性的检验标准。信息技术正在推动企业组织向扁平化、网络化、柔性化结构演进,扁平化组织、多功能团队、流程再造、学习型组织、虚拟企业、战略联盟、网络组织等概念纷至沓来,从不同角度阐述了新环境下组织结构的变革。

信息生产力不仅推动着企业内部组织的变革,对于企业的边界也产生了显著影响。信息技术在企业中的普遍应用可以产生信息效率效应和信息协同效应,这两种效应同时节约了内部生产协调的成本和市场协调成本,造成企业边界发生相反方向的变动。企业边界的双向变动可以解释当前“小前端,大平台,富生态”的商业生态系统格局,既产生了超大规模的大型平台企业,也存在众多中小企业聚焦细分市场提供个性化产品服务,这个生态系统的有效运转依赖于现代信息技术的支撑。

3.消费者和生产者的融合

新一代信息技术全面推动制造业与服务业的融合创新,并带动了制造业产业链的重构。在企业与用户之间发生了巨大变化,进而出现一系列融合创新的新趋势。传统制造业是供给导向的模式,生产者以产定销,规模生产;而新一代信息技术正在驱动着企业与消费者关系从供给导向到需求导向的转变。随着消费者对定制化的热衷,一些公司利用先进技术以更精确的方式应对消费者的需求,以提供更大的客户价值。

首先,通过应用移动电子商务、社交化营销构建新型营销模式。其次,以消费驱动生产,实现按需制造,并通过技术手段,推动并实现个性化定制,以重构企业与用户的关系。在过去近20年的互联网革命中,消费者和企业都已经被信息高度赋能,但在新一轮信息技术的发展过程中,一向处于弱势的消费者拥有了更大的技术可赋能空间,其信息能力的提升速度,也远超过了企业被信息赋能的速度。这种在信息能力提升速度上的不一致,正在一点点地让原本以企业为中心的产消格局,转变为以消费者为中心的全新格局,并以个性化定制作为发展的主要特征。

4.所有制概念的淡化

所有制概念正在逐渐淡化,公共服务领域不断扩大,国有企业和民营企业的界限正在模糊。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随着跨国企业的发展和股权的分散,经济学家们发现,对现代企业而言,最重要的不是所有权而是支配权。现代股份制企业的初期阶段,企业最高决策层是股东大会(所有者),中期阶段企业最高决策层是董事会(职业经理),到了成熟阶段,企业决策层是监事会(社会责任者)。淡化所有权,重视支配权,承担社会责任,已经成为成功企业的主要标志。

中共十八届三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明确指出:“国有资本、集体资本、非公有资本等交叉持股、相互融合的混合所有制经济,是基本经济制度的重要实现形式。国有资本投资项目允许非国有资本参股,允许更多国有经济和其他所有制经济发展成为混合所有制经济”。“鼓励非公有制企业参与国有企业改革,鼓励发展非公有资本控股的混合所有制企业,鼓励有条件的私营企业建立现代企业制度”。

我国必须打破只有国有经济才是公有制经济的理论误区。“要使股份制成为社会主义公有制的主要实现形式”(中共十六届三中全会文件)。国外已经出现了突破传统所有制的理论思路和实际尝试,即所谓的“超越所有权”(Over Ownership),值得关注和研究。

工业时代,西方国家就把交通、通信、供电、供水、供气等定义为公共企业(public enterprise),随着信息生产力的发展,又有一大批新型可竞争的公共平台应运而生,使公共领域的外延大大扩张。如新浪、搜狐、阿里巴巴、腾讯,以及从事车联网、物联网等许多新型公共企业承担着越来越多的社会责任。

公共企业既非完全公益,又非以营利为主要目的,而是以低廉价格为社会大众提供公共服务的企业。有的国家规定公共企业的利润率不能超过12%,同时又特许一定程度的垄断经营,甚至给予政策优惠。公共企业的经营目标是社会效益最大化,通俗地讲应该是“又细又长的面包”,微利经营,或者保持收支平衡的运营状态。

5.政府公共治理透明化

2013年11月12日,中国共产党十八届三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在加强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制度建设、推进法治中国建设、强化权力运行制约和监督体系、创新社会治理体制等方面,均对发挥互联网的作用提出了明确要求。例如:通过建立健全网络平台等形式密切人大代表同人民群众联系;健全反腐倡廉法规制度体系,运用和规范互联网监督;形成正面引导和依法管理相结合的网络舆论工作格局;改革信访工作制度,实行网上受理信访制度等。2013年7月1日,最高人民法院开通了中国裁判文书网,并积极推动符合条件的裁判文书全部上网。我国法院还将继续积极创新庭审公开方式,以视频、音频、图文、微博等方式及时公开庭审过程。互联网正在改变中国社会政治生活的方方面面。

总之,在我们当今的理论研究和政策研究中,迫切需要从生产关系变革的角度,认真研究和分析社会和经济领域涌现出来的各种新事物和新现象,分析它们的特点和发展趋势,特别是它们与传统体制的冲突和碰撞。这是我们需要给予特别重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