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高教师不愿做班主任现象分析

——科技校本课程开发与研究杭州市服装职业高级中学王杲哲【学校简介】

杭州市服装职业高级中学原名杭州市海潮中学，创建于1962年8月。1970年12月改名为杭州市八一中学，1980年10月创办服装专业，是全市、全省乃至全国最早开设服装专业的学校之一。1993年12月，改名为杭州市服装职业高级中学。2004年9月起，在校学生全部为高中学生。学校是省重点职业学校，现为全国服装协作组理事和浙江省服装教研大组理事长学校、省服装教育集团副理事长单位。学校设有服装设计与工艺、服装设计与表演、服装制作与营销、装潢设计（室内设计）、会展实务（广告与设计）五个专业。其中“服装设计与工艺”专业为主干专业，被评定为首批省级重点示范专业并保持至今。现有学生748人，其中住校生为325人，教职员工80人。2009年至今学校先后获得杭州市文明学校、杭州市级毒品预防教育示范学校、杭州市语言文字规范化示范校、杭州市依法治校示范校、2008-2010年度杭州市德育工作先进集体、健康促进学校银奖。尤其是作为学校德育工作的特色——法制教育和心理健康教育，取得了一定成绩。其经验和研究模式，赢得省、市、区等教育行政领导部门的广泛赞誉。

一、背景信息

在2006年9月组织调动到服装职高之前，我在优质高中和初中都任过教。刚踏入服装职高，让我觉得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一样的校园环境、大致相同的教学常规和活动，陌生的是看起来一样的学生却大都有各自复杂的经历。在学校我是分管德育的副校长，刚到的第一年，记得我曾自我解嘲地说，我在服装职高一个月处理的学生事件比以往学校一个学期的都要多。这也不难理解。随着中等教育的普及，在经济和教育都比较发达的杭州地区，初中升学率已经超过了98%，越来越多的原本可能弃学的行为有偏差、品格有欠缺、心理有问题、学习有困难的学生进入了中等职业学校，这种趋势本身就是教育人本化的体现，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大量问题学生的涌入无疑也大大增加了中职学校教育教学工作的难度。作为省级重点职高的服装职高，也受到了这样的冲击。近几年来学校招收的学生呈现出几个特点：一是女生较多；二是文化课学业成绩在职高学生中属中下水平，学习习惯也相对较差；三是来自郊区和农村家庭的学生较多，单亲家庭的学生比例也较高；四是部分学生行为习惯缺少规范，有的进校时已有过处分。面对这样的学生现状，我备感责任重大……

二、案例描述

2009年6月初的一天，我正在办公室苦苦思索学校暑期德育研讨会的主题，A老师来找我了。“找我啊？有什么事么？”我一边微笑着问，一边心里默默念叨不会是做班主任的事情吧。果不出我所料，是为了不做班主任。“王校长，”她神情黯然地说，“我今年已经虚岁三十了，这几年的德育工作也使我的工作能力成长了许多。但你也知道，我结婚三年了，长辈们都希望我们能尽快考虑要孩子。这一届我马上要顺利带出了，希望能借这个机会为孕育下一代做准备。由于我有偏头痛和慢性哮喘，而哮喘对怀孕有一定的影响，医生曾提醒我在怀孕时千万要注意，为了避免中途因为怀孕造成的身体不适而影响学生和学校的德育工作，请求暂缓担任班主任工作，还请领导考虑我的申请……”

送走了A老师，打开校园网的邮箱，又发现收到了几封申请。一封大意是“本人夫妻俩均来自外地，小孩尚小，无大人照看；先生长期出差，无法照顾家庭；本人两年来一直失眠，身体状况不佳。鉴于上述状况，觉得自己不适合担任班主任工作，望学校能够谅解。”另一封是“由于本人有腰椎方面的疾病，如果过于操劳、劳累，容易复发。因此特申请是否能够不担任新生班班主任。”

在学校工作十多年了，几乎每个学校都会碰到老师不愿意做班主任工作的现象，但这种现象在职高更为明显。几乎每年到了五六月要安排新生班主任工作的时候，我都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不断有老师找我，不断收到这样那样的申请，目的只有一个——出于各种各样的理由，无法承担班主任工作。德育工作的成效很大部分取决于队伍的建设，班主任队伍的建设可以说是至关重要。在随后的几天里，我相继找了部分老师，了解了他们的具体情况。我想归纳起来，他们不愿意做班主任，客观上主要有以下四点原因。

社会压力大。近年来，以人为本的管理理念已深入人心。充分尊重学生人格、宽容理解学生过失，对学生进行赏识教育、严禁体罚等已成为老师们的共识。在这一大背景下，学生难管理已是不争的事实，尤其是学生中的不安全事故，更是悬在班主任头顶的一把利剑，给班主任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如：2008年某校一中学生因期中考试作弊受到班主任老师的批评教育，没想到该生回家后竟自杀了。学生的死，无疑给家长带来了灭顶之灾，值得同情。但家长却将孩子的死归咎于学校，归咎于班主任，大闹学校，一时间这位班主任和所在的学校成了当地人们街头巷尾议论的对象。该校不少班主任从这件事中吸取了教训，后来纷纷以各种理由辞去班主任工作，没有辞掉班主任工作的老师，对学生的错误也只好睁只眼闭只眼，只怕学生出事给自己和学校带来麻烦，从而使该校正常的学生管理工作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家长不理解。当今不少独生子女，一方面从小受到家长的溺爱，一些学生养成了吃苦精神差、以我为中心等不良习惯；另一方面家长却为了孩子的前途普遍对子女寄予很高的期望。因孩子上了职高，有的家长心灰意冷，对子女失去信心，任其自流；有的家长缺乏文化和修养，对孩子的过失无法做适当的教育和引导。有的家长平时对子女在学校的情况不闻不问，如果子女出了点什么事，家长们往往不顾孩子自身的情况而一味指责班主任没把学生管理好；有的家长轻信子女的话，对班主任正常的管理工作乱加干涉，动不动向学校领导和教育行政部门告状，直接干扰了班主任正常的班级管理工作；有的家长干脆只顾自己游乐或者只顾赚钱，对子女放任不管，一走了事，根本不配合学校教育。家长的做法无疑给班主任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如果不当班主任，他们完全可以免受这些麻烦。这也是老师不愿当班主任的根源之一。

学校事务多。随着各级各类学校的扩招，近几年来大多数学校都面临着学生的生源竞争，对于我们职高来说形势更为严峻。由于社会“职高风气不好”的传统观念，加之“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思想根深蒂固，大多数家长是出于无奈才让子女选择职高。为了吸引学生，提高办学效益，增强学校的综合竞争力，树立学校在社会上的良好声誉，我们学校向来非常重视德育工作，先成人，后成才，注重学生行为规范的养成教育和职业素养的培训。除了学校本身开展的多项活动、班级的日常管理，还要积极参加省市区组织的活动，迎接各种检查等等。学校的科学化管理使班主任陷入繁琐的事务中不能脱身，长期陷入一种不能自拔的疲惫，极容易产生职业倦怠，于是很多教师有了不愿做班主任的想法。班主任为了本班在各项活动中表现较好，制定了较严格的管理制度和处罚措施，这些做法较易使学生产生逆反心理，导致师生关系紧张。因此，学生顶撞班主任的现象也较普遍。最令班主任不安的是：不管何种原因一旦本班学生发生了不安全事故，班主任工作一票否决。于是一个两难问题便摆在班主任面前：严格要求，学生不买账，甚至故意与班主任对着干；如果不严格要求学生，班级的日常管理和活动无法开展，则会受到学校领导的批评。难怪有的班主任说他们的工作真是如履薄冰。

学生管理难。现在的一些学生，由于从小受到家长的宠爱和社会上一些不良现象及网络里不良信息的影响，有的学生缺乏正确的是非观和荣辱观，自由散漫、不思进取；有的学生虽然学习成绩还好，但集体荣誉感不强，同学关系不融洽；有的学生虽然尊敬师长，热心为集体服务，但一听到班主任教育他们认真学习，便不高兴了。也有个别学生生活无榜样、人生无目标、学习无动力。这些现象直接影响着班集体正确舆论和良好班风、学风的形成，也影响着融洽的师生关系和同学关系的建立。作为学生身心健康成长引路人的班主任，重要的职责之一就是教育学生努力学习，促进学生健康成长。但班主任宽容谅解他们的缺点错误起不到教育作用；如果对其批评教育，学生认为老师不尊重自己，有损自己的自尊心。个别学生因此逃学、离家出走。在“安全第一”的今天，没有哪位班主任敢把学生的人身安全这件大事当作儿戏，他们巨大的身心压力是未从事过班主任工作的老师难以体会到的。

主观原因主要有：班主任不仅是班集体的组织者和领导者、学生全面发展的促进者，而且也是沟通学校与家庭、社会的桥梁和学校领导实施教育教学计划的得力助手和骨干。虽说职高老师学业上的压力相对较小，这也仅仅是相对而言。通常老师面对的都是在初中文化课属于后三分之一的学生，要使这些基础较差的学生通过各种会考、等级工考试而最终拿到毕业证书，老师的压力也不小。由于班主任大都承担着繁重的教育教学工作，这些老师一般没有时间再重温大学中的教育学、心理学等教育理论知识和教育管理等方面的理论知识，更没有时间潜心钻研与时俱进的管理学生的方法。传统的管理理念和管理方法，常导致班级管理的方法简单，效果不佳，甚至因学生不服管教常给老师带来巨大的压力和痛苦，不少班主任很难在工作中获得快乐，体验到很大的成就感。在这一前提下，有的班主任还没有把做好班主任工作提升到一定高度去认识；也有的班主任不能正确对待学生的缺点和错误，更没有把这些缺点和错误当作教育教学研究和提高班级管理效能的宝贵财富，从中探索有效教育学生的方法，而是认为班级学生犯错误是给班主任脸上抹黑，影响了自己良好的声誉。因此，有的班主任在班级管理存在问题受到批评时，很羡慕那些没有当班主任的老师。

另一方面，我们学校以女教师为主，大部分处于28-43岁之间，正是班主任工作的主力军，同时也是家庭负担最重的时候。有的老师除了照顾、教育孩子之外还要照顾老人。家庭和事业要兼顾，有的还身体不好，确实让他们不堪重负。学校为了激励教师做班主任，班主任津贴在市属范围居于中上，本身是对班主任工作的支持和肯定。但却造成了另一种现象：拿着津贴的德育工作者的出现等于默认了学校“非德育工作者”的存在。学校里自然分化出的“非德育工作者”，就有了足够强硬的借口和理由放弃了德育，有的教师甚至连学生不交自己学科的作业也要班主任去处理，教学似乎成了他们唯一的工作。较高的班主任津贴不但没有激发积极性，反而使教师产生畏惧，因为这意味着要承担的责任也越多，教师的心理压力就越大。在高风险较高待遇的班主任和低风险的非班主任之间，他们大都选择后者，这也在情理之中。这些都直接影响了班主任工作的积极性和主动性，导致了一些教师不愿当班主任。

面对德育工作的新形势，学校的目标是着力培养建设一支思想政治素质强，职业道德水平高，管理方法科学的德育队伍。如何才能改变学校班主任工作如此尴尬的境遇呢？软硬兼施——“求”和我关系好的老师支持我的工作？还是强硬的“不做班主任，就不要评职称”？显然都不合适。在学校，你大小算个领导，而领导力的核心和关键就是影响力。一个具备影响力的人，他们总是看似轻松的样子，你永远见不到他们慷慨激昂、声泪俱下的表演，他们如此本色而轻松的三言两语就能改变别人的思想和行为，这就是我们日常所说的有些人说一句顶一万句。什么是影响力？你要改变别人、说服别人或者让别人的行为随着其思想的改变而改变，就需要说一句顶一万句的能力，这就是影响力。为什么有些人能轻易改变他人而有些人却不能？那是因为那些能改变他人的人，要么是能找到并使用一种为别人所乐于接受的方式，要么是索性改变了人们接受的方式。

校长的工作决定了你必须影响他人，你必须让全体教职员工努力工作以达成学校目标。可是，教职员工的目标实际上天然地与你不一致，否则就不需要学校那么多干部去管理了。事实上，学校有相当多的事务都不是教师愿意承担的，比如说课程改革、撰写科研论文等等。因此，作为一个校长必须显示出一种试图支配与统帅他人的心理与行为倾向，否则也就是在放弃对学校的领导权和掌控权。

基于这样的考虑，我把学校暑期教育教学研讨会的主题定为“责任成就事业爱心铸就未来”，在研讨会上我做了“做一个学生喜爱的老师”主题发言。从我们面对的学生现状说起，说到加德纳的多元智能理论告诉我们——每一个学生都具有自己的智力特点、学习类型和发展方向，都具有巨大的发展潜能，他们都是可造就的人才。许多学习有困难、行为有欠缺、心理有问题的学生正是因为长期不受重视或受到负性重视，他们的潜能在沉睡，要唤醒它们有一定的困难。但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些潜能一旦得以唤醒，其成效也更为惊人。

学校的目标就是要把这样的学生打造成为“健康学生”、“成功学生”。“健康学生”就是生理健康、心理健康、与社会环境有良好的适应能力。“成功学生”，就是周济部长和温家宝总理多次提到过的“适应经济社会发展需要的”、适应“企业需要”的“高素质劳动者”。这对社会、对家庭、对学生个人来说，都是功德无量的事。

教师工作的示范作用和肩负的特殊使命，要求教师必须做一个有道德的人、有学问的人。因此，一名优秀的教师，除了要以满腔的热情敬岗乐业、热爱学生、教书育人以外，还必须自觉地、高标准地去塑造自身的人格。教师职业的特殊性质，决定了教师的人格在整个教育过程中不可忽视的重要作用。教师必须用自己的实际行动为学生做出表率，在教育教学实践中，既要“言教”，又要“身教”，而且更重要的还是“身教”。学生往往希望在自己所崇敬的老师身上看到应该做、学到如何做的榜样。因此，教师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会在学生心灵上产生积极或消极的影响，有的甚至会影响他们的一生。正所谓“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教师对学生的这种感化过程，是其他方式无法代替的，其作用之巨大是难以估量的……

影响他人的办法有两种，一种是“服从式”的影响力，一种是价值认同式的影响力。“服从式”的影响力就是因为你是校长，你有强制权，这种强制影响对人的心理和行为的激励是有限的。表面的顺从并不是真正的服从，人们敢怒不敢言，只得阳奉阴违、消极怠工。价值认同式的影响力是人们行为中体现出来的对领导者的价值认同，以及领导者与被领导者之间的一种相互信任。当然，达到价值认同的校长领导力比“服从式”的校长领导力要有力量多了，行为中自发体现的价值认同才是真实可靠的。这种价值认同是如何形成的呢？这种价值认同无法通过命令直接获得，它来自校长有意识地阐释和沟通以及教师发自内心的认可与投入，来自于校长的个人魅力。

我希望通过我在教育教学研讨会上有意识地阐释，注重在思想上的引领，提高教师的师德修养，增强教师当好班主任的责任感和神圣感。应该说有一定成效，但和预期的也一样，当时比较激动，过后不见行动。于是我又和多位老师进行了个别沟通，以期能获得他们发自内心的认可。沟通之后，我又发现有些老师是“不患寡，是患不均”——我们同时生孩子，为什么我小孩不到一周岁就要我做班主任，而她的孩子都八周岁了却连一年班主任都没做过！

由此让我想到了我们平常经常说的制度和文化。我觉得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制度就是“服从式”的影响力，而文化是价值认同式的影响力。制度是刚性的，常常滞后，文化是柔性的，常常超前。制度是假定人们是不愿意努力工作的，因此要约束他，强迫他，文化是假定人们是愿意努力工作的，于是通过文化建设给人一种方向和共同的价值观念。制度总是负面形态，是什么不能做；文化总是正面形态，常常是我们能做什么。这两者有层次上的差别，但不可偏废，互为补充。

虽然已在思想上引领，同样也需要制度的补充。在全校广泛征求意见的基础之上，我们几易其稿，一年后出台了《关于育人者工作安排的若干规定》，强调每位教师都有承担教育和教学工作的义务，给出了如果具备哪些条件，由本人申请，经学校同意，可暂不安排（原则上为一年）班主任工作。与之相配套的是学校继续实施全员德育导师制，修订了《“德育导师制”实施方案》更明确规定了对导师的工作要求。除此之外，还加强班主任的培训和学习，以提高班主任科学的管理水平和班级管理的效能；学校领导在确定工作目标时也充分考虑学生的实际，并及时与班主任沟通，主动为班主任排忧解难……尽力在学校营造愉悦的班主任工作环境，使班主任获得巨大的精神力量，从而提升工作的幸福指数。

三、后记

两年多来，这一系列的举措确实起到了一定实效，改善了学校班主任无人问津的尴尬局面，但问题还是存在。有些老师积极要求或出于无奈担任了班主任工作，也认真参加了校本的班主任培训，但由于自身等因素如缺乏条理性或沟通能力，不能胜任班主任工作。对于此，如何让他们意识到这点并根据他们的特点开展有针对性的指导？如何才能使学校老师和领导者之间彼此信任，达到价值认同？

我相信，一个有领导力的、有影响力的、有魅力的校长，你在学校布置和检查工作的时候是迷人的：你在阐述你的观点的时候，你在处理危机和解决问题的时候，你专注的眼神和你的语音语调，你的神情举止使人不由自主地被你吸引。你的睿智、才华和风采，让人们打心眼里认同你这个人，从而信任你；人们愿意你为他们的领袖，为有你这样的校长而感到庆幸和骄傲；人们愿意你成为学校的标志，知道有你在，学校就有希望……如何才能成为这样的校长，要经过怎样的长期修炼才能由内而外地透出夺人的光彩？需要我们不断的学习和研究。

【点评】

职业高中既存在与普通高中的相同之处，也存在一些不同特点。其中职高老师不愿做班主任就是值得引起注意的现象，这实际上也是一个展现乃至考验校长领导力的契机。王杲哲校长认为，领导力的核心和关键就是影响力，而影响他人的办法有两种——“服从式”的影响力和价值认同式的影响力。制度就是“服从式”的影响力，而文化是价值认同式的影响力。基于此，王校长在深入分析职高老师不愿做班主任现象的原因基础上，思想引领和制度建设双管齐下，在解决相关问题上取得了相当成效。从中也可以看出，如何认识教育领导力，提升校长领导力确实是当今教育管理中极为重要的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