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换产生分工”吗

按照斯密的思维逻辑,我们从斯密的“交换产生分工”开始质疑。如上所述,斯密自己对于这个论断就已经有所迟疑。交换的前提是所有权,交换就是所有权的变更,没有所有权就谈不上交换。众所周知,无论是私有制还是公有制都不是从来就有的,都是人类发展到一定的阶段的时候才出现的。从现有的文献(例如,恩格斯的《家庭、国家和私有制的起源》)来看,曾经有那么一个时代,人们并没有“我的”这个概念。其实就是到今天,也很难将空气、环境这样一些东西简单地规定为“归谁所有”。显然,所谓“所有制”和“所有权”(ownership)只是在一定的阶段、对一定的事物才是有意义的。我们认为,需要承认“所有制”的概念在一定范围内才有意义,作为一个基本概念,它是相对的。所以,如果把“交换产生分工”作为讨论的起点,那么,经济人假设就已经隐含在内,也就无从谈起超越经济人假设了。

这样,我们就要进一步发问,分工和所有权哪个在前、哪个在后?从现有的研究成果看,恐怕是分工在前。因为有研究表明,在动物世界里,就已经出现了分工合作。对此,许多作者已经研究了所谓的共生现象。许多证据表明,在生物进化的漫长进程中,从单细胞到多细胞的飞跃,似乎并不是从单个细胞分裂成多个细胞,而是由多个单细胞生物,通过某种共生机制,或者说“分工合作”形成了新的生物——多细胞生物。类似地,关于蜂群和蚂蚁群的研究也提供了众多启示。(限于篇幅,这些例子就不详细介绍了,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参考近来的许多畅销书,例如凯文·凯利的《失控》。)

所以,早在没有所有制问题的时候,就已经有分工合作了!如果同意分工的出现早于所有制和交换,那么分工出现的动力究竟是什么呢?这就是我们需要思考的。如上所述,亚当·斯密的这个论点正是经济人假设的基础。因为有了所有权的问题,才谈得上交换。亚当·斯密的论证其实已经隐含了所有制(特别是私有制)已经存在这样一个前提。所以,从古典经济学引出经济人假设,是必然的、不可避免的。

对于这个问题,我们的初步判断是:产生分工合作的动力是:追求更多的功能和更高的效率。讲得通俗一点,就是要做成某些分散的个体无法做到的事情,或者做得比分散的个体更多、更快、更好;而这里的功能和效率,既是对于个体来说,也是对整体来说的。换句话说,这种功能或效率,不是简单地对于个体来说的,主要是1+1＞2的产物,是个体组成整体的过程中涌现出来的新的质。这种提高并不一定涉及交换,更多的是共享和共创。

这就和“交换导致分工”有了原则性的区别。如果同意做这样一个转变,那么,“等价交换”“谁养活谁”“谁创造了财富”等问题就都需要重新定义和考虑了,也就不存在目前经常需要考虑的计算和衡量各种要素的贡献的问题了。因为从根本上说,没有分工合作就没有这些新的功能和效率。如果非要问这是谁创造的,唯一合理的回答就是“共同创造的”。再往前引申一步,这就是工业社会和信息社会的理念的根本区别:零和博弈还是合作共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