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作为我国古典文学名著《红楼梦》中的重要人物,其善专弄权、心狠手辣的性格为广大读者所熟知,但她杀伐决断、威重令行的治家之道也同样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王熙凤出生在钟鸣鼎食之家的王府,王府为当时贾王史薛四大家族之一,尊荣华贵,富甲一方,素有“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一说。金陵节度使王子腾为其叔父,贾政之妻王夫人为其姑母,贾王两家联姻,其嫁给贾赦之子贾琏为妻,实为荣国府贾母辈中第三代长孙媳妇,执掌着荣国府的家政大权。也许是出身名门、见多识广的原因,王熙凤“举止舒徐,言语慷慨,珍贵宽广”,颇具大家风范和领袖天资,加之精于持家理财、运筹逢迎之术,很快成为荣国府公推的家政精英,深受贾母喜爱与信任。王熙凤擅长治家的才干在《红楼梦》第八回协理宁国府治办秦可卿的丧事中展露无遗。《红楼梦》第八回说到,秦可卿在宁荣二府毫无精神准备的情况下殂丧,作为长房中最为“贴切”的儿孙媳妇,秦可卿的死使宁国府陷入一片悲痛之中,贾珍悲伤过度,尤氏旧疾复发,平素就缺少治理的宁国府十分混乱。贾珍慌乱无措,幸得宝玉举荐,请来了荣国府的“凤辣子”主持治丧大局,才救了宁国府的急。王熙凤不负厚望,以不辞劳苦、勤于操持的敬业精神,胸有成竹、干练果断的办事风格,条分缕析、严丝合缝的周密安排,使一度混乱不堪的宁国府整肃一新、秩序井然。
王熙凤成功的秘诀是什么呢?秘诀就是王熙凤在协理宁国府治办秦可卿的丧事中成功运用了当今企业管理中大行其道的精细化理念。在曹雪芹笔下,生于封建时代的王熙凤似乎深谙此道。
王熙凤首先找准了精细化管理的职责定位。精细化管理有一个层位问题,不是所有的层面、所有的领域都适宜精细化。精细化管理不宜出现在决策层,也不适用于战略的制定与规划。决策层搞精细化管理将会迷失企业发展的大方向,在战略制定中搞精细化管理往往会使战略规划成为工作计划,失去整体战略作为全局性、系统性、长期性规划的价值,由于战略过小过细,非但发挥不了其应有的宏观统揽作用,反而束缚了执行者和操作者的手脚,使其主观能动性难以发挥。在贾府中,贾母德高望重,作为一府之尊,是贾府上下敬爱有加的老祖宗。贾母、王夫人、刑夫人形成贾府内务家政的领导核心,是贾府家政的决策层,而王熙凤作为贾府家政领导团队的重要成员,则是地地道道的执行层,在这个层面上搞精细化管理则极为恰当和必要。王熙凤在为贾母办妥每一件事情的过程中,实际是在贯彻决策层的意志,是对高层决策的细化和分解,是对无形管理思想的有形体现。贾母的一句话、一种意向、一个指示往往需要王熙凤拿出系统完整的方案、缜密翔实的计划,然后制定出具体可行的步骤加以实施,才有圆满完成任务的胜算。正是王熙凤准确把握了自己作为贾府家政执行层的职责定位,扮演好了贾府之中应有的“管家”角色,才使自己在治丧事务中大展才干、风头出尽而不留痕迹,令“合族上下无不称叹”。
王熙凤的精细化管理在于找准任务的关键和问题的症结,有的放矢。王熙凤将治丧事宜承揽下来之后,不急于介入其中,而是“来至三间一所抱厦内坐定”,“先理出一个头绪来”:“头一件是人口混杂,遗失东西;第二件,事无专执,临期推诿;第三件,需用过费,滥支冒领;第四件,任无大小,苦乐不均;第五件,家人豪纵,有脸者不服钤束,无脸者不能上进”,而且查明“此五件实是宁国府中风俗”,是陈年积弊。王熙凤对宁国府家政陈弊逐一进行梳理归类后,形成清晰的条理和思路,做到了然于胸、心中有数,并按照家政陈弊的不同性质和特点对症下药,制定出有针对性的措施和办法,通过订造簿册、清点人数,摸清了宁国府工作人员的基本情况,并一一传唤,既开了一个人才见面会,也开了一个很好的战前动员会。就像打蛇要打七寸一样,一下子抓住了事物的关键,找到了解决问题的突破口,收到了事半功倍、药到病除的效果。如果在没有找准工作的关键和症结之前就轻率地制订方案、实施计划,极易导致盲人摸象、南辕北辙的后果,造成工作时机的延误和人、财、物的极大浪费。在这种情况下往往方案和计划制订得越细,造成的损失就越大。
王熙凤的精细化管理在于把一项工作任务化整为零,细化环节,分解指标,明确分工,责任到人。工作进程和质量始终在监控之下并能人为控制,一有偏差就能被人发现并及时得到纠正,这是企业管理者最希望做到的事情。精细化管理可以帮助管理者检测到管理链条中每一颗链齿的运行状况,超前预防工作中的风险。做到这些,就需要把一项工作加以分解,划分阶段、节点和步骤,用衔接顺畅、闭合无隙的精细作业系统,确保工作的优质高效。精细化管理还要求把工作做到细致入微,力求做到管理环节数据化。对每一个细节都能进行量化分析,就很容易地看出哪个阶段、环节、细节的分值不饱满,哪个阶段、环节、细节的措施不得力,找出症结所在后,就可以提出相应的措施加以控制、补救和改进。王熙凤对七七四十九天的治丧活动划分了阶段和节点,设计了诸如“各处灯油、蜡烛、纸札,我总支了来,交与你八个,然后按我的定数再往各处去分派”的办事程序和工作流程,并在摸清了宁国府工作人员基本情况的基础上,进行了责任的划分,她按照每个人的素质、能力、特长、性格、岗位进行分工:“这二十个分成两班,一班十个,每日在里头单管人客来往倒茶,别的事不用他们管。这二十个也分成两班,每日单管本家亲戚茶饭,别的事也不用他们管。这四十个也分作两班,但在灵前上香添油,挂幔守灵,供饭供茶,随起举哀,别的事也不与他们相干。”分工明确后,宁国府的工作人员各司其职、各负其责,“都有了投奔”,不像先前“一个正摆茶,又去端饭,一个正陪举哀,又顾接客”,也不像先前“只拣便宜的做,剩下的苦差没了招揽”,“便是人来客往”,也是忙而不乱、有条不紊,不肖一日,“无头绪、慌乱、推脱、偷闲、窃取等弊,一概都蠲了”,宁国府的混乱局面得到了根本改变。
王熙凤的精细化管理重在建立奖惩机制,重奖重罚,令行禁止。宁国府的治丧工作按照既定程序和流程平稳运行后,王熙凤加大了检查监督和责任追究力度。她命“来升家的每日揽总查看”,只要发现工作人员中有“偷懒的、赌钱吃酒的、打架拌嘴的”,严惩不贷,丝毫不顾其“三四辈子老脸”。王熙凤十分守时、敬业,每天卯正二刻准时来到宁国府点卯理事,有着强烈的时间观念,为众人树立了表率。她要求工作人员随身带好钟表,并对何时点卯、何时吃早饭、何时领牌回事、何时烧黄昏纸都做了严格规定。有一次,有一个迎送亲客的工作人员迟到了,王熙凤大发雷霆:“明儿他也睡迷了,后儿我也睡迷了,将来都没了人了,本来要饶你,只是我头一次宽了,下次人就难管,不如现开发的好。”不但下令打了这个工作人员二十板子,而且传令管家革去了她一个月的银米。王熙凤还告诫所有工作人员:“明日再有误的打四十,后日的六十,有要挨打的,只管误。”自此“众人不敢偷闲,兢兢业业,执事保全”,她的“发威”,对于整肃宁国府家纪,起到了强烈的震慑作用。为了杜绝宁国府财产容易丢失损坏的现象,王熙凤安排工作人员“每日轮流各处上夜,照管门户”,并“按着房屋分开,某人守某处,某处所有桌椅古董起,至于痰盂掸帚,一草一苗,或丢或坏,就和守这处的人算账描赔”。房舍器物实行专人看管,专人负责,并严格追究执事人的责任。此后,“各房中乘乱失迷东西”的情况大大减少。《红楼梦》第八回没有直接描写王熙凤对表现出色工作人员的奖励,但是依然能从“不得大家辛苦这几日吧,事完了,你们家大爷自然赏你们”这句话中体会到她注重建立奖惩机制,有赏有罚,赏罚并重的家政管理理念。
纵观王熙凤的家政履历,勤是立家之本,严是镇家之宝,细是持家之方,精细化管理是其治家精髓。从王熙凤对于家政的精细化管理中依稀能够看到现代企业管理“6S”(整理、清洁、准时、标准化、素养、安全)、“4E”(每一天、每一处、每一人、每一事)和“细节决定成败”等理念的影子。扫一屋与扫天下的道理是相通的,王熙凤精细化的治家之道,即使在今天依然可以作为现代企业管理的借鉴。
圆园园远年远月于吴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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