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价的信息基础

第一节　评价的信息基础

森指出，任何评价性活动由两个根本问题组成：“（1）什么是有价值的目标？（2）怎样估价它们？”⁽³⁾第一个问题其实就是确定评值的信息基础。一般来说，评价所选的价值目标构筑了一个评价空间，它在逻辑上先于估价价值大小，各种评价标准的不一致来自于所选价值信息的不同。第二个问题涉及运用某种评价信息进行比较和度量。假设人们在社会状态x下比在社会状态y下获得更多的某种价值，那么按照此评值标准x至少不差于y。

“选择什么样的评价标准”是一个信息基础的问题，评值信息的选择是评价活动的关键和最基本步骤。任何评价都“要求”某类特定信息，“排斥”或忽略其他信息。因此，“每一种评价性方法都可以在很大程度上以其信息基础为特征来说明：即采用这一方法来作出判断所需要的信息，以及——同样地重要的——被该方法‘剔除’在直接的评价性作用之外的信息”。⁽⁴⁾

经济学和伦理学的有效性和实用性，与它们各自所选评价信息的恰当性和准确性有很大关联。利益判断是经济学评价信息选择的主要场所，“对于贫困理论、不平等的评价、判断经济发展和衡量生活水平，利益判断都是核心问题。……利益判断既是公共政策的规范性理论的根本性问题，也是实际收入比较的描述性理论的根本性问题”。⁽⁵⁾在选择评值目标时，主流经济学定向于福利、效用、商品、服务等信息。这些标准合适与否，决定了经济分析的效力。

伦理学领域，每一类实质道德体系也内涵某种评值基础，评价信息的选择决定了该体系的基本特征和道德原则的有效性。“能够用信息分析来揭示不同道德原则的内容、范围和限度。每个道德原则的运用都需要某类信息——同样重要的——还‘排除’其他类型信息的直接运用”。⁽⁶⁾也就是说，无论何种道德体系都利用某种价值信息，以及设定一类“信息约束条件”来排除其他信息。之所以能不考虑所排除的信息，乃是由于剔除它们不会影响道德判断。

评价信息的选择其实有两个特征：第一个特征是“不变性要求”，它采纳某种评价信息变量，并赋予其重要性；第二个特征是“剔除要求”，即评价活动排斥无关紧要或无直接关联的信息变量。

“不变性”要求评价信息基础应该普遍和平等适用。“一种信息约束的基本形式是不变性要求：如果两个对象x和y属于同类信息集I，那么必须以同样方式J来对待它们”。⁽⁷⁾x和y若价值相等，那是因为从某类特定信息衡量的结果，而与此信息集无关的任何差别都被视之微不足道。相应的也就产生了“剔除”要求，一种理论在采纳一种基本评价信息时，必定排斥其他信息于评价空间之外，否定它们对该理论分析的影响。

智慧的艺术即为知道应该忽略什么，“排除”或“剔除”信息是任何评价理论的重要构成部分。一般来说，被排斥在外的信息对评价没有任何（或直接）影响力，这是信息约束的一大特点。就道德哲学而言，可普遍化中的一致性观念，建立在严格信息约束基础上，它要求排除与之无关的不同信息。康德绝对命令的可普遍化要求就是一典范。它规定在“相同”环境下必须作出“相同”判断，排除环境“相同”观念中并不包含的所有其他信息。西季威克论及道德判断运用的严格信息约束，他声称：“如果我做出一项行为是正当的（或错误的），而另一个人作出这项行为却是不正当的（或不错误的），其理由必定是这两个例子中的情况存在某种差别，而不是我和他是不同的人。”⁽⁸⁾

信息约束方法在经济学评价活动中更是常见。福利经济学中广泛运用的帕累托原则，设定无需知道效用之外的任何其他信息，就能对社会状态好坏做出判断，任何其他信息都是多余和无用的。社会选择理论中阿罗的“无关备选对象的独立性”条件规定：在集合S中作出的选择仅与每个人对该集合中备选对象的个人排序有关，除此之外的其他信息不会影响在集合S内作出的社会选择。

人们重视的价值目标不止一个，在选择评值信息时，需要甄别哪些是直接的、内在的价值，哪些是间接的、派生的价值。所谓“内在价值”，指那些由于其自身缘故就重要，而非因为有助其他目标或结果才有价值。所谓“外在价值”，就是有利于促进内在价值或者作为内在价值的手段而具有的工具意义。一般说，很少见到一种理论只承认一种价值目标，只不过认为最终有价值之物是某一个或几个，而其他价值都是手段而已。比如，功利主义没有否定效用之外的其他东西有意义，只不过视效用是唯一内在价值，其他信息在有利于效用增进时才可取；福利经济学家并不否认自由、权利等价值，只是认为人类最终目标是增进福利；自由主义者把自由看成优先的，可没有不许对其他善的追求，只不过有个主次和先后之分。可见，信息选择的实质，就是确立各个评价目标中的内在价值名单，或对各类价值进行排序。

根据森对评价活动特点的分析，要真正较好地进行评价，就必需保证评价体系具有广泛的包容性和敏感性。基于这样的思路，森首先细致考察了现代盛行的几种评价方法，揭示了功利主义、福利主义、罗尔斯的正义论、诺齐克的自由至上主义在评价时的优劣。最终得出它们都具有不同程度的狭隘性，因此要用一个更宽泛的评价体系来弥补各个现存评值体系的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